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齐山有仙 作者:行上 文案 散漫神仙居且,天上住腻了跑来地上,缘分使然,收了一只名为木水的小妖精为徒。 小妖精深山长大,不知世俗,不懂红尘,脑回路真是分分钟逼死散漫神仙不含糊,做事风格也叫他无法接受。 招摇撞骗被揭穿,打怪受伤靠他救,踩坏他种的花,嫌弃他做的菜,瞧不上他铸的剑,助寻习偷他酿的酒。 等等,堂堂战神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气,不过仗着他喜欢她罢了,这小妖精,真是欠揍。 万年高冷散漫神仙铁树开花,百岁呆傻小妖精春心萌动。 以为必是个妖精逆袭励志故事,神妖师徒禁忌虐恋,然散漫神仙大手一挥,战神退位,从此齐山隐居,再不问红尘半句。 内容标签: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木水,居且 ┃ 配角:寻习,青花,归浮 ┃ 其它:荼蘼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齐山有仙   齐山上住着一位仙人,虽是位仙人,山上的妖精却叫他先生。先生不知修行了多少年,亦不知是哪路神仙,管着地上何事。偶一日路过齐山,瞧上这块地方,长袖一挥,显出一个茅屋,便住下了。   这一住,就是五百年。   再说这山,也并无奇特之处,唯春日里有几株开得极好的垂丝海棠,算得上是赏心悦目。   然先生来住之时,却是冬日,众妖疑惑:难不成先生有天目,冬日里就能看到海棠花?怪哉。   先生住下之后,踏寒寻梅,映雪看月,醉里题诗,与一般隐士无异。门前梧桐 ,屋后翠竹,也是有模有样,寻常人进了山,见着先生,连问先生可是从长安来,是否愿意到某山脚下某村庄里长住。   这齐山原本有一条修行千年的蛇妖,生的极美,肤如凝脂,面若桃花,道行极高,从不将山上其余妖精放在眼里,故而一千年来,皆是孑然一身,独自过活。   这蛇妖冬眠醒来,听闻山上来了仙人,品质相貌样样极品。翻箱倒柜,将去年秋日里玉面狐狸送的胭脂水粉拿出,细细抹在脸上,又换了最得意的大红绣海棠缀满宝石的衣裳,拎上亲自下厨做成的拿手菜,鼠头汤。便往先生的小茅屋去。   这蛇妖天生媚骨,何须如此刻意打扮,矫揉造作,反没了自身气韵。那鼠头汤更是,仙人自食天地精华,品仙花仙草,哪吃俗物。   果然,蛇妖还没走到那几株梧桐树旁,就被仙罩挡住。   那些个小妖借盐借米,来去自如,为何蛇妖进不去,自然先生有天目,能看将来事。   寻常妖精丢了脸,躲回山洞只怕没个两三百年再不肯出来,偏这蛇妖,只因先生拒绝了她,更觉先生与平常凡妖不同。在先生茅屋旁也造一个茅屋,又威逼利诱,买通借盐借米的小妖,将先生每日做何事,吃何物,读何书逐一讲来,她也照做。   如此过了三百年,竟得了道,许是沾染了先生的仙气,不久便升了仙,做了天上归浮神仙座下三弟子。   也算一桩妙事。   故事说完,老妖将手中蒲葵扇放下,捋一捋长长的白胡须,笑着叹一口气,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。   这老妖不是齐山的妖精,也不过道听途说,讲别人讲过的故事,其它妖精不晓得在别处听过多少遍,老妖才说到仙人二字,便不屑地离开了,只有木水,因潜心修习,不太出门,没几个朋友,不知道这故事,故而津津有味听到最后,端茶倒水,无比殷勤。   锦山临近齐山,木水是锦山上一只无名猪妖,呆呆笨笨,迷迷糊糊。两百岁以前,过的日子和人界普通猪差不太多,也是吃吃睡睡打呼噜。   两百岁那年的一个夜晚,傍晚时分出去觅食不小心睡着的木水,饿着肚子回到家中,目睹了父母惨死于恶狼爪下的全过程,当时也是这只老妖,紧紧捂住她的嘴,不叫她喊出声来,救下她一命。   木水彼时虽年幼,却是立下毒誓,必定要恶狼血债血偿。奈何天资愚钝,虽勤于修炼,到底难成大器。正听了蛇妖升仙之事,心中甚喜,暗叹:天不绝我!天不绝我!   于是别了老妖,到双亲坟前磕了三个头,便往齐山去,连行李也未曾收拾。   木水修行之事不通,人情世故自然也不懂,幸而得老妖指点,先生既然住在齐山,只怕锦山的妖怪他不肯收,叫木水假扮作齐山妖精。   巧的是,齐山二百年前也有只火狐狸,名唤有千,双亲死于另一只恶狼爪下,然这狐狸命好,被青丘的亲戚接了去,不比木水,孤独且寂寞地活着。   因二妖遭遇相同,木水暗自记下她名字,想着,若将来真修不成道,去找了她,两人联手报仇,胜算也大一些,就算输,也不至死得太难看。   打定主意,木水赶路的脚步也轻快不少。像她这么大的妖精,不会腾云驾雾,也会移形换影,木水呢,才刚学会幻化人形。   虽因为不熟齐山,绕了冤枉路。不多时,也到了先生的住处。   先生却不在,原是应友人之邀,去了天上赴宴。   木水不知,又不敢问其它妖精,怕暴露假身份,只痴痴傻傻在屋前等,等了几个时辰,脚麻得很,天已黑了,想着先生今夜应该不会回来了,于是一个纵身飞上梧桐树,盖一张梧桐树叶在脸上,睡着了。   天刚大亮,因盖脸的梧桐树叶夜间随风飘落,阳光透过树叶刚好照在木水脸上,木水感到不适,忘记自己睡在树上,翻了个身,从树上掉下来。   这一摔,单单醒了也不要紧,继续睡还是能睡着的,偏因昨日下午没有吃饭,这会儿饿得不行,也就睡不成了,无奈,只好站在门前继续等。   后有一来偷花生的老鼠精被她逮到,正要吃时,那鼠精求饶:“先生去了天上赴宴,只怕三年五载不会回来,这花生放着也是要坏,不若我先拿了去,待先生回来,再拿新鲜花生来还,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   木水听后,亦觉十分有理,便放那鼠精离开,自己也回了锦山,她心想:自己修行不够,这三年五载地等下去,只怕要饿死,不如先回去,留意打听先生消息,摸清楚先生脾性,待先生回来,再来拜师。   却说先生在宴会上只待小半天就回来了,在人界,不过三个月,那鼠精还未种出新鲜花生,内心忐忑不安,担心先生责罚,只得携老带小登门致歉,盼先生大发慈悲。   先生听后,只一挥手:“不打紧,几粒花生而已。”   鼠精如释重负,走到门前,忽又想起一事,问道:“那替先生守家的可是先生新收的弟子?小妖瞧着,不如蛇精姐姐好看呢。”   先生略一思索,道:“蛇精不是我的弟子,我也未曾新收弟子,许是哪家来借盐的小小妖精罢了。”原是想不起来鼠精口中的蛇精姐姐是谁。   鼠精心想,那小猪妖不过两百年的修为,仗着先生的势欺负她,着实不算好妖,下次再叫她遇见,必定让她好看。   却说先生上天正是参加好友寻习所办宴会。   天上因与魔界修订了和平条约,最近千年都是太平,居且寻习归浮一类战时老神仙,每日皆无所事事。   居且在天上待烦了,又受天上诸多规矩束缚,不得好过。偶一日听闻地上隐士逍遥自在的生活,向往得很,手一招叫来一只仙鹤,将宫殿中所有紧要物品放它背上,叫它驮到南山去保管着,便下了凡。   归浮是耐得无聊的神,自然不必细说。   寻习却是个会找乐子的,最大喜好就是为天宫未婚的神仙找对象,故而,经常以各种名义举办宴会。   一开始,女神仙们奔着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而来,几次过后,晓得他并没娶妻双修的意思,一切只为打发时间,也就不来了,纷纷推辞说:修行讲究的是清静,俗念太多,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。女神仙不来,男神仙还来作甚,也是推辞了。   寻习不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,前几日,又发出帖子去,说是一向清静,躲到人间去的退役战神,要在玉壶池边上举办第五万个生日。   居且虽然没有生得寻习那样一副好皮囊,总是冷着脸不说话,但这股子高冷的劲儿十分得天上一众老少女神仙喜欢,他这五万岁的生日宴,自然不能,不会缺席。   天上小神,自小听着四大战神的故事长大,飞升的小仙,从踏进南天门,就开始讲四神的故事。虽然四神中已经羽化了一个,寻习又因为常常举办相亲式宴会丢了名声,但,这丝毫不影响众神仙对归浮居且的追捧崇拜。   所以宴会还未开始,玉壶池就已经坐满了神仙,连玉壶池中几百年未开的莲花也在绽放。   居且虽不知此次宴会寻习又是打着什么旗号,但寻习红娘的本质他是清楚的,只是多年挚友,他回绝不了他,只能上天。   却说一上天来,还未入座,就遇见随归浮上神参加宴会的蛇精。   这蛇精也是性情中妖,升了仙,还是惦念先生不放,无奈先生自从住在齐山,便很少回天。   偶一日听归浮座下另一位弟子说起,此次宴会乃为庆祝先生五万岁仙辰,先生必定会回来,不禁大喜,依旧是一番梳洗,一番打扮,只少了鼠头汤,花枝招展出现在先生面前。   先生虽不记得她是谁,但见她尊称归浮一声师傅,碍着归浮上神的情面,自不能太拒她千里之外,又实在不喜欢她在面前晃悠,加之宴会上众神仙争相献殷勤,在他耳边说个不停,让他十分不悦,遂找了个借口,回了齐山。   众神仙见挽留不下他来,心中遗憾,又听归浮轻飘飘一句,似是无意:“居且不过才一万岁,寻习也太狠了些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五万岁的师傅,古董哎 寻习:卖钱卖钱,撒花撒花 ☆、白犬江本   木水高高兴兴回到锦山,老妖以为她拜成了师,笑问:“如何,我老妖的法子好吧,果然助了你。”   木水心中疑惑,不知老妖所云。   幸得老妖知道,她笨得厉害,话不说透彻是听不懂的。   蒲葵扇敲她脑袋瓜:“你拜成师啦?”   木水这才明白过来,揉揉被敲疼的脑袋:“仙人不在家,回天上去了,木水没见着。”   老妖疑惑:“那你如此高兴,所为何事?可是在路上遇见别的仙人了?”   木水心想:老妖爷爷今日怎么这般糊涂,这附近十岭八山只有齐山那一位仙人,如何木水就遇到了另外一位仙人,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。   乖巧懂事孝顺的好妖精木水,自然不会揭穿老妖年迈的事实:“木水并没有遇见另外的仙人,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,所以很高兴。”   这一说,老妖倒是更不懂:“是何事,你且说来听听。”木水的猪脑子能想明白的事情,着实令他好奇。   木水轻轻嗓子,郑重其事的样子:“那自然是,要先打听清楚先生的性情喜好,拜师才能容易一些呀。怎么样,老妖爷爷,木水聪明吧。”   老妖竟觉无言以对,偏木水一向是被骂笨骂惯了的,他也不好过分打击她,只干巴巴地称赞:“出去一趟,确实长进了不少。”   这违心勉强的赞美,在木水看来就是最高级的认同,并不觉得有何不妥,高兴地向老妖道了别,往家里去,已经饿一天的她,又想通这么要紧的事情,说了如此多的话,此刻已经是累得不行。   老妖也不拦她:“路上小心些,别摔着。”心里又补充一句:若是摔着头,更傻了可怎么好。   木水自然不晓得他心中所想,听不到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,停下奔跑的脚步,又对着老妖挥挥胖胖的蹄子,因没注意着脚下的路,绊着个石头,狠狠摔了一跤。   老妖忽然觉得,自己应该是一只乌鸦妖怪。   木水没有摔着头,倒是磕着了膝盖,划破了裙子,老妖拄着拐棍慢慢走到她身边,见她哭丧着脸,就晓得她没有摔疼,是心疼裙子。   老妖将插在背后的蒲葵扇拿出来,往那裙子上一挥,那裙子立即完好如初,老妖道:“快回家去吧,摘些艾草叶子,捣碎了敷在膝盖上,保管明早醒来就好了。”   木水于痛觉上,本就比寻常动物迟钝些,故而并不觉得痛,见老妖施法帮她补好了裙子,也不难过了,道一声谢,高高兴兴起来就走了。老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笑着摇摇头。   不知因为木水是猪类,比别的妖精笨一些,还是因为木水乐观的天性,挂在她脸上的,一直是笑,积极向上的笑。   木水走到家门口,并没有进去,而是先往不远处双亲的坟前去祭拜,这是她这两百年的习惯。   如今正是夏季,坟前的野草长势很快,木水想了想,又折回家里拿了一把镰刀,走出家门时,只见门口立着一个修长身影,不知是人是妖。   木水问道:“你找谁?”   那方回答:“这里是不是住着一只叫木水的猪妖?”   木水听他原来是找自己的,蹦跳着又往他面前走几步,笑着答道:“我就是。”   那方回答:“我叫江本。你我二人的娘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,按年纪,你该叫我表哥。”   木水从未听娘亲提过有这门亲戚,所以双亲惨死之后,一度,木水以为,这个世上再没有自己的亲戚了,不想今天竟然能见到表哥:“表哥,表哥,你跟木水一样,也是猪妖,是吗?”   江本不想木水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,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娘亲不是猪妖:“我是白犬。我们家族里都是白犬。”   木水疑惑:“可木水是猪妖呀,你既为木水表哥,为什么你不跟木水一样是猪妖,而是白犬?”   这个问题是族中禁忌,小辈不能谈论,江本也不便多答,但见她呆呆笨笨,很好糊弄的样子,便问:“你拿着镰刀要去哪?”   木水果然成功转移注意力,不再想刚才的问题:“除草。”   江本笑道:“你既然是妖怪,该有妖力才是,为何除草还要使用人类的工具?”   木水有些难为情,两百岁以前,因为好吃懒做的缘故,她没有向双亲学习法术,双亲死后,唯一肯教她的,就是老妖,可是她实在太笨,老妖年纪大了,没有多少精力,最后只是勉强教会了她幻化之术,使她能够修成人形。   木水道:“爹娘不在了,没有妖怪教木水法术。”   她诚实回答,倒是江本有些不好意思了,来时,娘亲就已经嘱咐过他,一定要照顾好表妹,不想还没有说几句话,就戳到表妹痛处。   他在脑中编好几句安慰的话,正要说时,只见木水又笑眯眯地说道:“表哥,你以后会教木水法术吗?这样,木水就不用去齐山拜师了。”   江本道:“齐山?”   木水道:“齐山上住着位仙人,表哥不知道吗?”   这个江本是听说过的,听说齐山上的姬烟,因为拜了那仙人为师,不到两百年,就历劫升了天,成了归浮的三弟子:“这个,我自是知道的。你不用担心,回了族里,就会有专门的师傅教你法术,也不用再到外面拜师。”   木水一听,很是高兴,她就快有师傅了,师傅会教她法术,很厉害的那种,可以为爹娘报仇了。将镰刀塞进江本怀里,又绕着江本跑了三圈:“太好了,木水终于可以为爹娘报仇了。”   江本见她如此高兴,不觉也被传染:“不止如此,族里有很多年纪和你相当的姐妹,以后,你再也不会孤独了。”   他原以为木水会更高兴,不想木水敛了笑脸,正色道:“木水在锦山一点也不孤独的,老妖爷爷说了,爹娘虽然去世了,但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看着木水,保护着木水的。而且,老妖爷爷对木水很好,木水每天都很开心。”   江本见她如此严肃执着,想来反驳是没有意义的,又开始转移话题:“你去除哪里的草?我帮你吧。”   木水指着不远处两座坟墓:“去除爹娘坟前的草。”说着就拉江本跟她走,江本只觉得这双胖乎乎的小手异常温暖。   除草结束后,江本跪在木水娘亲坟前磕了三个头:“姨娘,我来接表妹了,从今往后,表妹就会在白犬族的庇佑下生活,再也没有妖怪敢欺负她。”   木水听他如此说,也跪在娘亲的坟前:“娘,木水以后会乖乖听表哥的话,不调皮,不闯祸,好好吃饭,认真修习法术。”   江本轻抚她的头发,见她如此懂事,对她的心疼又多了几分:“咱们今日启程,不用半天就能到越山,到时候你就能见我娘和姥姥,她们都很想你。”   锦山往东二百里,就是越山,江本说的不用半日就能到,自然是飞过去,然木水是不会飞的,也不知锦山在何处:“好啊,那现在就走吧。”   这回木水却是没有那么着急,想起来要收东西了,将收藏多年的宝贝一一找来,放在床上,床单一卷,成了包袱,背在背上就走。这倒是出乎江本的意料,本以为,她是不会收拾东西的。   出了家门,江本将祭出法器,一跃而上,正要走时,只见木水依旧站在原地:“表妹,你怎么不走,可是放不下姨娘,没关系,以后每隔一个月,我就会陪你回来扫一次墓的。”   木水有些不好意思:“表哥,木水不会飞。”   江本心道,是自己疏忽了,她连除草都要用人类的工具,如何会飞,从法器上跳下来,收起法器:“那咱们就走着去吧,也不是很远。”   说是不远,也是走了日夜兼程,走了半个月才到的,一路上又遇到不少妖怪要吃木水,有些江本三下两下就能解决,有一些,江本只能打出白犬族的旗号。   饶是如此,木水依旧没瘦下半斤来,还是肉嘟嘟的脸,胖乎乎的手。   这越山与锦山齐山不同,算是白犬族的领地,山上除了白犬族,只住着少量其它小妖怪,不过是些雀儿,蝴蝶。   木水自山脚一路走上去,遇到不少白犬族妖怪,皆是对江本毕恭毕敬,木水奇怪:“表哥,那些妖怪很怕你吗?”   与木水相处的这半个多月,江本也算了解了她的性情,晓得她是有些呆笨,将恭敬看成是害怕也不奇怪:“那不是怕我,是怕咱们家。”   木水还是不懂,但木水却没有继续回答,只带着她继续赶路,只等她看到本家就会明白。   因白犬嗅觉灵敏,越山上中的尽是一些无味不开花的树,木水认不得,又觉得奇怪,一路缠着江本问个不停,江本皆细心回答。   很快就到了江本所说的家,早有几个在白犬族做仆役的小妖等在了外面,见他兄妹二人来了,立即迎上去,为首一个道:“公子回来了,家里姥姥好等。”   木水正要说,因自己不会飞行故而来迟了,江本先道:“路上有事耽误了。”便抛下众妖,拉着木水进去。   木水一双好奇的眼睛不停四处打量,宅子很大,按照人界三进三出的住宅规模修建而成,还带花园。江本带着木水东绕西绕,走到一扇垂花门前。   木水道:“表哥,为何咱们家要住在庙里?”木水对大房子没有概念,只是刚修得人形时,老妖带她到人界寺庙中上过香,那是她见过最大的房子,便以为眼前这个也是寺庙。   江本笑道:“这不是寺庙。”又想起什么,补充道:“一会儿你就要见着姥姥了,姥姥近来身子不好,问你什么,你就答什么,千万别惹她老人家生气,知道吗?”   木水听话地答:“知道了,木水很乖的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有一只小猪她有一些可爱,她还有一些肉肉。 居且:只是一些? 江本:是十分可爱。 ☆、见到姥姥   江本以指为梳,将木水额前的碎发理齐,拍拍她的脑袋:“我自然晓得,你最乖。”牵着她手,进了垂花门内。   游廊处早站着几个幻化成人界娇俏女子的白犬,见江本回来了,赶忙迎上去,又唤“表哥”又唤“堂哥”,皆是软软甜甜的嗓音。   江本只向她们略微点头,算是回答,冷淡得很,低头向木水解释:“她们都是族里的姐妹。”   那几位女妖精本是早就看到木水的,也都晓得木水的来历身世,本不想搭理,但见江本这般向她介绍,也不好继续视而不见。   其中一位最是貌美的女妖精,拉着木水的手,热切问道:“这就是木水妹妹吗?当真是闭月羞花,我见犹怜。”   木水不晓得这两个词语是何意思,但见这几个女妖精打扮如锦山上的狐狸精一般,心里有些抵触,轻轻拽拽江本的衣角,缩到他背后去,小声道:“表哥。”   江本平日也不大喜欢这几个姐姐妹妹,一有机会就在他面前吵闹吵闹,矫揉造作之态烦不胜烦,现见木水有些害怕的样子,更是生气,正要发作,屋里走出一红衣女妖。   那红衣女妖一出来,原先缠着江本说话的姐姐妹妹们就不说话了,自觉后退,远离江本,有那么几个胆大不走的,心里也是害怕,强撑着:“原来椒冉也在?”   若说江本是冷言冷语,椒冉的态度可说是恶劣:“我在不在,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   那问话的女妖正要发作,近旁几位女妖急忙拦住她:“别冲动,咱们打不过她。”   椒冉像是没听见一般,不再理会,江本知她性情,别人不问,是绝对不会多说一句的:“姥姥可是等急了?”   椒冉冷哼一声:“你晓得就好。”说完也不进去,只看着那几个女妖。   江本不知她意欲何为,也不多问,牵起木水的手就走。   木水看着守门神一般的椒冉,有些害怕,但还是大着胆子,放开江本的手走过去,向椒冉道:“椒冉姐姐,你生得真好看,像仙女一样。”   椒冉有些不好意思,大声道:“休得胡说。”她本想震一震刚来的木水,叫她别像游廊里的那些姐姐妹妹一样,出来时,见她呆呆笨笨,躲在江本背后害怕的模样,也放心了,不想竟是如此大胆。   这大约是江本认识椒冉这几百年来,第一次看见她脸红,江本笑道:“原来我们的椒冉也会脸红。”   椒冉气极,飞身就要打江本,屋里又出来一妖,却是幻化成中年妇女的模样:“不许胡闹。”正是江本的娘亲,木水姨娘,琅织。   椒冉猛地收起攻势,落回地面,狠狠瞪着江本,江本却是一脸无辜。   琅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吼道:“都给我过来。”江本自然不敢违抗娘亲命令,乖乖走上前去,椒冉却是不服气。族里这一辈中,就属她和江本修行最深,她不止一次想和江本较量一番,皆被阻止。   江本见娘亲生气的模样,深怕她发起火来,赔笑道:“娘,今儿我可是立了大功的,您不能罚我。”   琅织道:“姥姥院中,打打闹闹,成何体统。再有,你今儿立了何功,我怎不知?”   江本道:“娘,我将表妹带回来了。”   琅织顺着江本目光望过去,屋檐下站着一个圆胖身影,挽着两个双丫髻,一身粉橘色衣裳,做人界豆蔻少女打扮的小妖。   只一眼,竟湿了眼眶。   木水不知发生了何事,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样子:“这位大娘,您怎么哭了,可是木水不好?”   琅织握住她手,又是一番细细打量:“不不不,你很好。”   木水不明白,为何她很好,眼前的大娘却要哭,疑惑地望向江本,江本急忙上前解释:“这是我娘亲,你的姨娘。”   木水总算有些明白,原是自己的姨娘,不怪怎么长得和自己娘亲如此相像:“姨娘,我是木水。”   江本为娘亲擦干眼泪:“木水回来是高兴的事情,娘哭什么?”   琅织笑道:“娘亲老了,老了。”说着又哭起来。   江本急忙跪下:“若是因儿子一句话,娘亲发出这般感慨,倒是儿子不孝了,还请娘亲责罚。”   琅织也不看他,拉着木水的手,就往屋里去:“确实是你的错,你好好跪着吧。”   椒冉看他被罚跪,心中痛快,大笑三声,也跟着进了屋。江本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,心生悔意,为何要这样多话。   那几位族中的姐姐妹妹见江本被罚跪,立即围上去,在琅织面前有些体面的说道:“表哥,你要不要紧,我立即去为你向姨娘求亲。”没体面的,也不甘示弱:“表哥,你膝盖疼不疼,我立即给你取一个垫子来。”   江本的心情忽然更复杂了。   木水进了屋里,只见这屋子装饰得十分富丽堂皇,一时间看呆了眼,琅织却是拉着她,直往里间去,里间十分昏暗,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,木水一时有些不适应。跟着琅织走到一张大床前,那大床上睡着的正是江本所说的姥姥,她娘亲的娘亲。   琅织轻轻唤醒姥姥:“娘,木水来了。”   姥姥听到呼唤,慢慢睁开眼睛,眼眸浑浊,一双转动也无力的眼珠仔细看着眼前的木水:“木水来了,快坐下吧。”   琅织扶着木水坐在姥姥身边,将木水的手放进姥姥手里:“木水,快叫姥姥。”   木水看着眼前病态的老人,忽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,她小声道:“姥姥,木水来了,是表哥带木水来的。”小心的模样,生怕会吵到姥姥。   姥姥笑起来,木水这才看到,姥姥竟然没有牙,她想到锦山上的老妖爷爷,老妖爷爷也没有牙了,不知道有一天是不是也要像姥姥一样,躺在床上,一动不能动。   姥姥笑道:“江本吗?那是个好小子,全族里就属他最孝顺姥姥,你以后也要听他话,知道不知道?”   木水道:“知道的,木水一直很听话。”   姥姥欣慰地笑笑,朝琅织努努嘴,琅织会意,从多宝格上取下一个小盒子,递给木水。木水不解,琅织道:“打开瞧瞧。”   木水揭开盒盖,里面竟装着数不清的小玩意,拨浪鼓,平安锁,璎珞项圈,木簪子,小手镯已经掉漆,木雕小鸭已经裂开,木水道:“这些都是给木水的吗?可木水已经是大人了,大人不能玩这些。”   姥姥被她一番言论逗笑,连连咳嗽,琅织急忙上前,又是拍背,又是顺气,木水不知所措地站起来,抱着那盒子,一时之间,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   屋外江本跪了一会儿,实在受不了一众姐姐妹妹的柔声安慰,起身便进了屋,却在外间见到坐在椅子上喝茶,一脸得意的椒冉,江本道:“你倒是好过。”   椒冉放下茶盏,故作疑惑:“婶母好似还没有叫你起来吧。”   江本走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附在她耳边,悄声说道:“你帮我解决外面那些麻烦,咱俩就比试一场,怎么样?”   椒冉早就看不惯那些人,恨不能将她们收拾干净,只是没有机会,这回既能借江本的名头,出事不用她负责,完事又能和江本比试一场,哪里会不答应,祭出法器,全身杀气,大步向外走去。   江本趁时赶紧往里间走,正好看见姥姥咳嗽,木水不知所措的一幕。他只当木水做错了事,说错了话,立即跪下求情道:“姥姥,木水还小,有什么错,您就罚我吧,千万不要生她的气。”这一跪,连木水也跟着跪下。   琅织满脸黑线,感叹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。   姥姥缓过气来,不再咳嗽:“快起来,木水回来了,姥姥我高兴呢。”   江本明白过来,立即起身,自己居然出了这个大一个乌龙,真是关心则乱,抬眼望去,只见自家娘亲一脸嫌弃。   木水还是不明白状况,姥姥看她迷糊的样子,道:“琅织,你带着江本先出去。”   琅织依言退下,走到门前,使劲揪起江本耳朵。木水只听一声闷闷的惨叫。   姥姥拍拍身边的位置,示意木水坐过去,木水坐下,依旧抱着盒子,姥姥捡起盒子里的拨浪鼓,笑道:“这是你出生时,姥姥买的,只是没送到你手里,当真可惜。”   木水问道:“为什么姥姥一直将它放在盒子里,没有拿给木水玩呢?”   姥姥看着床帐上绣的荷花,开始陷入回忆:“为什么?因为你的父亲。你的娘亲,是高贵的白犬族,而你的父亲,却是不值一提的猪妖。你娘亲很倔,她不听我的话,执意要嫁给你父亲,这是白犬族的耻辱。我不同意,她就以自毁内丹相逼,我没法子,只好成全她,将她逐出白犬族,叫她此生再不能踏入越山半步。不想我与她地母子情分竟是这样生生断了,她成亲,生子,都没有告诉我,还是你父亲捎来的口信。那时我很欢喜,比你姨娘生下江本时还要欢喜,我去人界买了拨浪鼓,平安锁,亲手缝制了小鞋子,小衣服,带着你姨娘和江本一同去看望你娘,可是到了锦山山脚,我却迟疑了,白犬族生下来就能幻化成人形,可是猪妖不是,须得经过几百年的修炼才能直立,若是我的外孙女不是人形,而是猪身,我要如何接受。”   木水听得云里雾里,只是最后一句话,她终于听懂了,笑眯眯说道:“姥姥,你看,木水现在也能幻化人形了。”   姥姥叹息:“罢了罢了,如今,你也回来了,姥姥有生之年,终于是见着你,如此,便可瞑目了。”   木水急切地问道:“瞑目是要死了的意思吗?姥姥也会像爹爹娘亲一样离开木水吗?木水不要,木水不要姥姥离开。”   姥姥轻抚她头发,柔声安慰她道:“姥姥老了,自然是要死的,你别怕,以后,会有你琅织姨娘和江本哥哥陪着你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椒冉:这个妹妹,很合我心意啊~ 江本:这是我妹妹 椒冉:你的不就是我的 木水:表哥,你脸怎么红了 ☆、离开越山   木水放声大哭:“爹爹娘亲走了,姥姥也要走,以后琅织姨姨和江本表哥也会离开木水,木水不要。”   姥姥见安慰她不得,她反倒哭得更厉害,且小小年纪就说出这样生离死别不吉利的话,恐怕以后的路难走了,心中不免悲痛,又想起木水死去的娘亲,大滴浑浊的眼泪自眼中留出。   外间琅织和江本听到哭声,赶忙进来瞧,只见一老一小各自抹着眼泪,琅织上前:“可是怎么了,相聚本是喜事,怎倒哭起来了?”推一把江本,江本会意,上前将木水拉开。   木水见江本,哭得更是厉害:“表哥也会死,姨娘也会死,木水也会死。”   死亡本就是避无可避之事,妖族寿命虽然比人类长一些,可几百年,上千年过后,依旧是要消亡在这天地之间。   江本知道跟木水是说不清大道理的,小声道:“木水你瞧,你一哭,姥姥也跟着伤心呢,姥姥身子不好,若在为着你一番言语伤神伤身,你岂非是不孝?”   木水一看,姥姥果然也在落泪,便不敢再哭,抽噎着:“木水不哭了,姥姥也别哭。”   琅织也在一旁劝导:“木水还是小孩子,童言童语也是有的,姥姥何必要往心里去细想,还落了泪,叫外边那些嚼舌根子的晓得,还不知怎么说木水呢,木水本就。”说到此处顿了一下,又继续说道:“若再为这一件,以后在族中如何自处?”   姥姥也渐渐止住,不再落泪:“姥姥我高兴才哭呢,外边那些是个什么东西,也敢嚼我?”琅织赔笑:“正是呢,不过哄一哄姥姥罢了。”说完又眼神示意江本将木水带出去。   江本一心只在哄木水上,并没有瞧见,琅织又道:“江本,木水那么远的来,想必今儿已经很累了,快带她去歇一歇吧。”   江本懂了娘亲的意思,拉了木水就要出去,木水却是没懂:“姨娘,木水不累。”   琅织黑线,内心十分嫌弃这两个笨孩子:“木水来还没有见过椒冉吧,椒冉是你江本表哥的堂妹,论起来,你该叫姐姐的。”   木水一脸认真:“木水还没进来的时候,已经见过椒冉姐姐了,还有其她姐姐木水也见过了,椒冉姐姐最漂亮。”   琅织无语,正准备将这个任务交给江本时,姥姥先道:“说起来,木水不是本家长大的,不晓得本家修习之术,得给她请个师傅好好教一教才是呢。”   琅织如何不懂姥姥的意思,笑道:“咱们家江本倒是最好的选择,只是江本现已经开始打理族中诸事,怕没时间呢。椒冉倒也是个极好的孩子,不过啊,是个炮仗脾气,天天喊打喊杀,遇见谁都要过两招,怕也不行。”   姥姥冷哼一声,斜眼看她:“我知你怕椒冉教不好木水,怕我一时生气罚了她,惹你夫家不高兴。你也不必搪塞我,只说吧,愿不愿?”   话说到这个份上,琅织如何敢回嘴,她却有顾虑,椒冉性情急躁得很,若是木水聪慧,一点就通,便罢了,偏木水又有些笨笨的,椒冉脾气上来,难保不会伤着木水:“姥姥明鉴,女儿却有私心,不过想着木水是姐姐唯一的孩子,椒冉一向没轻没重的,族中这些小辈,莫说她们姐姐妹妹,就连江本还怕她,让她三分,若是她一失手伤着木水可怎么办,来日,我如何向姐姐交代。   ”   江本亦为娘亲分辨:“椒冉那丫头最是野蛮,木水妹妹跟着她学习法术,怕是要吃苦呢,孙儿瞧着妹妹并不认字,不如先将妹妹送到学里去,跟着尘先生念几本人界书。”   姥姥心想,学习法术自要紧,可是木水呆呆笨笨的模样,怕是于大理大道上不通,修习必定十分费劲。正是,修习一事讲究的就是天人合一,不懂天之正道,如何合一。   姥姥道:“如此,也好,就先送到尘先生那儿学学吧,江本亲自送去。”   江本依言,将木水送出去,正遇见收拾完姐姐妹妹的椒冉,站在廊下,环手胸前。   椒冉见木水哭红着眼睛,表情疑惑,却也不问,江本有意逗一逗她,也不与她说话,只带着木水去厢房安置。   擦肩而过之时,木水先道:“椒冉姐姐,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?”   椒冉冷着脸:“不去。”   木水有些受伤,这个漂亮姐姐真的是非常高冷,就像锦山冬天的雪一样,天热了站在旁边一定很舒服。   江本道:“走吧,走吧,带你见识一下,什么是女孩子的房间。”特意加重的女孩子三个字,让椒冉很想祭出法器,一斧子砍掉他脑袋。   椒冉道:“去就去。”   厢房是一早就准备好的,推门而入,映入眼帘皆是桃红粉,屋子正中的桌子上摆着几碟子点心,一些时令鲜果。左边是书房,右边是卧室,因木水没有写过字,故而对书房不感兴趣,直直奔着卧室而去,扑在软软的床上打了几个滚,翻身起来,翻翻衣柜里的衣裙,闻闻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。   江本见她高兴,心里也是欢欣,却不忘戏弄一番椒冉,用胳膊肘拐她:“你房里有这些吗?”   椒冉道:“哪些?”   江本指着梳妆台:“那些。”   椒冉扬手就打:“我天生丽质。”江本同她随意过了两招,笑道:“要不要脸,你天生丽质?”   椒冉狠狠瞪他一眼,转身出去,江本也不追,只向木水道:“你好生记着自己房间在哪,别走到别处去,知道吗?”见她乖乖点头,江本又道:“走吧,咱们去找尘先生。”   尘先生因对人界十分向往,早年时下山在人界住过很长时间,再回来时,受姥姥之邀,做了白犬族的教书先生,教族中小辈读书认字。人类寿命虽不长,对天地万物的研究却优于妖族。   江本带着木水往山顶去,也就是白犬族的学院。因天色将晚,学里已放了学,三三两两的小妖带着书童,往山下赶,一边说着学里的趣事。   木水因为快要上学的缘故,很是兴奋,向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小妖打招呼,众妖皆是莫名其妙,并不晓得她是哪家的,但见江本在一旁,也不好不与她回应。   有几个仗着族中有些威势的,小声讨论道:“不是咱们白犬族的,闻着有猪妖的臭味儿。”   这话木水是没听见,江本却是听到了,默默将那几个小白犬的模样记下,想着日后撺掇椒冉去收拾。想到椒冉那杀气腾腾欺负一群小子的模样,他不禁笑起来。   木水扭头见他对着空气傻呵呵地笑,疑惑道:“表哥,你在笑什么?也给木水说说。”   江本敛起笑容,咳嗽两声,抬眼一看,却是已到了学院:“咱们快些进去吧。”   尘先生的房间是在学院后面,江本带着木水直接过去,轻轻扣门:“笃笃笃。”   屋里响起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:“进来。”   江本推门而入,拱手施礼:“先生。”木水跟在她身后,也行拱手礼:“先生。”   尘先生笑道:“怎么,江本,你们家有了椒冉一个假女儿不够,又来一个?”   江本将木水推到尘先生面前,笑道:“先生说笑,这是学生家中表妹,名唤木水,一直住在锦山,没有学过礼。”   尘先生点点头,他虽早年一直在人界,对木水娘亲的事情,也略有耳闻:“此番回来便好。”   江本道:“姥姥也是欢喜得很,特让学生带来给先生瞧瞧。”   尘先生将木水上下打量一番,笑道:“给老夫有甚好瞧的,明儿也到学里来就是,老夫年纪虽大了,勉强还教得起这些孩子。”   江本又施一礼:“谢过先生。”木水又学着他,也道:“谢过先生。”   尘先生大笑:“倒是个好孩子,比椒冉乖些。且去吧,明儿老夫要带着学生们到山脚采景写生,你直接过去就是。”   正是这回写生,木水在越山待了不到两天,就日夜奔程,回了锦山。   第二日早时,木水背着小包,拿着纸笔往山下来,正遇见昨儿闻出她是猪妖的那几只小白犬。   其中一只,家族中与江本本家是死对头,见昨日江本对她照顾有加,已经明白木水身份不一般,便做不经意,大声说道:“听说咱们学里来了一只猪妖,先生今日说是要在山脚采景写生,可是哪个不知,先生早已经烧好了火,烧开了水,只等着那猪妖一去,就将她煮来食用。”   另一只白犬也明白了他用意,接道:“这个我也晓得,听说那只猪妖生得甚是白胖,到时,左后火腿就是我的,你们谁也不要和我抢。”   剩下几只也在附和,吓得木水一愣一愣,恍然明白过来,也是双亲死后,有一回,来了一只猪妖,说是她家亲戚,将她骗下锦山就五两银子卖给了一只虎妖,还好老妖及时发现,用六两银子将她赎了回来。   可是这回,她没告诉老妖她去了哪里,老妖上哪去寻她救她,已是早在锦山为她立了衣冠冢,死去活来哭几回了。   木水磨磨蹭蹭到了山脚,果然见尘先生支了一口大锅,锅里红红绿绿煮着些东西,原是些颜料一类,但木水不知。她立时脚软,再走不动路,那几只不怀好意的白犬见她如此,装模作样上去扶她:“这位同学,你怎么了,可是起晚了没吃早饭,饿了?别担心,站起来,咱们一会儿就有上好的猪肉吃了。”   木水打开他手,转身就跑。跑到半山才敢回头看,见尘先生并没有追上来,才停下来大口喘气,这会儿她是再不敢去江本家了,一心想回锦山,可脚下又有好几条路,因她下山是顺着最显眼的路走的,现下便决定走最不显眼的一条小路。   守山的妖精因昨才见江本领着她山上,见她独自下山,也不敢阻拦,暗自派飞鸟报告江本,偏江本有事耽误着,没见到那雀儿。   好容易走到马路上,松一口气,木水忽然发现一个悲催的事实,她根本不知道回锦山的路。   这进不是,退不是,急得她在路上大哭起来。   正是缘分使然,居且因为到附近寻能出美酒的泉眼,刚好路过越山,看到哭声惨烈的木水。居且虽是神仙,却没什么善心,只看一眼,就走开了,不管不问。   木水闻到他手中齐山特有的海棠果香味,止住哭泣,追上他:“这位大叔,你是齐山的妖怪吗?木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,你带木水回家好不好?木水很值钱的,值六两银子呢。”   居且眉头微皱,虽然他已近一万岁,年纪却是大了些,但是一直维持着年轻时的模样,天上地下,从来没有任何仙妖人魔鬼叫过他大叔:“我不缺银子。”说完转身离去。   木水见回家无望,又哭起来,居且却突然折回来,半眯着眼打量她:“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齐山的?”   木水道:“大叔身上有海棠果的气味,齐山的海棠果味道很奇特,木水吃过,不会错。”   居且忽然觉得,今儿这酒泉有着落了:“好吧,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儿上,我就大发慈悲,带你回家,只是有一个条件,你要帮我找到传闻中的酒泉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椒冉挥舞着手里的斧头,杀气腾腾,向角落里几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犬冷冷道:“说,小木水到底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?” 小白犬们吓得直叫娘,也不晓得江本和椒冉,哪个才是木水真正的表哥。 ☆、老妖的抉择   好不容易回到锦山,木水立即到老妖山洞中找老妖,老妖因以为她死了,哭了几场,生了病,正在床上躺着。   木水急冲冲跑进去,看见老妖额头顶着块帕子,在床上躺着,嘴里哼哼唧唧,很是痛苦的样子,她想起越山上的姥姥,扑上去大哭:“老妖爷爷,你不要离开木水啊,木水一只猪害怕。”   老妖头昏昏沉沉,见了她,以为自己死了,已到寿终之时,也是坦然:“我老妖在这锦山活了近千年,无妻无子,也算自在,唯有两百年前救下的那只小猪妖是心中牵挂,不想,她竟然死在了我老妖前头,如今得上天怜悯,死后得已相见。此生,也算圆满了。”   木水云里雾里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,两眼一闭,欣慰笑起来,心中更是害怕:“老妖爷爷,木水,再不跟着其它妖怪,去别的地方了,老妖爷爷不要离开木水。”   老妖本是闭眼,等黑白无常来捉他魂魄,去阴间投胎,忽而听见木水这一番话,才明白她竟是没死,又被不安好心的妖怪骗离了锦山。   老妖猛地坐起来,拿掉手上的帕子,紧盯着木水,木水止住哭泣,袖子擦着眼泪,站起身来,下意识退后三步。   老妖道:“好好给爷爷说说,和哪个,去了哪,做何事,见何妖?”   不提倒罢,一提起,木水又想起那要吃她肉的尘先生,大哭道:“表哥骗木水,姥姥要死了,尘先生生了火,烧了水,要煮木水吃。”   老妖纵使再懂她,也不明白所说为何,又问道:“表哥是谁,姥姥是谁,尘先生是谁?”   木水心想:老妖爷爷果然年纪是大了,接连着犯糊涂,表哥自然就是江本,姥姥就是娘亲的娘亲,尘先生是要吃她的人。   老妖见她不说话,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,就晓得这小猪心里想了什么,可是木水太笨,越骂越笨:“你,仔细说,从那日回家,到今儿站在这里,这段时间里,发生了何事?说不好,今夜不许吃东西,安心在你爹娘坟前跪着吧。”   上回因五两银子卖掉一事,木水被老妖说教,叫她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不认识的妖怪,见到道士打扮的人就跑得远远的。   每次做错事情,老妖就罚她到双亲坟前跪下,那次也不例外,木水是个好孩子,愿意认错,这回也不例外,原原本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来。   木水不晓得自己娘亲的事情,老妖却是略有耳闻的,晓得木水娘亲跟她爹和她不一样,并不是猪妖。可是木水娘亲至死都没有原谅木水姥姥,这也叫老妖担心,她真的愿意自己的女儿回到越山吗?   且不说上一辈之间的纠葛,就木水第一天上学被骗这事而言,想必白犬族对于猪妖是非常不屑的,这样的情形之下,迟钝的木水真的能在所谓家族的庇佑下,快乐地长大吗?   老妖一番深思熟虑,决定将木水留在自己的身边,然他又已时日无多,为今之计,是助她早日成长起来:“上回被骗,爷爷与你说了什么,你可记得?”   木水努力回忆,因见老妖生了大气,结结巴巴答道:“爷爷说,木水,为了赎回你,爷爷花的是这一年的酒钱,从今儿起,你要负责给爷爷酿成十坛子青梅酒来,若是酿坏了,味儿不好,爷爷就拿你当下酒菜。”   老妖一口老血堵在胸口,差点没上来,他含辛茹苦,既当爹又当娘将她养大,平日里对她诸多的教诲,她竟然是一句都没记下来,这便罢了,还专记着要挟她的话:“还有呢?”   木水见老妖更是生气,结结巴巴又道:“还有,还有就是,爷爷说,说。”   半天也说不上来,老妖见她什么也记不得了,竟会惹自己生气,摆摆手:“你回去吧,以后少来我这洞中,我老妖还想多活几年。”   木水不敢发问,为何她不来了,老妖爷爷可以多活几年,默默走到洞口,可怜兮兮地回头看,希望老妖爷爷见她走了,能好受一些。   老妖往后一倒,躺会床上:“快走吧快走吧。”   木水三步一回头,两步一转身,慢吞吞走到老妖山洞前那株槐树下,最后一次回眸,老妖还是无动于衷躺在床上,木水正要回家,到双亲坟前常跪时,老妖忽然叫她:“木水,回来。”   木水兴奋地跑回去,以为老妖已经不生气了,不想,老妖仍然是躺在床上,悠悠道:“肖山的路还记得吗?”   木水道:“记得的,老妖爷爷想吃肖山上的松露吗?木水即刻去挖。”   听她还记得自己喜欢松露,老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慰,面色也好了许多:“不是爷爷,是齐山上的仙人,爷爷已经替你打听清楚了,齐山的仙人,最是喜欢松露,往年总有妖怪找了去孝敬,今年雨水不好,好多妖怪找不着,爷爷想,你鼻子最是灵敏,找上个十来斤应该不难。”   打听先生喜好这个主意本就是木水想出来的,虽然最后是老妖去实施,但这丝毫不能减弱木水心中的欣喜半分:“谢谢老妖爷爷,木水马上就去。”   老妖看着她蹦跳着离开的背影,忽然更坚定自己的决定。   再说江本因月余未在族中,族中正有无数事情等着他解决,琅织因怕他偷懒,特找了椒冉在议事堂守着他。   此时椒冉翘着二郎腿,悠哉坐在躺椅上,举着酒盏,吃着花生,引来往来忙者侧目,江本几次三番提醒,她皆是不理,还命守门小妖到厨房拿一只鸡腿。   江本终于忍无可忍:“椒冉,椒女仙,冉姑娘,能到外头去吃不?”   椒冉冷声一哼:“拒绝。”   江本见哀求不行,又换要挟:“你这样严重影响到我处理公事,信不信我即刻差妖去请婶娘。”   椒冉将手中酒盏重重放在桌上,只听一声脆响,桌子应声而碎,那酒盏却还是好好的:“你且问问,谁愿意前去?”   江本往下一看,众妖无不低头,不敢上前,江本无奈:“行行行,那你陪我去山下看看木水,总行吧?”   椒冉将酒盏一扔,起身拍拍手,整理衣裳:“便勉为其难陪你去上一去。”   不想一出门就见着山下报信的雀儿,木水竟然已经下了山。   江本气极,使出移形换影,向山脚下去,尘先生也正奇怪,为何今日木水没来写生,见江本来了,正要问上一问,江本先开口道:“先生今日可有见到木水?”   这一反问,倒是尘先生懵了:“不曾,正要问你,可是出了什么事?”   江本解释之时,余光瞟见那几只昨日说木水是猪妖的小白犬,心中忽然有些明白,定是那几只小白犬吓唬了木水,才致木水因害怕而离开。   心中生出一计,江本朗声道:“今日木水回去,因说在学里受了欺负,非要我这做表哥的为她报仇,学生心想,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仇恨,便来向先生问个明白。”   尘先生立即配合道:“木水是姥姥心尖上的,既是第一天上学就受了欺负,我这作先生的难辞其咎,还望姥姥惩罚。”   椒冉也明白了江本用意:“不敢连累先生,只是姥姥的吩咐,叫我与江本务必将那没眼力界的,带回去。”说完便化出法器,因她本就有凶悍的名声,又十分的不讲理,法器还是一把大斧,吓得那几只小白犬直哆嗦。   江本道:“家族之间的情分,总是要顾忌的,你看着办,我出山去寻,木水不会飞,走不远。”   然木水跟着不仅会飞,还飞得极快的居且,早已到了锦山。   等到江本想到去锦山一看时,木水又已经去了肖山,这也正是老妖的用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天黑黑,木水怕 居且:别怕,你也很黑 ☆、拜师成功   肖山在锦山往西去五十里,不算远,木水半日的路程也就到了。   正是天黑,山下早有了许多火堆,火堆旁三五成群坐着许多妖怪,吃着烤肉,喝着酒。   这附近如老妖一样嘴馋的妖怪,都会到肖山来找松露,也有些存了和木水一样的心思,想要拜居且为师,找了拿去孝敬的。故而竞争十分激烈,虽然这一年雨水不充沛,这个季节也还早,长出的松露小而味不算十足香。   木水找了一个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躲着睡觉,如果周围吃肉的妖发现肖山来了一只猪,一定会群拥而上,将她生吞活剥。毕竟,找食这件事情,猪是最在行的,猪鼻子甚至比狗鼻子还好用。   这是老妖第一次领她来肖山时告诉她的。   抱着身侧的松树,沉沉睡去,梦里尘先生竟然知道她在肖山,端着大锅抬着水跟了来,面目狰狞,身后跟着拿斧子的椒冉和口水滴答的江本。   木水大叫一声,惊醒过来,已是天亮,正要起身准备上山去找松露时,她这才发现,自己竟然是被一大群妖怪包围了。   只听他们正七嘴八舌讨论着如何处置木水。   “猪鼻子最是灵敏,这要是放她进山,咱们今儿也不必找松露了,索性散了回家带崽。”   “此言差矣,咱们且跟在她后面,她找着了,咱们先抢下不就是了,咱们那么多大妖怪还抢不过一只猪。”   “这话在理,就这么办,找完了松露,还能在山下吃一顿烤全猪再回家去。”   最后讨论出的结果,竟然是要将她烤了吃,木水不觉心中害怕。被团团围住,现在跑是跑不掉了,老妖也不在身边,唯有紧紧抱住身后的树,张嘴大哭:“你们不要吃我,不要吃我。”   众妖见她醒了,一齐望着她,贪婪的眼神更是叫她瘆得慌,一只狐狸精上前问道:“小猪妖,我问你,你愿不愿意带我们去找松露?”   木水虽傻,也不忘问:“我带你们去找,你们就不吃我吗?”   众妖大笑,那狐狸精道:“这是自然。”   木水信以为真,站起身来,拍拍身上的土灰,就要带路,那狐狸精怕她不信,抓一把野果子在她手里,关切道:“吃吧,吃饱了才有力气带路。”   单纯好骗的木水当真就彻底信了狐狸精的话,再不怀疑,慢慢吃起果子来。   这狐狸精自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,她看木水很是好骗,竟然不怀疑他们不吃她的话,索性给她吃食收买她,到时找完松露,再保下她性命,这以后还愁找不着松露吗?   然而这一大群妖怪中,如何只有她一只狐狸能有这样的心思。自然那聪明的,早已经拿了各色的吃食来哄木水,喜得木水以为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些话时,依旧是在梦中。   几只妖精较上了劲,变着法儿地对木水好,眼看着就要错过进山的好时辰了,众妖也渐渐明白这场无硝烟的战争是怎么回事,其中一只最是神力的虎妖说道:“今儿这小猪妖就是我的,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我抢,我弄死它。”   另几只熊妖豹子怪自然不服,另有有心的妖怪在其中挑拨,竟然打了起来,众妖有的劝架,有的助威,有的加入也打起来。   四周一片混乱,亏得木水这么多年得老妖还算悉心的教导,晓得这样的场面避得越远越好,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波及。   更何况现下正是逃命的好时候。   撒开了猪蹄子向肖山山上跑去,不敢回头,一直跑到半山腰,她才气喘吁吁地回眼看看身后,所幸那些妖怪还在酣战之中,立誓一定要分个高低,并未想起她。   勉强躲过一劫,肖山终究不是安全之地,然上一刻还在想着如何逃回锦山的木水,下一秒因闻到了松露的香味,就全然忘了。她爬在地上,左闻右嗅,很快找到香味的来源,立即扑上去,将松露采下来,放进小背篓中。   这么一路嗅,一路摘,很快小背篓就装满了,因刚好遇到一条小溪,木水将背篓放下,脱下鞋子,提起裙摆,坐在小溪旁洗脚。   忽而山下传来一声虎啸,震慑深林,惊得林中鸟儿四处飞散,这才想起来,山下还有一群等着吃她的妖怪,急忙站起来,不想脚下一滑竟进小溪中,屁股朝下狠狠摔了一跤。   因痛觉不灵敏,又是摔进软泥中,并不感觉疼,急急忙忙从水中站起来,穿上鞋子,背上背篓就走。   居且因嘴馋得很,今年小妖们送他的松露又实在少得可怜,干干瘪瘪,不如往年。索性自己来了肖山,想着自己曾在南山学了这么多年的仙法,总有一个是能找松露的。   可是很遗憾,并没有。   不想就遇见背着了一背篓松露的木水,正想着要怎么才能全骗过来,木水也看见他,向他跑过来:“大叔,大叔,你又来接木水回家了吗?”   居且黑线,越山远,会迷路也是情理之中,怎么肖山也会迷路。   木水又道:“大叔,你上山时,可有看见山下那群要吃木水的妖怪?”   居且这才明白,原来是因为害怕被吃掉:“小妖精,你且说说,那群妖怪为何要吃你?”   木水哭道:“木水不知道,木水在山脚睡觉,醒过来那群妖怪就说要吃木水。”   居且眼睛又瞟到那背篓的松露,轻轻松松就能找到这么多松露,不吃她还留着她过年:“想要我带你回锦山也不是不可以,有个条件,将你背篓中的松露全部送给我。”   木水下意识后退一步,紧紧抓住背篓带:“不行,这是木水的拜师礼,不能给大叔。”   居且转身作势要走:“既如此,你就好好守着你的松露在这儿等死吧,看你那师傅会不会来救你。”   山下众妖的咆哮声越来越近,木水有些犹豫:“大叔,你等等。”   居且也不愿意松露被那些妖怪拿走,见她有些动摇,便道:“肖山松露至少还能再采两个月,今日不成,拿不到拜师礼,明日再来不就行了。”   木水犹豫再三,终于还是将背篓递给居且,毕竟性命要紧,松露没了还可以再采。   居且长袖一挥,松露消失,木水心疼地眼泪就快掉下来,好在背篓并没有消失,也算一点安慰:“大叔,咱们可以走了吗?”背上背篓,木水抓住居且衣袖。   居且使出移形换影进行瞬移时,那群妖怪正追上山腰,木水一个害怕,紧紧搂住居且的腰,缩进他怀里。   那群妖怪中,自有在齐山见过居且的:“是先生,那小猪妖莫非是先生新收的弟子?”   众妖皆来自齐山方圆五百里以内,哪有不知先生的,一时间也是惶恐:“听闻先生喜食松露,想必那小猪妖是为先生来肖山寻松露的。”   另有妖怪道:“传闻先生法力无边,一时发怒就能毁掉一座山,咱们方才商议要吃小猪妖,若小猪妖向先生告状,我等只怕要没命啦。”   一语道出众妖心中的恐惧,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没了主意,唯有立即逃命。   一仙一妖回到齐山。   居且望着还抱着自己不撒手的木水:“抱够了吗?放开。”   木水将眼睛打开一条缝,眼前空无一妖,竟是回了齐山了,她欣喜地放开居且:“大叔真厉害,就像神仙一样。”   居且内心:是你太弱。   因感叹居且厉害,木水成功地忘记了松露被全部拿走的事情,开心地在一旁模仿居且施法时的动作神态。   而因高冷的冷在天界倍受众女神仙追捧的居且,也终于有良心不安的一天:“小妖精,你要拜的师,是齐山上哪个妖怪?”   他本是想亲自出面去说一说,让那妖怪收了木水,这齐山还没有妖不给他面子。   然。   “是先生。大叔,你见过先生吗?”木水原地转圈,兴奋得仿佛已经成为先生的弟子:“先生一定很温柔,就像是烤的流油的兔腿,先生一定很好看,就像撒在兔腿上的井盐,先生一定还很善良。”   居且冰冷的面又冷了几分,这是什么烂比喻:“他不收徒弟,尤其是你这样笨的,你走吧。”   木水瞬间焉巴得如同半日没有吃饭:“真的吗?先生真的不会受木水为徒吗?嘤嘤嘤,木水拜不成师,就不能为爹爹娘亲报仇了。”   居且见她又要哭了,想起诓骗来的那些松露,又有些良心发现:“也不是不行,你且说说,你有哪些长处?”   木水伸出胖乎乎的手,一样一样的数:听话,懂事,可爱,不调皮,不打架,勤奋,能早起,会生火,自己觅食。   确实都是优点,竟然叫居且反驳,而且刚好又很对居且口味,他忽然想到扮猪吃老虎这五个字:“确是不错,过来,给我磕三个头。”   木水不解,居且又道:“既是拜师,自然要磕头。”   木水更是不解,连连摆手:“大叔错了,木水要拜的是先生,不是大叔。”   居且道:“我就是先生。”   木水第一次质疑自己除了智商以为的部分,眼睛,眼前的竟然就是先生,温柔好看善良的先生。   擦擦眼睛,又擦擦眼睛,眼前的大叔还是大叔,虽然不笑,但真的是很好看呢,而且还救过她两次的确善良。   生怕居且反悔似的,她立即跪下朝居且不住磕头。   自南山出师,四大战神之首,自我感觉良好的居且怎么会承认,他收她为徒,完全是因为她出众的,觅食能力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小木水拜师成功,为什么别的小妖怪拜师没有这么顺利呢,因为主角光环呀主角光环~ 居且:我就喜欢自带光环的女(瞟一眼木水和后背一样平坦的前胸)。。。妖怪 ☆、授剑   木水拜师成功,这回她终于想起了锦山的老妖还在等她消息,回了锦山来拜别。   老妖听她说起这其中故事,几次捏汗,当真是凶险,肖山上更是千钧一发,一个不小心,莫说是拜师,保不保得下性命都很难说。   所以缘分当真是神奇,若是木水没有在越山遇见居且,领着居且找着酒泉,若是居且没有嘴馋上肖山去,木水此时只怕已经是亡魂一只。   世间之事,曲曲折折,冥冥之中,自有定论。   “你既拜得了师,想来报仇有望,只是一条,听闻神仙都有些脾气,想来先生也不例外,万事你要多忍耐,只要先生肯教你法术,打两下,骂两句,都是可以的。”老妖语重心长道。   木水道:“先生很好的,不会打木水,更不会骂木水,爷爷不许说先生坏话。”   这就是人界所说的有了媳妇忘了娘吧,老妖心中有莫名的伤感,养了两百年的猪,拜了师连心都不向着他了:“有了师傅忘了爷爷的白眼猪,先生好,爷爷就不好了吗?”   这严厉的语气,倒真是颇有些嫁女的感觉了。   木水争辩道:“爷爷好,先生也很好。”   老妖抽出蒲葵扇打到木水头上:“爷爷就只是好,先生就是很好,如何先生就比爷爷多一个很字?”   木水又道:“爷爷和先生一样好。”   这么一说,老妖心里瞬时舒坦了不少,正要再嘱咐木水几句,莫惹是生非给先生添麻烦,又意识到还有些不对:“是先生和爷爷一样好。”   木水还欲争辩,在她看来,这两句话并没有任何区别,老妖蒲葵扇又打上去:“不许说话,到你爹娘坟前磕三个头去,赶紧走,别在这儿碍眼,少了你,我不知要得多少清静。”   这两百年间,这话不知说过多少遍,木水也并不放在心上,巴不得早些离开,向老妖道了别便往家里去。   她先在爹娘坟前磕了头,又讲了一遍拜师的事情,自言自语道:“木水要有出息了,想必爹爹娘亲也和老妖爷爷一样,是很高兴的。”   那日江本来寻木水不见,特意留了一只报信的雀儿在木水家附近,这雀儿一见有只猪妖来了,在两座坟前絮絮叨叨,就晓得木水回来了,立即向肖山飞回去。   木水自然是发现不了的,然老妖一直存着戒心,一待那雀儿飞上天,就立即打下来。   木水说完之后,又磕了三个头,便进了屋收拾东西。这屋里东西不多,简单的桌椅柜子床,碗碟筷子,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必带走。最后,看完一圈,木水仅能带走的,是娘亲活着的时候,身上戴的一个玉佩。   她回到老妖洞中,老妖燃起火堆,正准备烤那雀儿,看木水来了竟然还有一丝慌张,木水道:“老妖爷爷,你就正大光明的吃吧,木水今日不和你抢。”   老妖想,她也不知道这雀儿就是越山的,自己这样藏藏掩掩,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,索性拿出来:“是木水啊,家里收拾完了吗?这不,爷爷想着,你要走了,也没什么可送你的,特意为你打了一只喜鹊,图个好彩头,正要烤呢,你就进来了。”   木水走到火堆旁边去,拎起那只雀儿来看,只见那雀儿背部和翅膀皆是黑的,胸脯却是通红:“爷爷,木水记得喜鹊并不是长这样的,别是爷爷你被骗了吧。”   老妖抢过那雀儿,三两下拔了毛,递给木水:“你再仔细看看,这回,还不一样吗?”   木水仔细再看,确实是一样的了。   再过齐山来时,已经接近傍晚,回锦山时,居且和她说过下山上山最近的路,她还画了图,不过实在撩草,现下,已经完全不能明白。   但木水毕竟是来过的,晓得先生那小茅屋,不论怎么绕,都能走到,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。   不想,这一绕,竟然绕到了先前借花生的鼠精家门口。   木水还不知道自己与那鼠精已经结了怨,也早已将那日之事忘记,一心只想问路:“这位姐姐,敢问先生家怎么去?”   鼠精想起月前被骗的事情,以为木水又要去拜见先生的,有意戏弄她一番:“先生早已经不住在这齐山上了,怎么,你竟敢不知?”   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真的唬住了木水,只是午间的时候先生才带她认了一回路,如何晚间就搬走了:“你是坏妖精,你骗木水,先生明明就住在齐山上。你不说拉倒,木水自己去找。”   鼠精见她虽是猪,倒也不那么好骗,略一思索,又道:“我为何要骗你,我住在这齐山上几百年,齐山来几个仙,走几个神,我会不知,倒是你,本不是齐山本地妖精,如何肯定先生就在这齐山上?”   这说得更是在理,木水急了:“先生午间时候才收了我为徒,他一定不会走的,我不与你说了,我自己去找。”   鼠精见她有些信以为真,正高兴呢,却听她说,先生竟然已经收了她为徒,大为吃惊:“小猪妖,你说真的,先生真的已经收你为徒了?”   木水认定了她是骗子,不肯与她说话,低着头,一股脑往前走。   鼠精心中又生一计:“小猪妖,你可记清楚了,那说要收你为徒的,真是先生?别是这山上的狐狸精变的吧,骗你到她洞中吃掉。”   木水还是不理她,先生怎么可能是狐狸精,先生曾救过她性命呢,还带她回家。   鼠精又道:“你且好好想一想,光是这齐山,多少妖精想要拜先生为师,先生都不收,他们之中哪一个不比你强。就说这升了仙的蛇精,自身也有了一千年的修为,还不是被先生拒之门外。”   木水忍无可忍,正要反驳她时,不料想居且竟然出现了。   原居且在家中等着木水回去,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她身影,不用掐指算,就晓得她是迷路了,正是出来寻她的。   “小妖精,叫你酉时三刻回去,你倒好,在这里和别的小妖吵架,这么不把为师放在眼里?”   木水回身,站在身后,一身冷气的,可不就是居且,她高兴地大声喊道:“师傅。”   那鼠精自然晓得居且,整个齐山,还没有哪只妖怪敢幻化成居且的模样四处招摇,听木水喊出师傅的那一刻,她真是恨不能立即遁地而逃,只盼着木水不要告状才好。   木水轻轻嗅嗅,空气中有淡淡的沉香,正是居且身上的味道:“师傅,你来了,木水就知道,往上走是对的。”   居且道:“过来,我带你回去,下次再记不得路,就自己回锦山去吧。”并不在意鼠精。   自鼠精家上走一箭路程,遇见一岔道,往左,便是再走一盏茶的功夫,就能看到居且的小茅屋了。   居且门前的梧桐树已经落叶,黄灿灿铺在门前的小路上,屋后竹林倒还是绿的。居且指着三间小茅屋中最左的一间:“你以后就住在这儿,每日清晨,第一声鸡鸣就要起床,起床之后,务必将门前小路扫干净才能吃早饭。”   木水只听了第一句就往屋里跑去,屋里陈设与她家中房间差不多,也是一张石床,一张靠窗木桌,一把竹椅,照例是在床上滚了一滚:“这床和我家里的倒是一样硬。”   居且正色道:“修仙之人,生活在安逸舒适的环境中,意志力难保不会被磨灭掉。这张硬床,就是为师对你的提醒,切莫贪睡。”   木水道:“是,木水记下了。”心中却念起越山上那软床:师傅真是可怜,只怕一辈子没见过软床呢,我可不能告诉他,免得他伤心。   居且心道,小妖精还算乖,比当年的归浮强多了。   原这番言论是居且入南山修炼时,居且师傅所言。   居且四人一天入的师门,一齐被要求睡硬床,居且寻习两个男孩子自然不必说,荼蘼在家时也是这般修炼的,自能忍受,偏归浮是北山小公主,从小娇生惯养,吃不得苦,哭着闹着要换软的,还得是东海珍珠蚌壳做的床,北山白凤凰羽毛做的被,若不是因为南北两山一向交好,只怕归浮当时就被赶回去了。   居且又望着墙上挂的一色剑与刀,问道:“瞧瞧,喜欢哪一把?”   木水指着其中一把:“木水喜欢这把,有宝石的这把。”   居且点头,这小妖精眼光还不错:“这剑名为楚清,上头宝石还算值钱,选好了就自己拿下来收着。”   木水喜滋滋地搬过竹椅,踩在竹椅上将那剑拿下来,收在枕头底下,离几步,确认藏好看不见了,才将竹椅搬回来:“师傅,那上头剩下的剑怎么办,要不要木水一并收起来。”   居且感到十分挫败,他活了一万年,这一万年间第一次收徒,第一次授剑,为了显出气势,还将多年收藏刀剑一一摆出,任她挑选,木水选了他心爱的也就罢了,既然摆出来,他也不好意思收回去,可是,他叫收剑,这小妖精竟然给收在枕头底下。   木水又问一遍:“师傅,收不收?”说着又搬竹椅去取剑。   居且赶紧拦住她:“说,你是不是寻习派来的傻子?”   木水疑惑:“师傅,寻习是谁?师娘吗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,有一只聪明的小猪 居且:怎么你还有个妹妹? ☆、修行第一天   第二日清晨,木水果然没有早起,也不晓得打扫门前小道的事情。   居且晨起沐浴,浇花做饭,也不去扫门前的小道,任那枯黄的梧桐叶铺在上头。有来串门的小妖,自然疑惑:“先生今日为何没有打扫小道?”   居且望一眼木水的屋子,低下头,继续摆弄手里的兰花:“因为懒。”   那小妖道:“先生可是累了,可否需要小妖代劳?”磨拳擦手,跃跃欲试。   居且不答,反问道:“你可会收剑?”   这小妖也是听过蛇妖姬烟故事的,听居且这样问,以为居且要收自己为徒,很是兴奋,又想着先生或许喜欢谦逊的弟子,便道:“并不会,还望先生不吝赐教。”   居且本是因为昨夜木水将楚清剑收到枕头底下一事,而怀疑自己收徒的眼力,才有了方才一问,不想,这只小妖也不会,他安慰自己道:“或是凡间的小妖怪都不会吧。”于是看那小妖的眼神也有了些怜悯:“这盆兰花,赠与你。”   原不是收徒,那小妖有些失落,但是能得先生赠花,这样的荣誉,在齐山还是第一位:“谢先生,小妖定会好生养着的。”蹦跳着就往家去。   居且终于愿意原谅木水,不仅原谅,还生出了真正想要教授她法术的心思,然而这心思却来自属于仙族的莫名优越感。   木水也终于起床,打着哈欠,衣衫略不整地走出房间,见到屋前的居且,鞠了个躬:“师傅早。”便往厨房去。   居且这教学的心思忽然就没了,莫说是齐山,就是在天上,敢这样不整衣衫,不理易容,见到他还只是随意招呼的小仙,也还没有生出来:“站住。”   木水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风,似带着些杀气,从前她遇着的那些想吃她的妖怪,身上就有这样的杀气:“师傅,你饿了吗?饿了也不能,吃木水的,哦。”她瞬间清醒,抖抖嗖嗖回过身。   居且石化,这小妖精真的是,非常独特:“先整理仪容,才能吃饭。”   木水跟着爹娘时,因是猪,自然不必在意这些,跟着老妖时,老妖本就邋遢,自不会教导木水在意仪容,所以木水并不知道这些事情:“师傅,为何呀?”   居且懒得解释:“不为何。”   木水不明白:“可是木水很饿,饿了就要吃饭。”   居且怒:“你既拜我为师,就得听我的,没有为什么。”   木水还欲争辩,忽而想起,或许这也是修习的一部分,便忍下了,蹦跳着去沐浴更衣。居且自然不能明白她心中所想,只是觉得她还算听话。   洗沐完毕,木水终于如愿以偿,进了厨房,闻闻锅,嗅嗅碗,抓起筷子来看看,又扔下,尝一口稀粥,咂咂嘴,很嫌弃地放下,又绕着厨房走一圈,看见角落里放着个坛子,坛子上压着块石头,正是居且亲手腌制的泡菜,准备冬日里炖骨头的,木水拿下石头,正要打开时,被居且一个仙术,制止住:“你不好好吃饭,打开那坛子做甚?”   木水将石头放回去压着,站起身来,委屈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粥和小菜:“不好吃。”   这天上地下数不清的妖神鬼魔人想吃居且做的菜,偏就木水这猪妖得了,得就得了,还这般嫌弃,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   居且道:“不想吃就直接开始修习。”   木水早就饿得不行,只是从未吃过粥与小菜,纵然是猪,也有些不习惯,故而十分嫌弃,可若是在吃与不吃之间选择,她还是要选择吃的,虽然真的难以下咽:“师傅,木水吃,吃完再修习,行不行?”   居且道:“不行,饿着吧。”   木水只能跟在跟在居且身后,往竹林里去,虽饿得有些虚脱,但是一想到马上就学到十分厉害的法术,又开心起来。   然,即便是在齐山,居且也没有见过比木水更笨的妖怪,连最简单的凝神聚气也不会,他很是怀疑,木水到底是如何学会幻化之术,幻化人形的。   此时木水在竹林中,已经端坐了一个时辰,然而心中不是想着兔头,就是鸡腿,根本静不下心来,但是凝神静气,最要紧的就是心静。   居且交代她用念力催一花苞开花,起先,她还一心祷告:小花小花快开花,到了后头,因为晨起没有吃早饭,满脑子想的都是吃食,眼睛紧闭,哈喇子从嘴角流到下巴,居且正在厨房做饭,隔着窗,一眼就看出,这不是凝神该有的状态,一个仙法使去,一片竹叶划在木水脸上,划出个血淋淋的口子。   居且想着,这该能给木水一个教训了,不想木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,以为脸上有水,拿袖子随意擦擦便罢了,继续端坐,想肉吃。   吓得居且以为她的凝神状态就是这样,赶紧又捏个仙法给她将伤治好,装作什么都发生的样子:“小妖精,过来,吃饭。”   木水一听可以吃饭,欢喜地睁眼从地上起来,一溜烟跑进厨房:“师傅,有肉吗?”   居且自从下了天,到了齐山,就再也不吃肉了,有些清修的味道,这做饭,也是图个乐子:“没有。”   木水嘴一咧,揉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:“木水想吃肉。”   为着冤枉木水,在她脸上划了口子的事情,居且心中难得起了一丝愧疚:“那鼠精,我瞧着也有几百年的修为了,想来口感应是不错,你若是馋肉,去捉来吃了吧。”   不巧那鼠精为着昨日为难了木水的事情,特特带了家里藏着的美酒上门道歉,刚好听见居且和木水的对话,吓得手里的酒坛子掉在地上,酒香立即四溢。   鼠精小步小步颤抖着走进厨房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:“先生,小妖错了,小妖再不敢为难这位姐姐了,求先生饶过小妖性命吧。”   木水在锦山时,虽然吃的也是满山跑的活物,但都是没成人形的,这已经修成人形的还真是没有尝过,目光忽然有些期待。   鼠精又道:“小妖昨日是油蒙了眼,没有认出姐姐,才会出言不逊,求姐姐饶命。”   居且本是一句玩笑话,不想正好被鼠精碰上听见,更不想木水还当了真:“你且回去吧,不必当真。”   鼠精重得性命,感恩戴德向居且磕了三个头,变幻出原形,一溜烟跑了。   木水明显有些失望,已经到嘴边的吃食竟然被居且放跑:“师傅,木水的肉。”   居且盛一碗香菇煮白菜放在桌上:“你的肉在你身上,还不少,比那鼠精的肥些。”这般毒舌,木水却是听不懂的,在她看来,自己的肉不算肉:“木水不能吃自己的肉。”   居且也是无话可说,这小妖精,还真的想过吃自己的肉不成:“那就吃了这碗菜。”   木水内心是拒绝的,可是又一想,那鼠精居且是不许她吃了,若是她违逆师命,只怕居且是要生气的,没法,只能抓起筷子,去戳碗里的香菇白菜,满是怨念。   居且注意到她的小动作,也不说话,只想着无论如何,也要她将吃肉的毛病改掉,不然太不符合他气质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没有什么能够阻挡,我都吃肉的向往 居且:再说一遍 木水:吃,吃菜,吃菜的向往 ☆、寻习来访   再说天上,寻习因为上回宴会见到姬烟,忽然动了心思,天宫中各路男神仙纷纷出来给他出主意,或是送花,或是送仙丹,或是送经书,皆是没有什么效果。   几次献殷勤皆被拒绝后,寻习终于感动了归浮座下另一女弟子,那女弟子告诉寻习,原来姬烟在地上时,就已经爱上居且,发誓此生非居且不嫁。   寻习很是不服,居且长相,比他差不是那么一星半点,性情也不如他,整日冷着脸,说话还损,除了仙法修习得比他好些,其它根本没有比得过他的地方。   然那女弟子告诉寻习,姬烟十分不喜他这比魔族女子还妖娆三分的长相,至于性情,天上近些年来,最是高冷的男神受欢迎。   寻习很是受伤,这一万年来,第一次,他晓得了,在女神仙中,居且比他更受欢迎,于是透过宝物寸方镜,观察着齐山上的居且,发誓一定要找出他缺点,在天上大肆宣扬一番。   不想就瞧见了木水,木水此时又在打坐凝神,因才吃饱了饭,终于能够聚精会神地想居且教给她的口诀,将那花催开。   寻习心中疑惑:怕不是居且收的徒弟吧。于是招来一朵云彩,下了天,到了齐山来。   木水因已经催开了那朵花,欢天喜地的向居且报告:“师傅,木水做到了,再教木水些更厉害的法术吧。”   经过这一天,居且总算也明白,木水是真的很笨,便也不好打击她:“多加练习。”   木水欢欢喜喜地要走了,到竹林里去练习。   “这倒是不像你。”寻习自角落中现身走出。   居且自寻习进了齐山便感觉到他气息,只是不晓得他为何要藏起来,听他出声,便明白了:“早晚我要将寸方镜打碎。”   寻习道:“我倒是以为你不敢。”   寸方镜是寻习自南山带出来的宝物,能望见十万里以内所有生灵。   居且道:“不是不敢,是不必。我只消告诉归浮,你曾拿镜子偷窥过她的女弟子,你说,那镜子会碎几块,你会死得多惨?”   寻习有些心虚:“你如何知道我曾看过她女弟子?”   居且道:“本来不知,现在知了。”   寻习自知从来武力还是言语,斗不过居且,便扯开话题:“你那新收的弟子倒还有些意思。”   居且也不想与他深究寸方镜的事情,不过是为了给他个警告罢了:“怎么个有意思法?”   寻习道:“我瞧着,她身上似乎带了些病,所以才会心智不全。”   寻习的医术学自南山,在天上是出了名的,他说有病的,从来活不到终老,他说有救的,棺材中也能爬出来。   居且道:“何病,能治好吗?”   寻习端起了架子,不说话,等着居且求他,居且如何不知:“归浮的性子倒是有些急了,不如我先告知师傅,由师傅亲自收了寸方镜,你面上也好看些。”   这分明是要挟,寻习恨得直咬牙:“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,能治是能治,待我回去寻两味药来。”   寻习学医之后,总是存放着许多能用不能用的仙丹药材在虚境之中,遇见心仪的女神仙就拿出来吹嘘一番,以博得最多欢心。若是他身上都不带的药,只怕难寻,居且道:“你慢慢找,也不急。”   寻习笑道:“也不过是慢慢失去痛觉,心智不全,不是致死的大病,别担心,你徒弟还是你徒弟。”   居且道:“担心的就是她越来越笨。”   竹林中长的野花少之又少,不大一会儿,木水就回来了,正遇见寻习离开,一时不觉看呆:“师傅,这位就是姬烟师姐吗?真真好看。”   寻习不是第一次被认作女神仙,也不介意:“我是寻习,心悦姬烟。”他本是想着居且只怕已经和她提过自己,不想,这提是提过,只是小妖精的脑回路不太正常,想歪了。   木水道:“原是师娘来了,寻习师娘,请受木水一拜。”说着就行了一个大礼。   原是昨日,居且光顾着解释收剑和虚境之事,忽略了木水将寻习认定为师娘的事情。   寻习黑线,难怪天上有传闻他与居且这么多年,始终没有成亲,是因为彼此相互倾慕。他本就奇怪,到底是哪家的小仙造谣,却原来,竟是居且本人。不觉看居且的眼神也有些不正常。   居且却是一片坦荡:“这不是你师娘,你没有师娘。”   木水道:“原师娘已经不在了,只是重名,木水还以为师傅喜欢男神仙呢。”   这说者无心,只吓得寻习赶紧捂住她嘴:“不得胡说,你师娘好好活着呢。”小心观察着居且脸色,然居且本就是冷着脸,根本看不出动气与否。   居且却道:“没有师娘的意思就是,从前没有,现在没有,以后也不会有。”   木水被绕糊涂了,还欲再问,寻习先道:“说起来,出来半日,也该回去了。”   木水道:“天上一天,地上一年,那么,敢问寻习先生,地上一天,天上又是多久?”   若不是寻习晓得她有病,只怕还以为她和居且一样,毒舌腹黑:“不是所有的神仙,都和你师父这个的冷冰块一样叫先生,你只管叫我寻习哥哥就是。”以为这般就能将木水忽悠过去。   居且从来晓得寻习不要脸,自然不说什么,任由着他去诓骗木水。   木水却是难得聪明一回:“寻习哥哥还没有告诉木水,地上一天,天上又是多久?”   居且倒是起了兴趣,按说,木水该是很好糊弄的,为何这次如此坚持:“小妖精,你又上不得天,问这个做甚?”   木水道:“木水不上天,可是师傅要上天呀,木水知道了地上一天,天上多久,就能算着时间等师傅回来了。”   这样的回答,居且倒是没有想过的:“这地上一天,天上就是半盏茶的功夫,记好了。”   寻习不怀好意地看着居且,这么个心智不全的小妖精都能收服,他忽然认可了归浮那女弟子的说法,确实高冷的气质更受欢迎,便决心以后在天上走高冷路线,让姬烟拜倒在重华殿前,不,让所有漂亮的女神仙拜倒在重华殿前。   木水重复一遍,记在心里,又道:“师傅去天上要喝几盏茶才回来呢?”   这个问题问下去真是没完没了,居且有些心烦,对寻习道:“赶快回去,寻了那两味药来。”转身便进了屋。   寻习打着扇子,心笑,居且这样的性子,也只有这傻妖精能和他长久相处,那两味药我且慢慢寻,左右是要不了性命的病:“这个半盏茶不是真的喝半盏茶,你师父回天,是只喝酒不喝茶的。”   木水似懂非懂:“老妖爷爷也喜欢喝酒,喝了酒打酒嗝,说胡话,木水不喜欢。”   居且道:“那还不简单,你师父酿的酒,最是好喝,入口绵长,回味有甘,酒香尤甚,他在南山喝酒,北山的神仙都能闻着香味,若是你老妖爷爷能得一口,此生只怕再不肯喝其它的酒了,这般,不就将酒戒了。”   木水指着身后的梧桐:“是树底下埋的那些吗?真是好香,木水也想尝尝的,只不知师傅给不给。”   寻习眼中闪光,使一个流星箭步,到那梧桐树下,伸手就要去挖,居且脚下更快,从屋里出来,左手放在他肩上:“你试试。”   居且使了狠劲,捏得寻习都能听见右肩骨头碎裂的声音,再配上特有的要挟语气,吓得寻习赶紧收回手来:“我不过是想试试那小妖精是不是骗我,说起来也是奇怪,她如何知道你的酒埋在这梧桐树下。”   居且道:“猜的。”他也不知木水的嗅觉竟然这样灵敏,因寻习好酒,他酿酒时,特意在酒坛子外加了一层仙罩,罩住那酒香,防着寻习哪一日悄悄将酒挖走。   这么一想着,又记起寻习从前偷过他的许多坛酒,不觉下手就重了。   疼得寻习龇牙咧嘴道,回身反击,居且放开他,退回数步:“再打那酒的主意,将你胳膊拧断。”   这样的威胁寻习还是受的,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,只暗暗抱怨一句:“小气。”   居且不理他,只向木水道:“以后,少和他说话,离他远些,免得被带坏。”   木水点头,方才她见寻习要挖居且的酒,就知道寻习不是好神仙。   从前老妖也将酒埋在洞门口的树下,被其它妖怪偷了去,老妖带着木水追着那妖怪跑出十里地才抢回来。   按说,寻常被偷了东西,老妖追出去半里追不到也就算了,偏那次无论多远也没有放弃,从此木水便晓得,埋在树下的酒,是最珍贵的东西。她立即退到居且身后,紧紧捂着自己的嘴。居且对她这样的反应表示很满意。   寻习指着她,骂道:“没立场的小妖精。”分明她也想偷酒的。   木水不和他说话,往居且背后缩了缩,居且下逐客令道:“还不回去,是也想在这齐山上盖房子住下吗?”   寻习见斗不过师徒二人,招来一朵云,坐上去:“我去收个徒弟再回来与你们斗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喝酒不驾车,驾车不喝酒 居且:说得好,那你就自己从越山走回齐山吧 ☆、读书写字   木水随居且进了屋里,她以为她向寻习说了埋酒的地方,居且生了气,小心翼翼道:“师傅,竹林里的花都开了。”   居且坐下,恍若未闻,心里想着寻习方才与他说的话,这南山的法术自然极好的,别的神仙想学也没地方学,可是修习这门法术,需要很高的天赋,木水心智不全,若强行修炼,只怕会反噬其身。   然而他只学过南山一家的法术,也不像寻习一样,精通医术,其它还会的,大概就是种花做饭酿酒铸剑雕刻,写得一手字,画得几笔画。   可是这些,于木水而言,只怕不比修习法术简单,且她也不一定愿意学。   平生第二次,居且开始怀疑自己,这种怀疑,是和荼蘼死时一样的。   木水不知居且在想事情,以为居且当真生了气,扑通跪在地上就哭起来:“师傅,木水错了,木水再不敢惹师傅生气了,师傅罚木水跪坟思过吧。”   居且回过神来,问道:“我教你些别的,你愿意学吗?”   木水一时还没回过神来,依旧跪在地上:“愿意愿意。师傅要教木水什么,是很厉害的绝招吗,一下就能打败很多大妖怪的那种吗?”   居且心道,果然是不愿意,可是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,若传出去,说他退役战神居且教不来一只小妖精 ,只怕南山上师傅的脸面就要给他丢尽了:“小妖精,你太笨了。”   木水一时怔住,这样的话她在锦山时听得多了,山上的大妖小怪都骂过,她自是不放在心上的,可是从居且嘴里说出来,感觉就是不一样的了,居且救过她性命,在她心中是温柔的,善良的,是和老妖一样的。   只听居且又道:“所以,从今天起,你先学习写字念书吧。”   木水哇地一声哭出来,直直地跪在居且面前,她本是高兴,居且果然是温柔善良和老妖一样的,居且却不知她心中所想,以为她不愿意读书写字,只好解释道:“写字念书也是修习当中的一样,且十分重要,可你若是不想学,为我绝不强迫你。”   木水擦干眼泪,抽噎着,道:“木水愿意的,木水愿意,请师傅教木水写字念书。”   居且看她不哭还答应了,心里仿佛一块重石落地,很奇怪的感觉:“洗个脸,带你去山下村里买纸笔。”   木水目光望向居且桌上的书,正要发问,居且先道:“这些你看不懂,读书是循序渐进,由易到难的过程,若是有一天,你能看懂这些书了,就。”   不待他说完,木水接道:“就会和师傅一样厉害了。”   居且愣了一下,才道:“也不会,不过这齐山方圆百八十里找不出对手就是了。”   木水跪向前几步,双手扒在椅子扶手上:“师傅,那咱们现在就走吗?”   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居且,直望得居且冰块脸都快化了,居且轻笑:“嗯。”   木水喜滋滋地从地上爬起来,拍干净脸上的土,正要走时又想起居且方才叫她洗脸,又迅速跑回房里去拿干帕子胡乱抹一把脸:“师傅,木水好了,咱们快些走吧。”   居且看她脸都被搓红了,也不好再叫她去重新洗脸,伸一只手过去:“过来。”木水蹦跳着上去就签:“老妖爷爷以前也常牵着木水,去别的山上游玩。”   居且瞬间黑线:“牵着我的袖子。”原是要移形换影的,只是这样伸手过去,即便不是木水,换做寻习,怕也要误会。   木水乖乖放开居且的手,抓着那宽大的袖子,不过一眨眼的功夫,就到了齐山山脚的村庄,齐山村。   这齐山村,并不是凡人聚集的村庄,是这齐山百八十里内憧憬人界生活的妖怪,幻化成人形,假装是人族,建造而成,这村里也有人世修习的除妖师,只是这除妖师大多是路过,进来喝口茶水,若不是十成厉害,即便认出哪个是妖幻化的人,也是不敢轻易去捉的,毕竟这方圆几百里,都是妖山。   自然,也有在别处吃了人躲进来的妖怪,从前妖妖相护,逃进来就保下了性命,除妖师也无法。   后来齐山来了居且,十有八九的除妖师,有钱拿钱,有酒拿酒,去求居且出面,居且还没有到齐山山脚,这哪家店藏,哪个店就自己放出来了。但还有十分之一,初出茅庐,或是仗着自己道行足够,不知,不愿,来求居且,硬闯齐山村的。   居且带着木水到惯常去的一家书铺,这书铺老板原是个妖怪,活了将近八百年,已经是沧桑老者的模样,看是居且来了,连忙招呼:“先生今日要买些什么,小店新进了一批上好宣纸,八折优惠,给您瞧瞧?”   居且道:“宣纸先放着,不急。我且问你,人界的孩童学书,都是从哪本开始?”   那书店老板迅速望一眼一进店就四处张望的木水,收回目光:“大约是三字经一类吧,这村里的教书先生与老身也算交好,不若先生且去别处走走,容老身先去打听打听。”   居且看木水很有兴致的样子,似乎从未来过村里,也想带她四处走一走:“也可。”   那书店老板哪是不知,只是从未听过先生收徒一事,有意叫木水去街上多走走,好叫其它妖怪也晓得先生收徒一事,若他一口说出,只怕没妖肯信。   此前因有姬烟一说,这村里却妖妖晓得是假,毕竟先生这许多年,从来只买一人份的盐,一人份的米。所以此后,但凡有先生收徒的传言,皆无妖相信。   居且带着木水先是进了一家小酒馆,这小酒馆老板娘是一条修行千年的青狐,名为青花,故众妖都叫这小酒馆青花店。   青花店原是鱼龙混杂之地,吃喝嫖赌之所,后因居且偶一日尝到这店中老板娘做的鱼香茄子,很是喜欢,便时常来吃。   于是,这道菜便出了名,来吃的妖怪越来越多,青花见炒菜更赚钱些,索性金盆洗手,再也不赌,将小酒馆改成了小酒楼。原本喜欢在这儿寻乐子的妖怪打不过青花,不敢惹居且,就上别处去找场子作乐了。   居且一进去,青花便迎上来:“先生来了,快请上座。”正要介绍这几日厨房新做出的菜式,忽望见居且背后东张西望的木水,青花道:“这位是?”   居且道:“新收的徒弟。”   这青花也是有道行的,如何看不出木水猪妖本形,但当着居且的面,也不敢多言,便道:“瞧着圆乎乎的小脸,真是健康。”   木水听到青花说起圆脸,回过神来:“姐姐是在说木水吗?”   青花笑道:“木水,这名字取得也好,有木有水,嘴也甜,越看越喜欢。好孩子,今儿在姐姐店里就敞开了吃,姐姐请。”说着就引他们到二楼最吸引视线的位置坐下。   书店老板和青花一系列的小动作,居且如何不知,原是那日鼠精为难了木水,给居且提了个醒,便也是借着他们,叫这些妖怪晓得木水身份,不是轻易能欺负的。   青花道:“先生想吃点什么菜,还是木水妹妹先点。”   居且道:“鱼香茄子先来一份,还有干锅土豆片,素三鲜,虎皮青椒,两碗米饭。”   青花又转头去看木水,木水听了青花方才说敞开了吃,只恨不能将这一天没吃的肉全补回来,掰着手指头数到:“猪肉,羊肉,牛肉,鸡肉,兔肉,鱼肉,狐狸肉,老鼠肉,蛇肉,鸽子肉。”   才数了十样,正要再数十样,居且先道:“不用理她。”   木水瞬间眼红就要哭起来。   青花虽不知是个什么情况,但是居且既已经发话了,她也不敢不听,只道:“先生等着,青花亲自下厨给您做。”笑盈盈扭着细腰便走了。   木水望着青花越走越远的背影:“师傅,为什么,为什么不让木水吃肉?木水不是兔子,不是羊,木水是猪,猪就是要吃肉的。”   经过这一天,居且晓得木水是极好骗的,便道:“修习者吃肉,会走火入魔。”   木水又问:“走火入魔是像老虎怪那样发疯吗?木水不怕的。”   居且道:“会死。”   果然吓得木水不敢说话,原来老虎走火入魔会疯,但是猪走火入魔是会死的。   吃完饭,居且带着木水又回到书铺,那老板早已经将几本初学者用书打包装好:“一本三字经,一本百家姓,一本千字文。先生要过过目吗?”   居且粗略翻了翻,给那老板付了钱,将书拿给木水抱着,将手伸过去,正要回齐山,忽听外面街上吵起来,木水好奇,便放开了居且的袖子走过去瞧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人之初,性本善。妖之初,相本美。 居且:以后少去青花那儿 青花:先生,奴家冤枉 寻习:这么有哲理的话,自然是我教的,专为夸赞姬烟而创 姬烟嫌弃脸~ ☆、清高除妖师   却说原来有外面伤了人的妖怪逃进了齐山村,那追来的除妖师是个初出茅庐的,又清高得很,不愿请教前辈,自不知齐山村的凶险,在街上蹲守几日,终于守到那妖怪上了街,拿着宝物上去就要捉,不想这条街道上原本喜眉欢目,有买有卖的人,瞬间幻化出原形,皆是獠牙尖爪,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。   这样的事情,青花见得多了,也乐得做人情,上前与那除妖师道:“小师傅,听我一句劝,这里不是这么个规矩,那妖怪若是在外头伤了人,你只管去求了齐山上的居且先生来,这百八十里的妖怪,没有敢不给先生面子的。可若是你执意要自个儿在这街上抓它去,只怕是要竖着进来,横着出去。”   那除妖师有些天赋,还未出师便十分张狂,也听他师傅说过齐山山上的居且先生,但到底年轻气盛,不吃些苦头轻易自不肯认输:“管他什么规矩,我是不怕,这位小娇娘,劝你走远些,莫等血溅在身上。”   青花见他不知好歹,也没了趣,便要回店,不想正看见在书铺门口张望的木水。   因居且见她十分有兴致,便由了她,任她走到外间去看,自己在里间坐着喝茶。   青花笑着向木水招手:“小妖精,你吃过人肉不曾,鲜嫩得很,尤其是有些修为的除妖师,切薄皮蘸酱极有滋味,比什么羊肉兔肉更好吃。”   木水一听,竟然如此好吃,也是很想尝尝,眼睛直直望着那除妖师,恨不能马上扑上去咬上两口。   居且从里间走出来,轻咳两声:“青花,数月不见,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,竟敢挑唆木水吃除妖师的肉。”   青花不亏是狐狸,立即换上妩媚妖艳的表情,向居且盈盈拜下:“先生恕罪,青花不过是和木水妹妹玩笑罢了,若木水妹妹真要吃去,青花拦着还来不及呢,并不敢挑唆她。”   木水并不知妖怪吃了人肉,除妖师的肉,在受天雷升天时,极容易堕入魔道。还当方才居且说修习之人吃肉会死是真的,心里有些害怕,便只敢望着那除妖师,干咽口水。   青花见木水也在此处,便起了好奇:“先生不助一助那小师傅?”   居且道:“他既没求我,我何必助他。”   这倒是出乎青花的预料,每回有除妖师去求居且,居且都会出面,她便以为在人与妖之间,神仙更倾向于与他们相近的人族。   不想这边说着话,那边就已经打起来了,不知是哪个妖怪,一下将那除妖师的宝物抢在手中,其它妖怪见没有要挟了,立即丢掉兵器,一拥而上,对那除妖师拳打脚踢,那除妖师抱着头,缩在地上,极痛苦的样子。   木水扯扯居且的袖子,指着妖群脚下那一张憋红的脸:“师傅,那小师傅好可怜。”   居且笑道:“你一个妖怪,怎么还心疼起除妖师了?”   木水道:“木水见他疼得厉害呢。”   居且本要说她又是感觉不到痛的,话到嘴边,却咽下:“既如此,你便去助他一助。”说着便又进了里间。   木水愣在原地,不明白居且所说助他一助是什么意思,是要她冲过去将那些妖怪打趴下吗,可是,且不说修为,她这体型,她的原形,若真过去,只怕,那些妖怪打她打得更厉害呢:“青花姐姐,我不会。”   青花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:“先生既说那小师傅未求他,他便不助那小师傅,你便去劝劝那小师傅就是。”   木水还是不明:“劝他做甚?”   青花道:“自然是劝他来求一求先生。”   木水还是不明,青花又细细给她解释了一遍,那边却是早已经打完,妖怪们各自收拾了兵器回家,只留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除妖师睡在地上打滚。   木水走过去,问他:“小师傅,你疼不疼?”   那除妖师这般清高之人,自然不肯露出怯态,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起来:“我不疼。”   木水拍拍他肩膀:“不疼就好,小师傅真厉害,被打得这么惨也不疼。”疼得那除妖师龇牙咧嘴,五官扭曲,青花在一旁只是偷笑。   那除妖师拍开她手:“妇人之见,我这是被打吗,我不是,我是为了收集情报,为了找到最快速有效的方法,抓住那伤人的妖怪。”   这寻常有些眼力界的,都会附和说是是是,偏木水没有眼力界,不仅没有,还是个直肠子:“那小师傅有收集到情报吗,有想出好法子吗?”   那除妖师被问得哑口无言,青花在一旁憋笑憋出内伤,木水却是看不出来:“小师傅,你去求求我师傅吧,我师傅是神仙,很厉害的,他就在那边的书铺里坐着喝茶。”   那除妖师听她这样说,以为她先前种种就是为了现在的羞辱,恼羞成怒:“你师傅既然是神仙,为何住在这妖山之中,为何不顾人间疾苦,任由恶妖在世间横行,伤人性命?”   他本是想叫木水难堪得说不出话,不想木水却是理直气壮:“我师傅对山里的妖怪都很好,这山里的妖怪也很好,从不伤人性命。”   那除妖师冷笑:“对妖怪很好,只怕不是神仙,是魔族的吧,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没有修为的小妖精,在我面前。”   他还没说完,青花抢说道:“小师傅,这是神是魔你都辨不出,还妄想除妖?万物有灵,万灵平等,佛度众生,亦割肉喂鹰,怎么神仙就一定要护着你们人族,不可助妖。若连这个你也不明白,我且劝你,收拾了这收妖的葫芦除妖的剑,回家种田去吧,别辱没了修习二字。”   木水不禁鼓掌,这话她是一点没有听明白的,但是看除妖师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就晓得,必定说的十分好:“青花姐姐真厉害。”   青花撩一撩额发,笑道:“不过得先生指教,看过几本书罢了。”   木水想起那那几本刚买的书,心中无限憧憬,若是她读了那些书,是否就能像青花一样,说出这么厉害的话:“青花姐姐,木水也会认真读书的。”   被彻底无视的除妖师怒火中烧:“一个妖精,看了两本书就像教育起我来,未免笑话,若我说出家师,只怕你等是要下跪求饶的。”   木水道:“小师傅,你说吧,我们不怕的。”   那除妖师整理衣装,微仰着头又高傲起来,像是方才的羞辱不存在一样:“道清大师,你等可害怕?”   木水摇摇头,表示不知,青花则是捂着胸口大笑起来:“道清?哈哈哈,那小子竟然教出你这样的徒弟。”   那除妖师不料她二人这样的反应,在人界,道清二字就是除妖师界的权威,没有妖敢轻易挑战,但是在这二妖面前,却是不值一提:“不许笑,竟敢随意辱没家师,我看你是不要命了。”他这话说得大声了些,已经平静的街道又重复喊杀声,本背起背篓,买着菜,提着米的妖怪们,再次亮出兵器。   那除妖师明显十分害怕,努力支撑着不跌在地上,青花笑道:“这是道清那小子的徒弟,别伤着了。”声音虽然小,却是传进了每一只蠢蠢欲动的妖怪耳中,街上先是静下,随后立即沸腾。   “竟是道清的徒弟,也忒不识趣了些。”   “道清那小子也是有些意思的,怎教出这样的徒弟。”   “也是许久不见道清,居然还没死。”   原道清这个年纪时,也曾追妖进了齐山村,然道清此人十分有意思,懂变通,知世故,得了青花的指教,往齐山去寻居且,居且出面,解决了此事。   道清为报答青花,在青花馆里当着两个月店小二,故而村里的妖怪晓得他。   青花道:“你师傅当年也是去求了先生出面,怎么,你还能越过你师傅去?”   那除妖师不说话,四周又是一片嘈杂,木水正要再劝劝那除妖师,居且从书铺里走出来:“玩够了回家。”这话自是对着木水说的,木水迅速撇开此间的事情,跑到居且身侧:“师傅,那小师傅他。”   街上是响亮亮,齐刷刷下巴落地的声音。先生竟然收徒了,还是个除了笨,毫无特点的小猪妖。   居且恍若未闻,只对青花道:“你看着办。”   这街上的妖怪自然懂,青花会怎么看,怎么办,那逃进来的妖怪从一处店铺走出,跪倒在青花面前:“求青花姐姐饶命,求青花姐姐饶命。”   青花不理,使一个定身的法将那妖怪定住,也不与那除妖师招呼,便回去青花馆,她自是注意到,直到最后,那除妖师也没有求居且,然,居且还是出手了。青花想,他还是偏向人族的。   居且自然是一早就定了要帮那除妖师的心思,不过见木水未经世事,对一切都好奇的模样,想叫青花带她去经历一番,才会故意那样说。   等青花想明白时,才晓得,居且收徒或许是心血来潮,但教徒,绝对是尽心尽力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木水木水木水,最可爱的木水 寻习:寻习寻习寻习,最帅气的寻习 青花:青花青花青花,最贤惠的青花 居且:滚。 ☆、木水的忧愁   从齐山村回来之后,齐山上的妖精忽然对木水很好很好了,连她自己也能感觉到。后知后觉的木水都能感觉出来的好,一定是极好。   比如木水抬着桶水走在路上,一定会有力大无穷的熊妖虎怪忽然从路边冒出来,二话不说将她手中的水接过去。这时候,又会有一只擅长聊天的狐狸喜鹊将她拉到一旁聊天,关心她,温暖她。   比如木水到山下去买盐买米,老板总是会多给她一些,说是因为见她生得十分可爱,起初的时候,木水因为从来没有妖怪夸过她,高兴地收了东西,欢快地迈着小短腿,拿着盐米就回去了。后来因遭了居且几回骂,木水就不敢要了,那老板又少收木水的钱,木水不知,又欢快地迈着小短腿就跑回齐山。   比如木水早起练习凝神时,十月的晨间微微有些凉,就会有两个年级大些,心灵手巧的妖怪大娘,给她做好几件披肩坎肩送过来,即便她根本不觉得冷。   但是,就算这样,木水还是时常很不开心,晚饭过后,总是愁眉苦脸地盘着腿坐在高高的土堆上,手撑下巴,唉声叹气。   没有妖怪能够猜出她的心思,于是大家派出自称和木水十分交好的鼠精去打探。   鼠精一想到木水那时要吃她的眼神,后背直冒冷汗,不过谁让她想装,大话已经说出去,是不能收回来的,只好硬着头皮上了。   然鼠精也是十分机灵的,她自是不敢到木水跟前去,以木水现在的人气,没准她还没开口,只是一个眼神,齐山上的妖精已经将她五花大绑交到木水面前,还贴心准备好姜葱蒜辣各种调料。   于是她瞅着木水午睡的时间,悄悄进了她房间了待了一盏茶的功夫,装模作样地走出来,脸上尽是担忧。   那齐山上的妖怪自然以为她知道了木水愁心的事情,纷纷上来打听,有端茶的,有递水的,有搬椅子的,这鼠精也是从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,心中十分欣喜,暗暗赞叹自己的聪明机智。   只见她放下手中的茶,清一清嗓,起身背对着众妖:“木水是先生的徒弟,有先生罩着,这世间,自然是没有什么能让她忧心的事情,但是大家也都知道,木水是个极好的孩子,十分孝顺,幼年得锦山老妖相救,一直将老妖侍奉为上,如父如母,可是这一来齐山就是月余,心中难免挂念起老妖来,于是长长哀叹。”   这说得有模有样,众妖自然相信,皆感叹木水的孝顺懂事。   “不愧是先生看上的妖精,就是比一般的孩子孝顺讨人喜欢。”   “那圆乎乎的脸上就能看出来,是个懂事的好孩子,现在不懂事的孩子第一就不爱吃饭。”   “就是这样的好孩子才配得上咱们先生。”   那鼠精见蒙混过关,心中又生一计:“方才木水托我去瞧一瞧锦山老妖,只是我家里最近事多,怕是不得闲的。”   众妖果然中计,纷纷表示要去:“木水那孩子是要跟着先生修习的,自然不能去,鼠精姐姐不得闲,不如就由我等代劳,想来那锦山上的老妖也是能明白木水心思的。”   鼠精掐一把大腿,装模作样哭起来:“木水原是有一些话要我去传,比之木水,我小鼠精的事情自然是不重要的。”   众妖忙问:“鼠精姐姐有个什么事情,我等也可代劳,姐姐只管吩咐就是,切莫误了木水的事情,那才要紧。”   鼠精继续哭:“不过是田地里的事情,怎好劳烦诸位,还是等我从锦山回来,再。”说到这里,她故意停顿,抹一抹眼泪。   果然有性急的妖怪立时接道:“还以为是何等大事,不过耕田罢了,我等这就去,保准不到半日就做完,鼠精姐姐收拾收拾,快些到锦山去吧。”   鼠精又是百般推辞,众妖哪容得她这般磨磨唧唧,早拿了各家的器具就往鼠精家的田地里去,鼠精见目的达成,忍着笑,又哭了两滴眼泪,正要往齐山山脚去。   那其中一只妖怪叫住她:“鼠精姐姐且等等。”   鼠精以为是计谋被识破了,慢慢回过头来,问道:“可是还有什么事情?”   那妖怪掏出一个荷包,抖出几块铜板:“这是小妖些许积蓄,拿给姐姐,请姐姐去山下买些吃食补品,带去给老妖爷爷。”   她这么一说,其它妖怪哪肯落后,纷纷拿出荷包的铜板,交给鼠精,让鼠精到山下给老妖买补品。   鼠精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粮食,去村里头卖得的钱还没有这许多呢,她喜滋滋收了钱,就往村里去。   等木水一觉醒过来,又开始下午的修习,那耕地回来的妖怪纷纷前往小茅屋来看望她,将她围在中间,又是摸头,又是抚脸,皆是满含泪水。   木水一脸懵圈:“木水不会死的。”在她记忆里,只有面对将死之妖,大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。   那其中一只妖怪道:“鼠精姐姐已经去锦山探望老妖爷爷了,木水你就放心地跟着先生修习,得了道,将来才好守护这一方水土。”   木水更是不懂:“鼠精姐姐为何要去探望老妖爷爷呀,老妖爷爷生病了吗?”   这一说,众妖才意识到,竟然是被鼠精骗了,耕地倒是小事,可气的是拿出去的铜板,不知是省了多少胭脂酒钱的,于是一阵风风火火,向锦山奔去。   木水跑进厨房,向又在做泡菜的居且说了那些妖怪所说的话,居且脑子中闪出一张脸:寻习,这天上地下从来不缺擅长撒谎,专注骗财的:“记好这些个总说谎的神或妖,自此别再信他们就是。好好修习,莫管闲事。”   木水默默将鼠精记在脑中黑名单上。   鼠精却还是在齐山村里,原来,她得了钱,正好路过青花馆,闻着那诱人的饭菜香味,不觉就走了进来,店小二能说会道,不大时,就骗鼠精点了一桌子的菜,鼠精想着,她卖不卖吃食补品,那些个妖怪也不会晓得,便放心大胆地将所有铜板交到店小二手中。   众妖扑了空,又到齐山村去找,鼠精刚好吃完,拎着店里赠送的酒,打着嗝往锦山去,因走的不是一条路,所以没有被抓住。   到了锦山老妖山洞,鼠精擦擦嘴,将酒往桌上一摆,正要再演一出戏,老妖先道:“你这孩子,年纪不大,修为不深,竟敢得罪齐山这么多妖怪,可是不要命了?”   鼠精背后一凉,心中一惊:“这话却是从何说起?”   老妖将那酒打开,喝一大口:“拿着钱去了青花馆吧,老妖我自然是晓得的,这是青花馆赠送的酒,还是消费多的桌子才送。”   鼠精听他这样说,自然晓得谎言被戳破,立即向老妖跪下:“求爷爷救命。”   老妖冷笑:“这会儿晓得我是爷爷了,拿着本该是我老妖的钱去青花馆海吃海喝,怎么不想着我是爷爷?”   忽然闯进来两道身影,一红一白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我排着队,拿着升仙的号码牌 居且:有我在齐山陪你,你居然还想升仙? ☆、来寻木水   那鼠精听到声音,早已吓得幻化回原形,却原来根本不是齐山的妖怪,是江本和椒冉来了。   木水在齐山村出了名,这方圆几百里的妖怪都晓得了,先生收了新徒弟,名叫木水,呆呆笨笨,丝毫比不上姬烟。   越山自然也听到消息,居且派出下属多番打听,又放出洞知雀,也就是上回被老妖烤了给木水当送别礼的同类鸟,分别到齐山和锦山打探消息,结果齐山的雀儿陆陆续续都回去了,锦山的雀儿却是一只未见。   江本这才想起来,木水曾经提到过,在锦山有一只十分照顾她的老妖。连忙向娘亲和姥姥汇报,不想竟然被椒冉听到,拎着斧子就过来了,琅织怕出事,急忙叫江本跟了来。   这也是江本的本意。   老妖碍于本体缘故,修为浅了些,但活了近千年,见多识广,晓得面前这两只是白犬族的,必是先前木水提过的表哥和漂亮姐姐:“两位是来寻木水的?”   江本正要发话,椒冉先就一斧子砍过去:“少废话,快说,为何要掳走木水?”   老妖一把老骨头,硬扛怎能扛得下,虽及时张开了防御罩,还是连退了数步,站稳了正要回击,不料椒冉的第二波攻势已到。   这边江本却是改变了注意,待椒冉好好将老妖教训一番再问话,毕竟他还是很心疼那些被吃掉的洞知雀的。   鼠精缩回原形,躲在角落里,听那两只妖是来寻木水的,不是齐山来找她要银子的,便准备变回原形带他们去找木水,骗更多的银子,反正这方圆几百里没有妖怪能都打得过先生。   然那一斧子实在厉害,竟然连躲在老妖背后的她也被波及了,鼠精有些犹豫,又看看一脸幸灾乐祸的另一只妖怪,忽然觉得,还是悄悄离开的好,保不准带不走木水,他们转身就会劈了自己。   这么打定主意,鼠精一边躲开椒冉的攻击余势,一边想逃走路线,只盼着老妖洞中有一两个老鼠洞。   老妖防御攻击之余,脑中也在想应对策略,单单一个就已经是应对吃力,若是边上另一只也加入,他这条老命今儿是怕就要撂在这儿了,也不必再等木水学成归来,带着他横行四方,霸道诸妖。   脑中忽然想起那不见了的鼠精,若是她肯向木水带个信,木水能及时赶来,想必他还是能再活个十来年:“边上那位小友既然不出手,想必是个明白的,晓得打死我老妖也要不回木水。”   江本自然明白,木水拜在先生门下,于修习,于升仙,都是最好的,偏偏家里三个他最怕的,都舍不得木水,一定要她回去。这不,其中一个已经动上手了:“打死您,于夺回木水自然是无益,不过是为给家中姥姥娘亲一个交代。”   说话间,老妖已经将椒冉引到洞门,江本不想插手,退到外面,老妖抽出蒲葵扇来:“老妖自知不是两位小友的对手,也知两位小友不杀老妖是不会罢休的,老妖活了那么多年,早已经是无牵无挂,只一件,老妖有个藏宝之地,无人晓得,当真可惜。”   椒冉怒道:“死到临头还记挂着宝贝,可见是个心术不正的。”   听木水所言,他并不是富裕的妖怪,怎可能又藏宝之地,江本不知他是何用意,忽见一黑鼠从洞中爬出,急速逃去,心中了然。   鼠精听老妖说去藏宝一事,心中又有了打算,若能报信成功,助木水救下老妖,想必那些老妖收藏多年的宝贝就是自己的了,到时,不怕还不清齐山那些妖怪的钱。于是瞅准了空挡,撒开四条腿,向外奔去。   一路逃到齐山山脚,却见山脚满是妖怪,原这齐山的妖怪一半出去寻她,另一半在这山脚守她,鼠精犹豫再三,还是幻化出人形,向众妖走来:“各位哥哥姐姐,且听小的一说,老妖爷爷有性命危险,请快些通知木水去救他。”   那众妖以为这鼠精又撒谎,均是不信,叫她拿钱来还,还不起就吃了她,鼠精害怕:“各位哥哥姐姐,且和我一起去锦山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,性命关天,小妖不敢胡言。”   众妖见她说得恳切,心中有些动摇,其中一只说道:“谅这鼠精也是逃不出咱们手里的,且放她去知会一声木水,咱们也先过去看看,救命要紧。”   众妖亦觉有理,便让鼠精上山去,鼠精一路连飞带跑,到了小茅屋:“先生,先生。”却无人答应,鼠精又到小竹林去:“木水,木水。”   木水这几天表现好,好不容易可以摆脱凝神,练习冥神了,正在状态,不想被鼠精打断,她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:“鼠精姐姐,你有什么事情吗?”   鼠精扶在木水的肩上,大口喘着气:“快去锦山,老妖有危险。”说完就躺在了地上,再动不得。   木水早已经将她的名字拉近黑名单,认定了她是不说真话的妖精:“你又骗木水,老妖爷爷怎么会有危险?”   鼠精连连摆手,挣扎了几下要起来,却还是起不来:“来了一红一白两只妖怪,说是问老妖为何要拐走你。”   木水更是不信,她在锦山与老妖相依为命两百年,老妖何曾拐过她,更何况她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妖怪,白色的倒有,不过是有些妖怪为了好看,故意涂抹出的效果:“我不信你。”   鼠精简直气得吐血,她拼了命地赶回来,就为传信,结果山脚下非亲非故的众妖信了,她和木水好歹相骗一场,木水居然不信。也罢,或许就是因为她们是相骗一场:“老妖真的有危险,你去锦山看一眼就知道了,信我一次啊。”   木水还是无动于衷,任凭她费尽口舌。   锦山那边,众妖赶过去,正见椒冉与老妖打得正酣,老妖与术法上稍逊一筹,却有十足的作战经验,椒冉的斧子半点便宜也捞不到。偏她是个犟脾气,不许江本出手相帮。   众妖来了,也是为难,按说,该帮老妖的,可是场面正是一对一的公平对决。   江本先道:“诸位可是齐山的?”   众妖道:“正是。”   江本又道:“在下越山白犬族江本,那位是椒冉。”   众妖一听是白犬族也有些犹豫,妖界三大势力,分别是青丘的九尾狐,叶山的灰狼,越山的白犬,于实力上说,白犬虽远不如前两者,但同样不容小觑。   江本见自报家名果然得到了想要的效果,又道:“这老妖从越山上拿了一样东西,家里姥姥派我两位小辈来寻,还请诸位给个方便,不要插手才是。”   众妖本不敢惹白犬,又得了台阶,自然顺着下:“既是这样,我等就先行告辞,只是,这老妖于先生徒弟有恩,还请两位手下留些情。”   老妖这么一听,就晓得这些妖怪是不会救自己的了,在心里默默扇了自己一巴掌,何苦为着个白眼猪,搭上自己的性命哟。   众妖离开锦山,立时回齐山去通知居且和木水。   这边木水还是没有被鼠精说服,鼠精一遍一遍地发誓,连自己性命都堵上了,木水还是不信,连撵带赶地将她轰出竹林,继续冥神。   正进入了状态,不想又来了几声呼唤:“先生,先生,木水,木水。”   居且还是没有回来,众妖往竹林奔,一见木水,二话不说,拽起她就走。   木水挣脱不得,只问道:“各位大叔大娘哥哥姐姐,要带木水去那里?”   众妖道:“老妖有危险呢,你快去吧。”   木水笑道:“你们可是又被鼠精姐姐骗了?方才鼠精姐姐与我,也是这么说的。”   正是,该聪明时愚钝,该愚钝时假聪明。   众妖想着老妖的性命,也不与她解释,分开两拨,一拨去寻居且,一拨带木水去锦山。   木水极是不情愿地跟着来到锦山,老妖的洞门前,江本没有瞧见她,只笑问众妖:“怎么,诸位还是要管一管这事儿吗?”   那不及眼的笑,阴森森如同嗜血鬼怪,众妖自觉退后一步,将木水推出去:“不是我等要管,是这位小姐姐要管。”   木水抬头,与江本四目相对:“表哥?”   椒冉本是蓄力,正要一斧子将老妖的防御罩砍碎,听到这边的声音,立时收了势,一个空翻落下地来,往木水走过去,再不理老妖。   然这一收势,却是吓傻了老妖,发时的快狠准,收时的自如,都在向他说明一件事,椒冉并无心要他性命,否则,他连五招也撑不下。   木水见椒冉来了,依旧是冷着脸,又怯生生地喊一句:“椒冉姐姐。”   椒冉于木水不见一事,担心程度不比江本少,她喜欢这个呆呆笨笨,毫不做作的妹妹,为找木水,没少出力,但是一见到木水,她又是气不打一处来:“怎么,还记得我们?”   木水不知她所言何意,却也能听出她的生气,小心翼翼地讨好道:“姐姐好看,木水自然记得。”   椒冉又要发作,江本知她脾气上来,虽不会将木水怎么样,只怕老妖要遭殃,于是先喝道:“一声不吭就走,知道姥姥又多担心吗,若不是先生收你为徒的消息传遍,是否打算此生不将行踪告知我们。”   木水虽活得艰难些,却从未遭过这样的吼骂,眼泪瞬时就落下来,椒冉哪里还有方才的气,一拳头打在江本脸上:“再骂一个你试试。”   江本立时就焉了,低声下气地哄木水,哄完木水又哄椒冉,椒冉却不吃他那一套,扯着木水的衣摆,转身进了老妖的山洞。   众妖见空气中的□□浓度又有提升,转身就走,老妖混在其中,也准备离开,却被江本一把拽回来:“木水得您多年照顾,我白犬族还未好好答谢您呢。”   老妖干巴巴地笑两声:“呵呵,呵呵。”   江本又道:“我知您老心中有顾忌,担心木水回到越山被欺负,所以才射杀了我这么多的洞知雀,想来木水能拜成师傅,也是您的功劳。”   老妖听他提起那些洞知雀,仍不说话:“呵呵,呵呵。”   江本又道:“家里姥姥和娘亲,还有椒冉,十分舍不得木水,我亦不舍,但是自木水入学一事,我也明白,木水在越山将会受到的歧视与孤立,多于她能得到的保护。还好,先生愿意收了她为徒,能得先生教导庇佑,想必以后的某一日,木水会成长为我们想不到的样子。”   老妖依旧是呵呵两声,面上却不再那么冷漠抵触,江本最后道:“那杀了木水双亲的恶狼,早已被姥姥除去,姥姥也因此受了伤,虽各方神药一直养着,这么多年,也没见好。”   半晌,老妖没再干笑,缓缓道:“进去吧。”   当居且得了消息,匆匆赶来时,见到的却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老妖:今儿请你们吃爆炒洞知雀 木水:好耶好耶 椒冉:勉为其难尝一尝 江本:心在痛血在流 ☆、留在齐山   十月末正是山茶花开的时候,居且见木水这两日练习略有起色,便教授了她冥神的方法诀窍,招一朵云,往合山来。   合山的山茶最多最好,来此处摘花是居且这几百年的习惯。所幸来寻他的众妖晓得,在齐山寻不见他,就往合山来了。   居且听众妖说起有妖怪上锦山找老妖麻烦,忽然想到那一日在越山捡到木水,因当时没往心里去,也就一直没问过她,现在想想,竟是疏忽了。   思及此,立即抱着满怀的山茶,瞬移到锦山去,立即有小妖上前,引他去老妖的山洞。   不想见到的却是一派其乐融融。   木水抱着椒冉的胳膊,小声说着什么,椒冉为她理额间的碎发,江本将从越山带来的谢礼一件一件拿给老妖,哄得老妖喜不自胜,合不拢嘴。   根本一点也没有危险的迹象。   南山作证,他可是连刚采的花都来不及收进虚境之中,就赶来了。   一进去,四妖的目光立即聚集在他身上,老妖住在齐山隔壁,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居且,偶然遇到之时,只觉居且不愧为仙,光彩夺目,不敢直视,这么近距离地看到,还是第一回,暗自感叹,果然仙人就是生得好看。   江本和椒冉却是从没有见过居且的,一直以为居且是长胡子,白头发的老者,面容慈祥,却不想竟是这般年轻,手中的山茶花红艳艳映在如雪的白衣上,莫名有一种妖娆的感觉。   木水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,蹦跳着跑到居且跟前:“师傅,你怎么来了,这花真好看,像椒冉姐姐。”   居且一挥手,将山茶花收进虚境:“听说你出事了,我瞧着倒是好得很呢。”   江本起身,先行一礼,恭恭敬敬道:“一场误会,还请先生莫怪。”   居且冷眼瞟过:“哦?”   江本只觉一阵冷气向自己袭来,勉强支撑着站稳,心中却是暗喜,想来先生是在乎木水的,不然也不会这般着急赶来:“木水本是小妖表妹,因上一辈的往事,没能回越山,住在锦山上,姨娘姨父过世后,一直承蒙老妖护佑,家中姥姥听闻此事,十分感激,特命我等前来感谢。”   居且扫一眼那堆放在老妖脚边的礼品,美酒,瓷器,玉饰,大大小小还没拆开的礼品盒子,面上又黑了两分,如果不是江本先说了他是为了感谢来的,居且都要以为这是为迎娶木水下的聘礼了:“既是这样,你来凑什么热闹,还不回去?”   江本一愣,闻说先生高冷,果然是真的,他这说了那么多话,连一个正眼也没捞着。   木水也是一愣,才想起今日居且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完成,低下头去吐吐舌头,心中默默祈祷居且什么也想不起来。   居且本来也是没有想起来的,看到她这小动作忽然就想起来了:“今日我吩咐你的事,都做完了吗?”   木水脚尖画圈,支支吾吾道:“缸里水挑满了,碗也洗好了。”   居且道:“水是自己挑的,碗是自己洗的?”   午觉醒来,木水就发现缸里的水满了,厨房里的碗洗得干干净净,整整齐齐摆好在碗橱里:“不是,木水也不晓得是哪位哥哥姐姐帮的忙。”   “我早上是怎么吩咐的?说。”   木水声小如蚊:“说要木水自己完成,不得找其他妖怪帮忙。”   “所以呢?”   居且如何不知齐山的妖怪总是悄悄帮她做事,前些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,但今日,莫名地,就是生气得很。   木水被问得说不出话来,不知如何是好,她听得出来,师傅是真的生气了,平日里师傅也是叫她自己完成,但是有妖怪帮忙,他看见了也不会责骂。   江本思索着如何为木水开脱,一直以眼神示意老妖帮忙说句话,老妖却是在想果然神仙就是脾气不好,心里默默欢快地吐槽着居且,并没有看到。   正是无可奈何之时,椒冉开口了:“先生未免过于苛刻,木水虽然已经四百岁,心智却不过孩童,有热心的妖怪愿意帮忙,她以为是好事,自然接受,难不成先生觉得,木水是会拒绝好意的?”   她说前两句时,江本恨不能立时跳上去捂住她嘴,只怕她火上浇油,但说到后头,竟然也有了些道理,也是叫他有些吃惊。   不想椒冉继续说道:“齐山方圆八百里,数不清的妖怪想拜先生为师,先生若是真的嫌弃木水,不如就此与她断了师徒关系,再去寻好的,机灵的。”   江本黑线,怎么就相信狗嘴里能吐出象牙。   居且望一眼眼圈红红的木水,扔下一句“随你”,转身便走。   木水虽然不懂椒冉所说是何意思,但那句断了师徒关系,她还是能听懂的,哭着就追出去:“师傅别走,木水听话,木水再也不要其他妖怪帮忙了。”正在居且瞬移时,抓住他袖子。   一仙一妖回到齐山,木水还在哭,一见她哭,居且心中也生出一丝愧疚,只是高冷了这么多年,他实在不晓得要怎么哄人:“以后那水你也不必挑了,碗也可以不用洗了。”   木水一听,以为居且当真不要她了,哭得更是厉害,拽着居且的袖子就不撒手:“师傅,木水再也不敢了,师傅别不要木水。”   居且无奈,上阵杀敌他不怕,流血牺牲他不怕,天上的女神仙们不知多少为他流过眼泪,他也是看也不看一眼,但是不知道为何,只要木水一哭,他就满满负罪感。   他默默告诉自己,这就是师徒,也许当年归浮对着师傅哭的时候,师傅也是这样的感觉。   脑海中闪过寻习那张魅惑众生的脸,居且想象着如果是他,他会如何哄好木水,不禁起了一身的几个疙瘩,但还是强忍住:“快别哭了,方才是师傅不好,师傅太凶,你要是实在觉得挑水洗碗很累,以后不做也罢,左不过我多使两个仙法。”   这温柔的语气,维扬的嘴角,关切的眼神,确实是极有效果的,木水果然不哭了,扯着居且袖子将眼泪擦干:“师傅,木水以后会乖乖听话的。”   居且摸摸她头,轻声道:“我知道。”   另一边还要到齐山去寻木水的椒冉被江本拦住,两妖拿出法器,一路从锦山打回越山,直到姥姥屋前被琅织拦住:“叫你们去寻木水,你们倒好,一路打回来,白犬族的脸面都叫你们丢尽了。”   椒冉收起斧子就告状:“都是江本,侄女本来就快将木水带回来了,江本不帮也罢,竟还拦住,不知是何居心。”   琅织脸沉下来:“江本,你好好解释解释。”   江本却是无所谓的样子:“怎么,娘亲觉得,凭孩儿和椒冉这半吊子的法力,就能从先生手里抢回木水?”   琅织一惊,不想传闻竟然是真的,正要再问,椒冉先道:“先生对木水那样苛责严厉,分明就是不喜木水。”   江本道:“我说你傻,你偏不信,且等着瞧吧,先生对木水好着呢。” ☆、豆腐骨头   鼠精最后也没有拿到老妖的藏宝,青花帮她还了钱,叫她在店里打杂还债。鼠精含着泪,告别了齐山。 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慢慢过去,木水将越山的事情遗忘脑后,居且也不问,只当那件事情从没有发生过。风平浪静的生活,一如居且在这齐山活过的五百年的每一天,每一月。   只是齐山再也没有妖怪殷勤地帮助木水做这做那,木水每天自己打水,自己洗碗,每天都能得到居且的夸奖,小短腿隐隐有变长的趋势。   木水修习勤奋,进步却很小,居且向寻习传了几次讯息,皆是被回绝,说那两味药十分难找,居且心中猜测十有八九是寻习没上心找,可是也不好使硬手段强迫他,若是他随意找了□□来给木水吃下,居且也是没法子的。   索性就将此事放下,寻习虽然不正经,但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绝对不会乱来。   况且,现下呆呆笨笨的小妖精很得他心意。   这些,木水自然是不知道的。   不知不觉,屋前的红梅就开了,红如胭脂。木水一件一件添衣服,如今,已经穿上琅织新为她做的小棉衣。   那小棉衣上绣着两只很好看的蝴蝶,她很喜欢。   然而最让她高兴的是,居且最近准许她吃肉了,虽然是豆腐做的肉。   原是居且早早腌好的酸菜已经可以吃了,可是这吃酸菜自然是要炖大排骨的,居且也没犹豫,往齐山村没了两斤大骨头就开始炖。   于是木水经历了月余,终于在饭桌上见到了肉的影子:“师傅,木水已经可以吃肉了吗?吃肉不是会死的吗?”   居且不假思索,将酸菜炖排骨挪到自己面前:“这是我的,你看着就行。”   木水虽然嘴馋,但是为了性命着想,也不敢吃,默默啃着青菜萝卜,盯着那碗肉流口水,直盯得居且不舒服了,妥协道:“我已为这肉施了仙法,吃了不会死,吃吧。”   很嫌弃地看一眼木水,起身离开,然而木水一颗心都在肉上,根本没看到。   居且道:“你既是猪妖,也能吃猪肉?”   这个问题,木水倒是没有思考过,不止是锦山,这十里八山,没有哪个妖怪会考虑,该不该吃自己同类。   经居且这么一说,木水心中却忽然充满了深深的罪恶感,默默将伸出去的筷子缩回来,扒拉着碗里的饭,嘎巴嘎巴嚼着青菜。   居且忽然又觉得,那几块大骨头不吃了十分可惜,花了他好些时间才炖出来的,于是骗木水道:“那不是肉,是豆腐,放心吃。”   木水又开心地将豆腐挪到自己面前,大快朵颐。   这一顿饭,可以说是木水拜师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,所以吃完之后,也没要居且吩咐,就很自觉地起身去洗碗。洗碗过后,又很自觉地扫地,缸里的水还有大半呢,迈着小短腿,喜滋滋地就往山下去打水。   居且摸一摸额心,觉得适当让木水吃些肉也没什么不好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明天有考试,一千字请大家见谅~ ☆、除夕   除夕是人界祭祖祭神的日子,妖族对于祖先没有这么深厚的感情,对神仙只有畏惧很少崇拜,也没有这样的传统节日。   这一天,于他们来说,不过和每一个寒冷飘雪的冬天一样。   但是今年,由齐山村青花开始,众妖忽然对这个节日起了兴趣。   青花几百岁的时候,走出过这重重叠叠的妖山,到人界去过,待了两三百年,有过几段孽缘,后来还差点嫁了人,当时道行不够,被人界的除妖师认出来,打回原形,狼狈逃回齐山来。   只是这段经历随着她年纪的增长,修行的提升,没有妖怪再敢提起。   因是冬季,整个齐山都是白雪皑皑,没有任何一点鲜活的颜色,青花本是爱热闹的,聚集了村中众妖赌了两日钱,逍遥快活了两天,又觉得没意思,将众妖撵散了,独自坐在酒楼里发闷。   正巧看见一身大红衣裙,绑着俏皮双丫髻的木水,蹦蹦跳跳从门前经过,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那时在人界的情景,过年时,家家户户挂起红色灯笼,贴上红色对联,小孩子们穿上红色新衣裳,小姑娘头上绑着红色的发绳,可不就给天地间添上一抹鲜活的颜色了吗。   青花来了兴趣,叫店里的伙计们将店里仓库所有的窗花,红纸,红绸,红布全部找出来,装饰在店里,又请村里的教书先生写了对联和福字贴在门窗上。   青花馆焕然一新,摇身一变,成了红花馆。   青花做的有趣,村里其它的妖怪店主也跟着学,齐山村不过一天,就全成了红色,家家开始祭祖祭神,虽然有的妖怪甚至已经不记得了自己的祖先埋在哪里。   至于祭神,木水这两天很高兴,来拜访居且的妖怪特别多,虽然平时也多,大多略坐一坐,看居且脸色不好,就走了,但这两日,却是成群结队而来,又送晒干的花生瓜子,又送糖果糕点,即便居且的脸已经比外面的风天雪地,还要冷上几分,也要坚持喝完一盏茶才走。   居且不耐烦接待,撵又撵不完,索性就上了天,回了南山,由木水接待拜访的妖怪。   青花听说居且不在家,将青花馆关了门,带着一堆大红喜庆的装饰品,就往居且的小茅屋来:“木水,多日不见,可有想念姐姐?”   围着木水的众妖很自觉让开一条路,青花扭着细腰走进去,拉着木水的手,嘘长问短:“这几日先生不在,按时吃饭没,可有认真修习?”   木水也十分苦恼,这几日接待来拜访的妖怪,实在太累了,不但每天要打两次水,还要不停不停泡茶,不停不停洗茶杯,比修习还累、   青花看她红着眼睛就要哭出来的样子,就晓得她没有能按时吃饭,没有修习:“我说诸位,先生既然都不在家,祈福也该往别处去吧。”   众妖本是各自说着话的,小小的房间里一度十分吵闹,但是青花此言一出,立即安静下来,齐山谁不晓得青花面上挂笑,心里藏刀,还又都打不过她,放下茶盏,灰溜溜地就走了。   青花环视四周,满意地笑笑,木水立刻凑上去:“青花姐姐真厉害,比师傅还厉害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我哪敢比先生,只是先生忌讳杀生罢了。”   说着就坐上了上座,原是山上的妖怪见居且走了,有些肆无忌惮,将几家的八仙桌拿来拼接在一起,成了长桌,又摆上椅子,方便来蹭茶喝的。   跟着青花的小妖怪将手里的装饰放在桌上,立即着手就装饰起屋里来,吉祥如意,年年有鱼的窗花,寓意极好的春联,描着各样花草的红灯笼,还有一张尚未写字的红纸。   木水一会儿看看这个,一会儿指挥那个,高兴得很,并没有注意到,居且回来了。   居且以为回了南山就能得清静,然而,没有。   不巧寻习也回了南山,天上的寻习并不比这些不请自来的妖怪强,待不到两盏茶功夫,他就又回了齐山。   居且看着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的木水,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暖意,他忽然觉得,收徒之后的日子,和从前在齐山上的那五百多年的每一天,都不一样。   青花喝完热茶,走出来叫木水:“木水快进来,冷得很,小心冻了手。”   木水扬起手来,张来五指给她看:“青花姐姐,木水不怕的,琅织姨娘给木水织了手套,羊毛的哟。”   青花轻笑,不再管她,回身进屋,正好看见站在雪地里的居且,因是穿着一身白衣,倒是难发现,她喜道:“先生回来啦。”   众妖停下手中的活,木水先跑过去,一头扎进居且怀里:“师傅,你终于回来了,木水好想你呀。”   居且揉揉她头发:“不过才走了两日。”   这一幕惊呆了青花在内的所有妖怪,也看呆了尾随居且前来的寻习姬烟。   齐山上的妖怪自是不必细说,自从居且在齐山住下,就没见他多看过哪个妖怪,哪怕一眼,就连青花,也从不多说一句话。   寻习呢,从南山拜师认识居且开始,就从没有见过他和谁有过亲昵的举动。   荼蘼为救居且死时,居且没有掉下一滴眼泪,只是在魔族提出和仙族签订和平条约时,悄悄收下了那封本该直接递到天帝手里的信,单枪匹马杀进魔族领地,砍下了魔族太子的头颅,与那信一起呈给天帝。   那时寻习以为,像居且这样冷了几千年的神仙,表达爱意,就是这么个方式。   可是现在,他忽然很怀疑,居且对荼蘼,真的有爱吗,若当时为救居且死的是他,自怕居且也会那样做吧。   还是青花先回过神来,看着居且身后瞪大眼睛的寻习姬烟,道:“先生还带了天界的朋友回来吗?哟,姬烟也回来了,今儿可是真热闹。”   居且轻轻推开木水,转身去看身后所谓他带回来的朋友:“你不是最嫌齐山冬天冷吗?”   寻习斜眼看看身旁的姬烟:“要不是那什么,我才不来。”   木水听青花说起姬烟名字,从居且背后望寻习身边那妖娆女子,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漂亮:“姬烟师姐,你真漂亮,和寻习哥哥一样漂亮。”说着就跑去牵姬烟的手。   姬烟将她手避开,后退一步,望一眼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寻习:“寻习上神的脸皮,也未免太厚了些。”并不将木水放在眼里。   木水有些受伤,青花及时走上来:“怎么在外面就热闹说起话来了,先进去喝杯茶驱驱寒气。”   姬烟冷笑:“我们神仙是不惧寒的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既如此,就请姬烟上仙好好在外间赏雪吧,我等惧寒者就先进去了。”挽着木水就往里走。   木水正要叫居且也一起进去,哪知居且早已经走到门前了,木水再不在意姬烟的冷漠,笑着就往居且跑去:“师傅,师傅,木水这两日泡茶的功夫有长进哦,快夸木水,快夸木水。”   居且也不回头:“先泡一杯来尝尝。”   青花回头去看姬烟,脸上满是得意:“整个齐山,就先生家这两株腊梅开的最好,寻习上神,姬烟上仙,慢赏。”   寻习哪有心情赏梅,小心赔笑道:“姬烟,咱们也进去吧,木水泡的茶虽不及你,但想必,也是有些滋味的。”   姬烟扬唇,露出不及眼的假笑:“好啊,咱们进去。”   本有仙罩护体的寻习,忽然觉得这漫天的飞雪,真有些冷。   居且进去,木水正要泡茶,青花先道:“这茶,可以略等一等。还请先生木水先写个字。”将那张未着墨的红纸拿出,平铺在桌上,又将居且书桌上的笔沾了墨递去:“民间的习俗,为明年得福,还请先生写个福字贴在门上,也不必写完,留一笔给木水,也是人人得福的意思。”   居且本就是神,职位比天上的福禄寿三星还高上许多,自然不需要向他们祈福:“你写了就是,不必计较这些。”   青花正要拿笔去写,姬烟进来了:“这福字嘛,自然是主人家自己写的好,青花什么身份,敢代先生的劳?”   青花也不怒:“姬烟上仙说的是,那还是木水来写吧。”说着将笔递给木水。   木水接过比来,内心有些忐忑,又有些欣喜,看看居且,又看看青花,正要落笔时间,姬烟又道:“木水虽然是先生的弟子,修为还是低了些,只怕也不好。”   青花本就不是好性子,不过是因为姬烟升了仙,修习了仙法,不知修行如何,不敢轻易出手,又加上有居且寻习两位神仙在,不好造次,故而对她一忍再忍,然姬烟这般得寸进尺,却有些叫她恼火。   寻习在天上看多了女神仙的打打闹闹,泡沫友谊,自然晓得战斗一触即发,笑道:“既如此,不如就由我来。”   木水心里略有些遗憾,看一眼居且,见居且并未发话,只能默默将笔递上去。   哪知居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笔来,迅速写了个不完整的福字,递给木水:“补完最后一笔,贴门上去 。” ☆、铸剑图   除夕当晚,留在齐山守岁的,有木水居且寻习姬烟和青花,青花和姬烟之间的矛盾,木水自然看不出来,只时不时觉得,会有两股莫名的冷气盘旋,而居且,不乐意看,寻习夹在中间,既要避免战火波及木水,又要防止姬烟青花打起来,可以说是十分难过了。   所幸除夕一过,居且就下了逐客令,虽有不乐意,姬烟还是回了天上,寻习自是也得走的,青花回了齐山村。   正月初一,小茅屋里终于清静下来。木水安安心心地吃着昨夜青花包好存放着的饺子,再不担心会被寻习抢去。   只是摆在屋里的那几张桌子实在碍眼得很,又没有妖怪来寻回,木水得居且吩咐,拿去砍了做柴。   这本是一阵仙法的事情,可是他就乐意使唤木水,看木水跑来跑去地忙。   木水一张一张往外面搬桌子椅子,她平时疏于锻炼,修为极浅,力气与人界小姑娘相差不多,这一趟搬动下来,累得气喘吁吁,热得脱掉了最外件小棉衣。   擦干额间的汗水,准备劈柴时,才发现没有斧子。   木水跑回屋里去:“师傅,师傅,没有斧子,木水要怎么砍啊?手撕吗?”   居且摆弄着瓶中的梅花,不以为意:“那楚清剑,可变幻成各种兵器。你若是能手撕,也不是不可。”   木水似懂非懂点点头,从虚境之中将楚清剑拿出来,放在地上,双眼紧闭,指着剑身:“变斧子,变斧子,变斧子。”   睁眼一瞧,剑还是原来的样子,并没有任何改变:“师傅,楚清剑还是楚清剑,没有变成楚清斧子。”   居且将手中的修剪花枝的剪子放下:“你是怎么变幻的,再来一遍我看看。”   木水闭上双眼,又念了一遍:“变斧子,变斧子,变斧子。”   居且黑线,楚清剑怎么可能听得到妖怪说话,不明白这念三遍意欲为何,他又想起木水第一次收剑时的情景,简直是气到吐血:“不是这么个变幻法,凝神。”   这样的提示,木水终于懂了,原来是要想让花开时那样。蹦跳着拿着剑出去了。   居且继续摆弄梅花。   木水虽没什么力气,到底楚清剑是神剑,十分锋利好用,不大会儿功夫,几张桌子就都劈完了,去问了居且,居且叫搬到厨房后面的柴堆旁边去。   尽最大可能抱了一大摞起来,木水觉得自己已经看不见前面的路了,脚下摸索着走过去,将柴放下,正要再去抱一摞时,余光忽然看到一页纸,本着好奇的心理捡起来,只见上面画的是一把十分花哨好看的剑。   木水想想楚清剑,又看看纸上画的这把,忽然觉得楚清剑一点也不好看,拿着这一页纸就去找居且:“师傅,师傅,你看木水捡到了什么。”   正在研究菜谱的居且抬眼一看,只觉十分熟悉:“什么?”   木水恭恭敬敬将铸件图递上去:“是一张铸剑图。”   居且略扫了一眼,只觉十分浮夸,华而不实,低头继续研究菜谱,:“哦。”   木水没注意到居且的冷淡,继续说道:“师傅,这是不是上天给木水的指示,木水听说,很多修行极深的妖怪,在升仙之前,都会得到上天的指示。”   居且心不在焉地敷衍:“嗯。”   木水得到了肯定,更加坚定这是天将降大任的前兆:“师傅,你教木水铸剑吧。”   居且:“嗯。”   得了师傅的肯定,将铸剑图仔细叠好,放进荷包里,木水欣喜地回去继续搬柴,搬完柴后将楚清剑幻化回原本的样子,擦拭干净,才又收进了虚境。去了小竹林里继续练习冥神。   快到晚饭时间,居且才终于从菜谱中回过神来,揉揉眉心,唤木水道:“将这本书带去给青花。”   木水疑惑:“为何要给青花姐姐,师傅不留着自己做菜用吗?”   居且道:“太难了,学不会。”   这般磊落承认也有学不会的东西,倒是不像他,只是肯定了木水不会嘲笑他,才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。   木水接过那卷菜谱:“青花姐姐真厉害,木水越来越佩服青花姐姐了。”   果然。   青花馆中,青花接过菜谱,略翻一翻:“这上面又几道菜我倒是会,不过其它的还得好好研究研究,妹妹你回去告诉先生,等做出来了,我亲自送过去。”说着又叫店里的伙计炒了几道招牌小菜给木水带回去。   木水也不谦虚,拎着食盒就回齐山去回话。   青花的回答,也是在居且预料之中,他点点头,算是记下了,叫木水将食盒里的菜摆好,准备吃晚饭。   相对无言,静静吃饭,居且还在想着菜谱的事情,木水想的则是居且什么时候开始教她铸剑,可是木水从来不是愿意去猜的:“师傅,木水什么时候开始学铸剑?”   居且疑惑:“为何突然想学铸剑?”   木水心想,可能居且忙于菜谱的事情,已经忘记了早先的对话了,又将那铸剑图拿出来。   居且接过去,一看,这不是寻习还没走之前给他看的那张吗:“你在哪儿捡的?”   木水道:“柴堆那儿。”   原是姬烟升仙这么多年,一直没件称手的法器,偶然向大师姐说起此事,不想大师姐转头就将此事告诉寻习了。   寻习心想自己虽然没有仔细修炼过铸剑之术,但医术这么难都能学会,铸剑这样的小事,自然不成问题的。   就临时抱佛脚,回南天恶补了铸剑的所有相关书籍,正巧居且那几日因为齐山太吵回了南山。   居且于铸剑上可是一等一的,寻习本着同门之间,应当互帮互助的想法,拿着书上不懂的地方去问居且,哪知居且并没有觉得同门之间,就有互帮互助的义务,况且寻习一直没有将医治木水的那两味药找到,也就没有搭理他,又回了齐山。   寻习追到齐山来,厚着脸皮求居且指教,最终画成了这么一张图纸。   居且看过之后,很中肯,很无情地,评价了一句:“这样的铸剑图,烧火也烧不着。”随手就扔到窗外,刚好一阵风过,刮到了柴堆里。   现下居且再仔细看看那张图纸,还是觉得连烧火也不配,更妄想和他的楚清相较:“楚清很好,这个比不上。”   木水看看那把剑,又想想能变成斧子的楚清:“楚清是师傅给的,自然是最好的。”   居且点点头:“不是因为这个,楚清本身就很好。”   木水又道:“可是师傅,这或许是上天给木水的暗示。”   居且黑线,什么暗示,帮寻习追姬烟的暗示吗:“上天从不给暗示。”上天都是直接劈一道雷下来。   木水嘟着嘴:“可是师傅下午的时候,明明不是这么说的。”   居且回想下午的时候,木水是拿了一个东西给他看,只是他沉迷于菜谱无法自拔,没太在意,又听她叽叽咕咕说了些话,他也是没在意,随意回答了两声:“下午说的话,现在不作数。”   木水还是不死心:“可是师傅明明已经答应过了,答应过的事情是不能反悔的。”   居且道:“你不喜欢楚清?”   木水使劲摇头:“没有没有,木水很喜欢楚清,可是老妖爷爷和木水说过,上天的暗示是非常重要的,一定要遵从,否则就会失去升仙的机会。”   木水在锦山时,除了姬烟,还听老妖说过另一位齐山妖怪升仙的故事。   说是那个妖怪修为极深,日行一善,是众妖看中一定会升仙的,只一直没有等到天雷。   偶一日在齐山脚下的小溪边打水,捡到一根木杖,那妖怪想着必定是哪位老妖丢的,只怕丢了这木杖走路不方便呢,便收了起来,四处打听以便归还。   哪知捡到木杖的第十日,升天的天雷劫救下来了,最后一道,那妖怪扛不住了,便是那木杖挡的。   这自然是上天见那妖怪修为还欠些,担心她被雷劈死了,才先给了她这个木杖,后降下来天雷。   这故事真实与否,有待考证,只是老妖讲的话,木水一向是不会怀疑的。   居且想了想,木水学过冥神之后,是不能再往上学了,否则按照寻习的说法,极其容易走火入魔,轻则更傻更呆,重则丢掉性命。   可是单单读书认字也不是个办法,所幸铸剑是他擅长的,教一教也无妨:“既然你执意要学,那好,我就教一教你。”   “太好了,谢谢师傅。”木水跳起来,往居且脸上吧唧亲了一口。   居且感觉自己心里某一处,忽然塌了一块。不再去看木水,低头继续吃饭。 ☆、铸剑第一步   铸剑最要紧的就是好铁,居且虽然自己也有收集的许多上好的铸剑铁,但却没有拿出来给木水,一则是,他实在瞧不上寻习的铸剑图,连烧火都配不上,怎么配得上他收藏的好铁,二则,实在大材小用。   所以只告诉木水,叫她去山下请青花打听,这方圆几百里,哪座山上哪个妖怪手中,有适合铸剑的好铁。   木水自然是不多想的,齐山积雪消融时,裹紧棉衣披风,顶着寒风,下了山。   然青花却晓得,这妖族人界的铸剑师,虚境之中,还存着好些收藏的铁,没道理居且没有,于是问木水道:“怎么先生收你为徒时,没有授剑于你?”   木水自虚境中将楚清剑拿出来:“有的,叫楚清,剑穗上还有宝石呢,可好看了。”   青花接过,细细打量,又看那剑穗,编得有些粗糙了,只是上头的宝石,相当宝贵:“嗯,是把好剑。既得了楚清,为何,你还要再铸一把?”   木水将捡到铸剑图的事情仔细说与青花,又拿了铸剑图给青花看。   青花看看楚清剑,又看看那铸剑图,忽然明白居且为什么不拿自己收藏的好铁给木水铸剑了,换做是她,也不会愿意。   这铸剑图上画的剑,剑身长度宽度根本不成比例,细细长长,上绘着花哨的图案,中看不中用:“这剑,好看是好看,只是姐姐多嘴一句,瞧着,并不如先生的楚清呢。”   木水收回那铸剑图:“这是上天给木水的指示,老妖爷爷说了,天将降大任与斯妖也,必会给她点提示的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那你瞧姬烟,不也没有遇见所谓上天的指示吗?”话一出口,她就想到另一桩事情,心中暗笑,可不就上天给姬烟的指示。   木水摇头:“不对不对,遇见师傅,就是姬烟姐姐得到的指示。”   青花道:“经你一说,姐姐倒是真的想起来,姬烟升仙时,是得过上天的指示,只不过,和先生无关。你先回去,有消息了我就叫鼠精上齐山去告诉你。”说着递了一个食盒给她。   木水接过食盒:“谢谢青花姐姐,青花姐姐最好了。”   也不知是谢食盒还是谢答应寻铁,青花轻笑着,转身进了青花馆后堂,去吩咐事情。   木水回到齐山上,见居且手中拿着斧子,在红梅树前走来走去,原是他嫌弃门前开了两百年的红梅单调无味,正打算砍了种上白梅。   木水走过去瞧:“师傅当真要砍了这树吗?”   居且道:“过来,你来砍。”   木水疑惑道:“师傅,木水瞧着,红梅比白梅好看呢。”一到冬天,齐山上除了常青树,就只有这红梅有些颜色,若是砍了,种上白梅,就真是什么也没有了:“而且冬天雪那么大,真的能看见白梅花吗?”   居且道:“这红梅开了两百年,看腻了。梅须逊雪三分白,雪却输梅一段香,听过没?”   木水摇头:“没。”   居且无可奈何:“叫你砍,你砍就是了。”   木水嘟着嘴:“再过两百年,师傅是不是又要将白梅砍了,种上个其它颜色的梅花,木水不砍,梅花多可怜那。”赌气就往屋里去。   居且站在原地:“这小妖精,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。”   木水进了屋,坐在床上就大哭起来,手里撕扯着手绢子,那手绢还是她央求青花给她绣来解馋的,上面全是红烧肉,烤兔腿,清蒸鱼,没事就对着流口水,很被居且嫌弃。   居且耳里一向是极好的,听到她哭了,放下斧子,走进去看:“哭什么?”   木水抬头:“那梅花那么好看,师傅还这么嫌弃,木水这么笨,肯定不到一百年就会被师傅赶回锦山的。”   居且不明:“这又是去哪里听来的?”按照她这个呆笨的程度,根本不用一百年,说不定明年,他脾气一上来,就会赶她回锦山,小妖精未免太自信。   木水袖子擦一擦眼泪:“住在山腰下的狐狸精姐姐说的,不念旧物就是不重旧情。”   居且黑线,这要表达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:“她说的是她丈夫,我是你师傅。”   木水似懂非懂,当时她见那狐狸精哭得厉害,死活不让她丈夫扔掉,她多年累积的人界戏子画像,情形也差不多就是这样,便以为所有的东西都一样,都是不能扔掉的:“师傅,木水错了。”   居且看着她红肿的眼睛,心也软了:“再辟一块地出来种白梅总行了吧?”   木水重重点头:“嗯,好。”   居且放心,走出去,不一会儿又折回来:“以后,没事少出门,多在家看书。”   青花因早年经营赌场,手下有好些能干的妖怪,所以没几天,就打听到,齐山北去三百里,有一座壶荆山,山上住着一只妖族铸剑师,这铸剑师手上现有一块上好的黑铁,十分适合铸剑用。   鼠精传完话,还没有离开的意思,居且道:“还有事?”   鼠精道:“青花姐姐说,但凡铸剑师总是爱铁的,只怕那妖轻易不肯将黑铁给了先生,先生若是亮出身份去拿,又恐怕于名声不好,所以,她可以代劳,将那黑铁拿来。”   青花拿黑铁会用的手段,居且多少还是晓得的,自然极有效迅速,况且她一向也不在乎名声,这十里八山,哪个妖怪不怕她,他一向也信任她,只是,难得有事,他也想带木水出去经历一番:“你回去告诉青花,不用。”   鼠精告退离开。   木水疑惑:“师傅,为什么不用青花姐姐帮忙去取呀”   居且斜眼望她:“要铸剑的是你,自然你去取,与青花何干?”低头喝茶。   木水低头望着鞋尖,吐吐舌头:“木水错了。”   居且将茶盏放回桌上,点点头:“知道错了就好,赶紧去收拾东西,明日就启程吧。”   木水道:“真的木水自己去吗?木水有些害怕。”   居且又点点头:“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,高兴些。”   哆哆嗦嗦回到自己的屋子,木水坐在床上,将娘亲的玉佩拿出来,细细抚摸:“娘亲,木水此去,可能回不来了。但既然是上天的指示,木水也不敢违背,还望娘亲与爹,一定保佑木水。”   居且站在门外,听她悲伤诉说,不觉嘴角上扬,脸上露出戏谑的笑,略一思索,收了表情,推门进去:“还是由我带着你去吧,不然以你这脚程,起码得半年才能回来,还不论能不能从那妖族铸剑师手里拿到黑铁。”   木水眼前一亮,站起身来,跳到居且身边,环住居且手臂:“谢谢师傅,木水就知道,师傅最好。”   居且:“自然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求收藏~ 求评论~ 求包养~ ☆、拿到黑铁   融雪最是冷的,地上有水又很湿,即便能瞬移,有仙罩护体,居且也不愿意出门,便告知木水,决定春暖花开的时候,再去壶荆山。   本来有居且带着,不用多大一会儿就能到壶荆山,迟些日子也无妨,但木水心里急得很,恨不能立即取来黑铁,开炉铸剑。   居且决定的事情也不是轻易能改变的:“我说春暖花开就是春暖花开。”   于此事上,木水不敢哭闹,生怕居且一个不高兴,就不和她去壶荆山了,只小声央求:“师傅,春暖花开还有好长好长时间呢。”   居且有些不耐烦:“着急就自己去。”   木水立即闭嘴,不敢说话,在居且眼神杀下,默默走出屋。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春暖花开的日子。   可是,她根本算不清,只能一天一天地盼望,每天早早的起来,查看迎春花是否绽放。   这一天早晨,木水起床,还未来得及洗脸,还是先去看迎春花,那几个花苞的位置她早已铭记于心,每次都是直接去看。   “一,二,三,四。”数到第五个的时候,一朵黄色的小花闯入视野,木水激动得将指着那朵花,大声向屋里喊:“师傅,师傅,开花了,开花了。”   居且慢悠悠走出去,顺着木水指着的地方望去,果然是一朵迎春花。   其实他说等开出第一朵迎春花才出发去壶荆山的意思,是准许木水作弊,毕竟她已经学会凝神了,可是傻乎乎的木水,根本不懂。   居且道:“收拾东西,吃过早饭就走。”   木水激动地跑回屋里,跳上床去,打两个滚,才开始收拾东西。   现在的她,和几个月前的她已经不一样,琅织江本时常会将洞知雀送东西过来,吃的玩的用的,样样都有,但是木水要放进虚境带走的东西,也不是特别多。   青花绣的解馋手绢,最喜欢的衣裙,可以长时间保存的干果蜜饯,铸剑图。   不大会儿功夫就收拾好了,往厨房去。   居且往锅里放了一把面条,几叶青菜,木水却是盯着碗柜里,昨日剩下的炒肉:“师傅,这剩下的肉,不吃也挺可惜的。”   居且道:“想死就吃。”   缩回脖子,木水摇摇头,坐在桌前,看着那块解馋的手绢,静静等待面条。   吃过早饭,居且最后看一眼炉灶,确认火星子已经全部熄灭,才叫木水拉着他的袖子,准备瞬移。   木水疑惑:“师傅的厨房,以前也着过火吗?”   老妖有一回带着木水出远门去玩,回来时,洞里就被烧得只剩火灰了,原以为是哪家妖怪故意烧得,从那山洞中死里逃生,还是出来的老鼠告诉他,炉灶里的火没熄灭,点着了旁边的柴。   居且有些不高兴,冷冷地看一眼木水:“没有。”   其实是有的,他以前为了方便,也是将柴放在厨房里的。   不大会儿功夫,就到了壶荆山,这壶荆山与齐山倒是差不多,居且随意抓了一只小妖怪:“这山上有个铸剑师?”   那小妖怪也是十分热情:“两位是来铸剑的?我带你们去吧。只是有一言要奉劝二位,这铸剑师脾气古怪得很呢,若是没有足够的钱财,只是二位要白走一趟。”   木水有些为难,她身上值钱的东西,除了娘亲玉佩,就是楚清剑剑穗上的宝石。   居且却是十分淡定,手心摊开,立时就变出了一个大金元宝。看的木水于那小妖目瞪口呆:“哇。”   居且手一收,那金元宝就不见了:“看路。”   小妖收回目光,继续向居且木水介绍壶荆山,往铸剑师家去。   一路走到山顶,小妖指着一处有大烟囱的石头房子:“这就是了。”   居且有仙法,平时不常走路,偶尔走一走倒也无所谓,只是这小妖一直喋喋不休,让他烦不胜烦,木水这只平时疏于锻炼的猪,早已经累得气踹嘘嘘:“早说在山顶,师傅带着我,嗖一下就飞上来了。”   那小妖立即摸摸后脑勺,憨厚一笑:“没想到。”还要再说什么,居且一挥手,将他嘴封上了。这一招,他从前常常用来对付寻习。   直接走进去,只见一个人身兽首的妖怪,光着上身,正在打铁,木水先走上去:“请问这里有黑铁吗?”   居且黑线,这小妖精,怕是平时在齐山村买东西买习惯了吧。   那打铁的妖怪并不答话,木水又问一遍:“请问这里有黑铁吗?我们有钱。”   那妖怪一听有钱,抬头望他们一眼:“只铸剑,不卖铁。”又低下头去继续打铁。   木水有些着急:“师傅,你快将金子拿出来。”   居且伸出手心,那金元宝又出来了。木水拿过,向打铁妖怪走出:“你看,我们有钱。”   打铁的妖怪放下手中锤子,伸手去,木水道:“我们要铁,不要手。”   居且再次黑线:“将元宝给他。”   原是有擅长变幻术的妖怪买家,会变出假的钱财欺骗修行不高的卖家。   这打铁的妖怪仔细打量一番手中的元宝,确定是真的,才道:“我是铸剑师,只铸剑,不卖铁。”   木水欣喜道:“原来黑铁真的在你这里呀。”丝毫没有注意到后两句话。   铸剑师翻手将元宝藏进虚境之中,继续打铁。   木水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:“你怎么藏了我的元宝?”   铸剑师道:“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,和你说的几句话,就值这么些钱。”   木水拿他这种无赖的说法无法,急得跺脚,回头去向居且求助,居且却不见了踪影,木水喊了两声:“师傅,师傅。”没有回应。   那铸剑师道:“还不快走,想留在这儿给烧火打铁?”   木水道:“你还我的元宝。”   铸剑师早已经看出木水修为极低,只是一只笨猪,因居且掩了仙气,看不出居且修为,方才才会略有所顾忌,而现在,居且不在,他自不会害怕木水:“元宝既然到了我手里,就是我的,哪有归还的道理。”说完口中吐出一阵火,向木水袭去。   木水躲闪不及,用手捂住眼睛不去看,然那火却并没有烧过来,睁眼一看,正是居且挡在前面,手里拿着的,正是黑铁:“火候就这些,炼出来的剑想必也不怎么样,何必可惜了这黑铁?”手一挥,火就熄灭了。   那铸剑师何曾受过这样的打击,幻化出法器,就向居且攻击来,居且不欲与他纠缠,使了个定身咒将他定在原地。   木水这才走到居且身边:“师傅你方才去了哪儿,可吓死木水了”   居且将手中的黑铁递给她:“找黑铁去了,走吧,回齐山。”若是青花知道居且拿到黑铁的法子,想必也不会自告奋勇说要相帮。   木水双手接过黑铁,突然弯下了腰:“好沉。” ☆、木水很作   居且很无奈地一把抢过黑铁,单手托起:“笨。”   心里很不服气,但是鉴于那黑铁是真的沉,木水也不反驳:“木水本来就笨。”   居且道:“以后家里的粗活重活就都是你的了,多锻炼。”小妖精笨成这样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,一小块黑铁都拿不动。   木水鼓起腮帮子,别过脸去:“本来也是木水在干的。”   细想之下,好像也是这样,居且道:“也是,那回去开地种白梅的事情就交给你了。”伸出手去。   木水拽着他袖子,又放开:“师傅,你向那小妖施的法术还没解开呢,不解开他就不能说话了。”   以前寻习是会自己解开的,再不济还有归浮帮忙,居且一时倒是真的忘记了给那小妖解开:“你去将他寻来吧。”   “遵命。”木水蹦跶着出去,没几步就看见那小妖蹲在一棵树下画圈圈。   这小妖在壶荆山活了三百年,因热情话多,爱笑勤快,一直很得壶荆山女妖喜欢。   这回下山就是去帮一只女妖到旁边的山上取东西,不想遇见居且和木水,小妖本着来者皆是客的心,就放下了那女妖的事情,先为居且木水指路,不想木水体力这么差,一到山顶就抱怨他没有直接指路,居且更是,因为嫌弃他话多,直接封了他嘴。   小妖表示很受伤,以至于木水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应。   木水跑走去:“师傅,那小妖听不见了,可是被师傅封住了耳。”   居且道:“没有,他既然不想解开,咱们就走吧,别为难他。”   木水却是不放弃,又跑出去叫:“小妖,我师父要为你解开法术,你快过来。”   那小妖蹲在树下,不止是画圈圈,还试着想要自己冲破这法术,无奈修为太浅,一点用也没有。   听木水说居且愿意给他解开法术,拍拍手上的图就站起来,正要说他马上过去,才记起自己是说不了话的,只能冲木水摆手。   木水冲里间居且喊道:“师傅,那小妖过来了。”   小妖一阵飞奔跑到居且面前,扑通跪下,眼含泪水,拽着居且衣服就是一阵猛摇。   居且心想,这样话多的妖精还是不要为他解开法术的好,免得他祸害其它妖怪,扬手一阵风将他送到山脚。   木水只记得居且施法时也是扬手,便以为居且已经为那小妖解开法术,正要走时,又想起被定身的铸剑师:“师傅,那铸剑妖怪怎么办?”   居且黑线,这小妖精记性也太差了些,方才还想要她命的妖怪,转身她就求起情来了:“怎么,你要我为他解开,再吐火烧你?”   木水回想方才情形,转头看一眼面部表情十分狰狞的铸剑师:“还是,不了。”   居且又伸出手去,木水抓住袖子,又想起一件事,放开:“师傅,那元宝是哪来的,上回木水买糖葫芦时,你不是说咱们家没钱吗?”   前两日,木水到山下去遇见有卖糖葫芦的,便要了五串,因身上没钱,就问青花借了付着,回齐山拿钱,哪知居且冷冷砸来一句:“没有。”   木水想起那还不起钱的鼠精如今下场,听闻寒冬腊月,还要用水井里打的水洗菜,不禁打一个寒战,只好拿了琅织送来的一个簪子去抵。   那簪子被青花顺手插在了鼠精头上,难受得木水看到鼠精一次,就要用眼剜她一次。   居且将手心摊开,立时又有了一个金元宝,一收手,那元宝就不见了:“假的。青花是狐狸精,擅长变幻术,□□骗不她。”   惊得木水张大了嘴,根据老妖爷爷的说法,神仙一向都是极其心善的,维护天地间和平,从不欺负妖族和人族。   她的师傅呢,虽然经常以给她锻炼机会的名义,叫她做这做那,但是她一直坚信这些都是为了她好,也不做多想。可是变□□骗妖怪,本身就是不对的。   正义感爆棚的木水,叉着小粗腰,大声道:“师傅,这是不对的。铸剑师傅多可怜那,辛辛苦苦找到一块黑铁,就指望买个好价钱。”   居且道:“你从前拿着我给你的□□去村里买吃的,跑得也很快啊。”   木水本没想起,从前拿去村里买东西用的钱,经居且这一提醒,就想了起来,果然呢,每次去青花馆吃饭就是记账,到别处就是给钱:“师傅,你怎么可以这么坏?”   居且黑线,这么坏是怎么坏,也不想和她解释,只要他不出事,那些□□就不会消失,也就和真钱一样了,他不给青花□□,只是因为,被认出来很尴尬:“就一句,走不走?”   其实,某一回,青花闲得无聊,出去串门的时候,就已经认出了居且的□□,当时不知是居且给的,便告诉了那收钱的老板:“这钱是假的,不过嘛,这变幻术使得极好,变□□的妖怪不死,这□□就不会消失,和真钱就是一样的。”那妖怪想着,自己肯定没有居且活得长,也就没介意,只是悄悄告诉了其它店家。   由正义化身的木水,立下了替天寻道的决心,毅然往后退一大步:“不走,师傅不给铸剑妖怪真钱,木水就不走。”   这样苍白无力的要挟,居且根本不受,将黑铁扔到她跟前:“不走就在这儿待着吧。”使一个瞬移就走了。   留木水在原地茫然。   更糟糕的是,居且给那铸剑师使的定身术,到时间是会自动解除的。   木水只觉得空气中忽然有一丝热意,掺杂着浓浓杀气的寒意,小心回头去看,只见铸剑师活动着僵硬的双肩和脖子,冷笑着盯着木水,木水心道完了,脚下一软,跌坐在地:“你,你,你,别杀我。”   铸剑师一步一步向木水走来:“好久没吃猪肉了,用烤想来是最适合的。”   这不知是木水猪生中,第几次被其它妖怪要挟要烤了,心中恐惧虽然还在,但是也渐渐淡定下来,开始和铸剑师谈条件。   木水道:“我有钱,我可以给你钱。”   铸剑师不屑道:“若是你和你师傅一样骗我,怎么办,况且,我不缺钱,就馋肉。”   木水细细回想,从前老妖教过她,这种时候应该怎么怎么办,可偏偏脑子像卡住了一样,什么也想不起来:“我,师傅很厉害的,你不能吃我。”   铸剑师道:“你师傅?方才我不过一时疏忽,才会被他定住,若是真较量起来,他会是我的。”   话还没说完,就又被定住了。   原是居且走到一半,才想起给这妖怪施的定身术会自动解开,深怕木水有危险,便急着赶回来了。   木水见是居且回来了,一翻身爬起来,冲进居且怀里,又哭起来:“师傅,木水差点就死了。”   居且道:“这不是还没死呢吗。”心想,小妖精这爱哭的毛病也得治治:“回去吧。”   正要使出瞬移时间,木水又放开了,居且有些没了耐心:“你要是死在这里,我回齐山还是能再收一个徒的,自己掂量。”   木水赶紧抓住居且袖子:“不是的师傅,这铸剑妖怪的黑铁被拿了,咱们总得还他些什么吧?”   居且道:“不是已经给了钱了吗?”   木水小声嘟囔:“那钱是假的。”   居且今日的耐心终于全部用完:“你要是有钱,就给,没钱,咱们就直接走。”   木水将虚境中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,除了楚清剑和玉佩,没有一样值钱的,只好将头上的簪子珠花摘下来,手上的镯子摘下来,拿去那铸剑师面前问那铸剑师:“这些够换黑铁吗?”   那铸剑师被定了身,连带着话也不能说了,只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木水。   木水道:“够了,的吧。这些首饰都是琅织姨给的,特别好看,木水很喜欢的。”   铸剑师心道:你喜欢我又不喜欢。   木水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想,继续自言自语道:“那木水就将这些东西放在这儿啦。”   居且却有心刁难一下木水,便解开了定身术,报复她今日四次放开他。   那铸剑师感觉全身束缚被解开,弯腰捡起来那些首饰就要往木水脑袋上遭,迫于居且十分厉害的定身术,又收回了手,大声道:“这些不值钱的东西,就想换我的黑铁?笑话。”   木水回过身去,只见铸剑师的定身术第二次解开了,忙跑到居且身后:“师傅保护木水。”   居且往旁边挪开一步,不让她躲:“自己的事情,自己解决。”   那铸剑师在心中默默估计居且的战斗值,晓得自己斗不过,又不想被抢去了黑铁,见木水是个呆笨的,便又向木水道:“有钱给钱,没钱快走,我这还忙着打铁呢,打不出铁卖不了钱,家里孩子吃不上饭的。”   木水想着自己从前,跟着老妖没饭吃饿肚子时的场景,也觉得不该耽误其它妖怪挣钱养家的时间。   铸剑师见势,又催了两遍,将家中凄惨一一讲来,木水无法,不舍地最后看一眼那块黑铁,走了出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木水:师傅师傅,我们去哪里呀 居且:去南山 木水:去南山找寻习哥哥吗 居且:为什么要找寻习 木水:因为爱情 ☆、桃花朵朵开   居且看着对到手又飞走的黑铁伤心不舍的木水,还是觉得不十分解气,怼她道:“我猜你也不是十分想回家,那我就先走,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,能救济这铸剑师一家了,狠得下心抢黑铁了,就往齐山带个信,我再过来。”   木水委屈巴巴地看着居且:“师傅,你别走,木水怕。”   居且道:“行,我先不走。你现在有两个选择,一,求我,我就将黑铁再抢过来,二,放弃铸剑,好好守着我给你的楚清。自己看着办。”   木水眼睛又红起来:“为什么师傅就是不喜欢那张铸剑图呀?”   居且心道这小妖精还不算笨,晓得自己不喜欢那张铸剑图,索性就将话说开:“这铸剑图,是寻习为了给姬烟打一把称手的兵器,画的草图。他治病还行,铸剑这样的脑力活,还差得远。”   说到这个,居且又想起寻习介绍这把剑时的神情,眼睛里散发出的光,就像是肯定姬烟见到这把剑就一定会喜欢一样,可事实是,除了呆笨的木水,没有谁会看上这把剑。   木水吸吸鼻子:“寻习哥哥对姬烟姐姐真好。”   居且黑线:“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这把剑,根本没有任何价值。”   木水道:“可是木水喜欢。”   这样绕下去,是不可能有尽头的,木水的死脑筋不会因为居且说两句就开窍,居且也已经没了耐心:“好,那你就在壶荆山待着吧。”说着就要离开。   “留步。”   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。   原这铸剑师本是一只修行多年的黑熊怪,世世代代打铁铸剑为生,现膝下唯有一个女儿,疼爱无比,家里并没有他向木水说的这么惨。   这女儿名叫红锤,长相一般,身形倒是比一般的女妖怪大上那么两三分。   木水转身去问:“这位姐姐,有事吗?”   红锤以袖子遮面,半含娇羞:“是你们要买黑铁?”   木水道:“正是,这位姐姐,你也有黑铁?真是太好了。”   居且黑线,这还没走出多远,一听就知道,这是那铸剑妖怪的女儿。   红锤道:“方才家父有些粗鲁,还望两位不要见怪。”   说话间,眼睛一直看向居且,这样花痴的眼神,居且在天上曾遇到过不少,习以为常:“怎么,他后悔了?”   红锤走近到居且身边:“这个倒还没有,只是请二位回去喝一杯茶水,赔个罪。”   居且大致回忆了一下,大概就记起了,是方才寻黑铁时遇到的,然后就被惦记上了:“茶就不用了,急着回家。”   红锤方才躲在暗处,也听见了那些对话,知道居且不好说话,就去缠着木水:“小妹妹,你不是想要黑铁吗?姐姐帮你去求求我爹,如何?”   木水乐意得不行,比红锤还着急,拽着红锤就要走。   居且道:“那你去,我回齐山。”   红锤本是要挽留居且的,自然不会得一个木水就走:“这位小哥哥,你真的放心我带着小妹妹回去吗,我爹最馋肉了,若是馋虫上来,我是拦不住的。”说罢,反手紧紧拽住木水。   居且冷冷道:“无所谓。”   木水眼巴巴地看着居且:“师傅,木水怕。”   居且道:“知道怕就跟我回去。”   木水有些动摇,红锤又对她各种诱导,又说那黑铁如何如何不易得,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,还有好几群妖怪也看上了要买。   眼见着木水眼圈红红,又要哭了,居且先道:“好,就喝一杯茶水。”心里一遍一遍安慰自己,作了人家师傅,有些责任心也是正常的。   木水拉着居且,蹦跳着就拽着红锤的手就走:“姐姐,我叫木水,你叫什么呀?”   “木水呀,真是个好名字,姐姐叫红锤。”   “姐姐,有奶茶吗?木水想喝奶茶。”   “没有奶茶,但是有花茶。”   “花茶甜吗?木水不喝苦茶。”   居且日常反省自己一百八十回,到底是为了什么,才会捡这么一个傻子做徒弟。   又回到那石屋,红锤在前面带着,从左边的阶梯下地下层。只见那住进妖怪正端坐在最上方的椅子上,手边摆放着黑铁。   这黑铁是好多年前,他冒着性命危险寻来的,但是碍于自己铸剑的技艺不够,一直不敢投入熔炉中去,不过,和女儿的幸福相比,再好的铁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。   想到这里,他望着居且,不禁笑了笑:“生的倒是不错。”   空气中有一丝尴尬,红锤干咳两声,走到铸剑师身边去:“爹,他们回来了。”   铸剑师回过神来,又恢复原先生冷的模样:“坐,红锤上茶。”   方才聊天之时,红锤就旁敲侧击,向木水打探居且的喜欢哪一种茶,但是,泡茶这样的细活,一向都是居且自己做,木水根本不晓得。   红锤问道:“这位小哥哥喜欢喝什么茶?”   居且道:“随便。”他实在不想多纠缠。   红锤下去泡茶,不一会儿就回来了,手中托盘上放着四个茶盏,一一端给铸剑师居且和木水,还有自己。   木水迫不及待地尝一口所谓甜茶,“噗。”一口全吐出来:“好苦。”   居且一记眼刀杀过去:“不得无礼。”   吓得木水赶紧捂住嘴巴,才转头向红锤道歉:“红锤姐姐,对不起。”   红锤倒是不介意,微微点头,端起自己的茶也喝一口,竟然不是花茶,伸脖子去望铸剑师的茶盏,红茶,再起身去看居且的,才是她的花茶。   原是她方才端着茶过来,看居且出神,便上错了:“我,我重去泡来。”   居且阻止她:“不用了,说正事吧。”将手里的花茶递给木水:“喝这个。”   铸剑师见他这样直接,也不再兜圈子:“你若是肯娶了红锤,我就将黑铁赠与你这小徒弟。”   居且冷笑:“一块黑铁,就像换我居且的姻缘,未免太自以为是了。”   就连齐山的妖怪都不晓得居且真名,只喊先生,青花木水也是从寻习口中才知道居且这个名字,更何况壶荆山上的铸剑师。   那铸剑师道:“居且?我看你才是自以为是,这黑铁的宝贵,怕是没几个妖怪不知。”   居且道:“我就不知。”   木水难得一回能听懂这样的长对话,生怕居且真的会娶了红锤,忙放下花茶,拽居且袖子:“师傅,木水不要黑铁了,咱们回齐山。”   那铸剑师冷笑:“齐山,你们是齐山的妖怪?怎么,还想用先生的名头压我们不成?”   居且还未来得及阻止,木水破口而出:“我师父就是先生。”   那铸剑师看看眼前的居且,通身的气质,确实不像一般的妖怪,出招又十分快,一个定身术就能将他打败,况且前段时间有传言,说是先生收了一只又呆又笨的小猪妖在身边养着做徒弟,他立时有些心虚:“你撒谎,我,我不信。”   木水道:“木水没有撒谎,我师傅就是先生。”   居且无法,只好承认:“我是。”   红锤先扑通一声跪下:“红锤与父亲有眼不识泰山,还请先生恕罪。”那铸剑师也跪下:“请先生恕罪。”   这种时候,居且还能怎么办,只能不计前嫌,选择原谅:“起来吧。”   红锤慢慢地起身,将黑铁双手奉上:“请先生笑纳。”   这就是居且不想叫他们知晓自己就是齐山先生的原因,为了南山的体面,他不能太欺负弱小,像变□□,抢黑铁这种事情,尤其不行。   居且道:“这既然是你父亲心爱之物,总不能让他白白损失才是,开个价吧。”   那铸剑师哪里敢要居且的东西:“不用不用,先生瞧得上小妖的东西,是小妖的福气。”   红锤又将那黑铁奉了一回,木水激动地急忙伸手去接,被居且一个眼神瞪回去:“有什么值钱的东西,拿出来吧。”   木水又要去摘头上的簪子珠花,手上的镯子,居且道:“值钱的东西。”   红锤不由分说,将黑铁放在木水手里,直接摘了她的首饰:“够了够了,这些东西,都很值钱。”   话是没说错的,只要拿出去,说是先生徒弟戴过的首饰,多少妖怪喊着高价来买。   居且却是不许:“没有黑铁值钱。”   木水放下黑铁,从虚境之中,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,也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,比那些首饰更不值钱:“红锤姐姐,木水能不能写个借条,以后,以后,木水有钱了,一定会还的。”   居且又拆台:“且不说你以后会不会有有钱的一天,就说你这个记性,能记得还钱吗?”   木水只好接着掏东西。   终于,掏到了楚清剑和娘亲的玉佩,这两样东西,自然是最值钱的,但是,一样是师傅给的,一样的娘亲遗物,木水很是为难,抬眼去看居且:“师傅。”   居且不知那玉佩是木水娘亲遗物,便道:“就那个玉佩吧,还值些钱。”   木水下意识缩回手:“不行,这是木水娘亲的遗物。”   这句话,这样的情形,何其熟悉,居且不说话,伸手将楚清躲过,摘下上面的剑穗,递给红锤:“这上头的宝石,产自天上北山,也值几个钱。”   捡起那黑铁就走,也不叫木水。   木水犹豫着看看那剑穗,又看看手里的玉佩,转身去追居且:“师傅,师傅,等等木水。”   居且走出石屋,深深吸一口气,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:“黑铁到手了,回去吧。”   木水上前,轻轻扯住居且的袖子:“师傅,那剑穗?”   居且不以为意:“那剑穗是归浮送的,归浮是北山公主,那样的宝石,想要多少有多少,没什么好可惜的,你要是实在喜欢,寻习也会编,编得比归浮好,改日叫他给你编一个。”   木水好奇:“归浮是谁啊?”   居且道:“姬烟的师傅。” ☆、寻习找事   回到齐山,立住脚步,只见门外站着个白衣飘飘的俊郎,天也不热,却还打着扇子,木水只闻着那十分浓郁的百花玉露香气,就晓得是寻习。   远远就向寻习喊:“寻习哥哥。”   寻习看她一眼,不冷不热地应一句:“嗯。”   这般冷淡,倒却是丝毫阻挡不了木水的热情:“寻习哥哥,你怎么来了,姬烟姐姐也来了吗?”   寻习还是冷冷淡淡的:“没有。”   木水见他不似平时那样嘻嘻哈哈,没个正经了,也不自讨没趣,默默走回居且身边。   居且推开小屋的门:“进来吧,别哭丧个脸,像丧家之犬似的。”   听他这么一说,寻习急忙收敛了面部表情和情绪流露,却是依旧不进去。   不晓得他心思,居且也不愿意去猜测,直接进了屋。   看到他那比居且严肃时还冷两分的脸色,木水也不敢再说话,跟在居且后面进了屋子。   寻习在微风中坚持了一会儿,别说居且,连木水也对他置之不理,只好拉下面子来,自己进了屋去:“本尊肯进去,完全是为了发型不被吹乱”   居且正在和木水说铸剑下一步需要的材料,见寻习进来了,便收了话题,不再讲下去,他可不能让寻习太得意:“说说吧,又送了姬烟什么被拒绝了?”   “你怎么知道?”话一出口,寻习就后悔了,赶忙强加道:“我到齐山来不是为了别的事情?”   居且看他一眼,眼神中充满着:你什么样我会不清楚?   木水道:“那寻习哥哥是为了什么事情来齐山的呀?”   寻习清一清嗓:“自然是大事。”   居且道:“我看你编。”   其实还真是被居且说中了,寻习下凡就是因为又被姬烟拒绝了。   他本来想着要为姬烟打一把称手的兵器,可是好不容易绘成的草图,被居且说得一文不值,他心想,铸剑这样的粗活,只有居且这样粗糙的人才学得会,也就放弃了。   前些日子,好不容易打听到姬烟在人界时最喜欢鸢尾花,盼到人界春季,寻习下界来采了许多回去,悄悄放在姬烟窗外,想着给她一个惊喜,不想被姬烟告到了归浮面前,说他三番两次地调戏她,这还不是最要紧的,反正寻习脸皮厚。   但是姬烟又说了,她先前因为他是居且的好友,所以一忍再忍,不想寻习为老不尊,丝毫不知检点。   气得寻习差点没有一口血吐出来,自认天界第一美男子的他,当然不会需要姬烟因为居且给他留面子。   这也不是寻习下界的原因,反正他早就晓得姬烟喜欢的是居且了。   归浮一语不发,带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徒儿,拿着那一把鸢尾花,告到了南山,师傅面前。   然后,被痛骂一顿,失了脸面的寻习,没好意思回重华殿,便来了齐山。   但是这些,寻习是不会承认的:“是师傅叫我来寻你,他说有事情要交代给你。”   居且第一反应自然是寻习在撒谎,问道:“什么事情一定要交代我,你去做就不行?什么事情一定要你亲自来交代,吩咐仙鹤来说就不行?”   寻习索性直接上手,将居且拽起来:“回南山一趟又耗不了你多少时间,你若是不信,自可回去当面问问师傅。”   居且甩开他:“行,我去,要是被我知道你骗我,你,就可以提前尘化了。”   寻习不禁打了个冷颤,但还是强迫自己淡定下来:“你去,肯定是真的。”   居且起身,拍拍衣裳,又嘱咐木水道:“先去青花馆住两天,没事少和寻习说话,我尽快回来。”   木水点点头,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没事要少和寻习说话。   居且放心,招来一朵云,便走了。   他一走,寻习就坐上了他方才坐着的椅子:“小木水,方才我还没进来前,你师傅与你在说什么?”   木水谨遵居且教诲,不与居且多说话,双手捂住嘴巴,使劲摇头。   寻习又道:“小木水,寻习哥哥喜欢姬烟姐姐你知道的吧,可是呀,姬烟姐姐喜欢的是你师傅。你看寻习哥哥多么可怜,你还帮着你师傅欺负寻习哥哥。”   木水一向最是心软,一听寻习说起姬烟,眼睛都要红了,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手来。   寻习又道:“你师傅是不是再说寻习哥哥坏话,所以你不敢说出来?”   这一招激将法果然有效,木水道:“没有,师傅在教木水铸剑。”   这既然开了头,后面就止不住了,不大一会儿,木水就将铸剑图一事和盘托出。   一想到居且先前看到那张铸剑图时嫌弃的眼神,寻习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:“小木水,你真是太可爱了。”那连烧柴都燃不起的铸剑图,完胜了居且的楚清,怎叫他不得意。   木水看寻习大笑的模样,以为他已经不为姬烟之事难过了,便向他告别,欲往齐山村去:“寻习哥哥,师傅叫我去青花姐姐家,我先走了,寻习哥哥再见。”   寻习的尊严脸面不是一张图纸就能找回来的,毕竟一万多岁了,还被长辈痛骂,真的十分丢脸,所以现在还不是回天上的好时候:“青花呀,也是好久不见了,正好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也不由木水拒绝,推着木水就往外走。   齐山村的妖怪从来没有见过寻习,但是都听说过木水有个表哥,看木水和寻习这样亲近,以为他便是江本,纷纷感叹道:“木水恐怕是随了爹。”   还好木水听不懂,也不介意。   还未走到青花馆,青花远远嗅到那百花玉露浓郁的香气,猜测寻习来了,叫备了酒菜,自己站在门前亲自迎接。   木水见到青花身影,弃下寻习,蹦跳着跑过去:“青花姐姐。”   青花默默她头:“黑铁找着了?怎不见先生”   木水将找黑铁之事又说了一遍:“师傅回天上去了。”   寻习慢悠悠地走过来,将青花馆打量一番,感叹道:“等何时我也像居且一样清闲了,定要到这齐山来,开个小医馆。”   青花晓得他性格,忍住笑,问道:“还未请教,寻习上神在天上管的是何事?”   寻习轻咳两声,正要回答,木水先道:“木水知道,木水知道,管姻缘的。”   青花别过脸去,笑起来。   寻习扇子打在木水脑袋上:“瞎说什么呢,管姻缘的是月老那个胖老头,你看我这么英俊,像吗?”   木水揉揉被敲痛的脑袋:“可是师傅说,寻习哥哥在天上,最喜欢办相亲式聚会,月老去南山向师傅的师傅抱怨过好几回了,叫师傅的师傅管一管寻习哥哥,莫要抢了他的饭碗。”   青花这回终于忍不住,笑出声来,又觉不妥,强行咳了两声:“门口风大,青花略备了薄酒,还请上神赏脸。”   对青花的懂事,寻习表示十分满意,瞪了一眼木水,径直进去。   木水表示很委屈,明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。   入了上座,青花特意找了店里最好看的女妖,给寻习斟酒,寻习看看青花,又想起天上的姬烟,心中万分感叹,若是当初得道的是青花,若是那时在玉壶池边,他看上的是青花,或许,以青花做事风格,他现在也就不会丢脸到不敢回天了。   这么想了,他也就问了:“我瞧着,你的修为不比姬烟低,怎么姬烟已经升仙两百年了,你却还在齐山开酒馆?”   青花拿着酒盏的手,明显颤抖了一下,但很快就好了,她笑道:“许是上神眼花了吧,小妖自不敢与姬烟姐姐相较。”   说着,又扯开话题道:“话说,上神今日怎么有空下凡来?”   木水又抢先道:“寻习哥哥说,因为师傅的师傅,找师傅有事说。但是师傅说,因为寻习哥哥又被姬烟姐姐拒绝了,心里难受。”   寻习扶额,木水再这拆下去,他连齐山也没脸待了:“你师傅没教过你,大人说话,小孩子不许插嘴吗?”   木水也意识,自己这样插话是不对,连忙向寻习道歉:“木水错了,寻习哥哥原谅。”   这种时候,众目睽睽之下,寻习还能怎么办,当然是端起天然无公害的微笑:“没关系。”   青花只好又讲回铸剑图的事情:“既然黑铁找到了,接下来就可以开炉铸剑了吗?”   寻习听青花又问起铸剑图的事情,急忙挺直了腰板,果然听木水道:“师傅说还早,叫木水不要着急。不过青花姐姐,木水和你说哟,那张铸剑图,是寻习哥哥画的。”   青花微微皱眉,努力撑着脸上的笑,看向一脸得意的寻习,那张她都瞧不上的铸剑图,居然出自一个上神之手:“上神,真是厉害。”   寻习双眉一挑:“那是。”   木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,从虚境中拿出楚清,双手递给寻习:“师傅说寻习哥哥编的剑穗最好看了,那,可不可以给木水也编一个?”   寻习放下手中酒盏,拿起楚清:“我记得,这上头,原先是有一个剑穗的,难看是难看了些,不过配居且或者你,都是够的。怎么,你把它弄丢了?”   木水摇头解释道:“不是,是拿去换黑铁了,师傅说,那块宝石最值钱。”   寻习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,只嘴角依旧上扬:“居且,真是对谁都绝情。”   青花以为剑穗是寻习编的,所以寻习才有此感叹,赶忙打圆场道:“这就是木水不知事了,编剑穗这样的小事,自然该由我这个姐姐来的,怎敢劳烦上神?”   寻习也不客气,将楚清递给青花:“确实不该劳烦我。”   气氛一度低沉,青花生怕又碰到雷区,只好变着法夸那张铸剑图的好。   寻习本不是爱伤感的,况且那剑穗也和他无关,没几句话,就又开始喝上酒,只是见木水吃得十分开心,内心有些不舒坦:“小木水,不是哥哥为难你,那张铸剑图,可不能白给了你,你得帮寻习哥哥一个忙。”   木水含着饭菜,口齿不清地问道:“什么忙呀?”   寻习道:“讨姬烟欢心。” ☆、鼠头汤   木水没有迟疑,马上就应下了,低下头继续与饭桌上的青菜奋战。   她并不晓得姬烟是个多么难缠的主,也不觉得除夕之时那个动不动就怼她的姐姐不友好,大概是被居且怼习惯了吧。   寻习轻笑,他就是要为难一下木水,叫居且难受,谁叫他斗不过居且。   青花连劝她的时间也没有,只剩下目瞪口呆。   她也终于明白,居且叫木水到青花馆来的用意,以寻习这坑猪的功力,只怕居且从南山回来,就可以重新收一个徒弟了。   青花道:“上神这说得什么话,木水笨头笨脑的,哪里会讨姬烟仙子的欢心,上神不如换个其它的要求吧。”   寻习微微皱眉:“这点小事,应该难不倒木水吧,再不济,不是还有你吗?”   青花心道,这样的小事,你自己还不是做不好,面上却是端着笑:“上神真是的,这姬烟仙子远在天上,木水又不能上天,如何去讨她欢心呢?”   经青花这一提醒,木水才反应过来,她是不能上天的,姬烟也不下凡,根本就无从谈起讨欢心:“是吼,木水不能上天。”   寻习轻笑,打着扇子:“送礼。送礼不就行了,只要姬烟肯收下木水送的礼物,这铸剑图的事情,我就再不计较。”   “烧火都不够的铸剑图,你也有脸计较?”居且声音响起。   回南山的居且刚好遇到还没离开的归浮姬烟,姬烟小小地向居且哭诉了一下,看在归浮的面子上,居且小小地听了一下。   听完之后就晓得了寻习不回天的原因,向师傅归浮道了别,立马下了凡界,直奔青花馆而来。   木水一听是师傅的声音,立时袖子擦了嘴迎上去:“师傅师傅,你回来啦。”   居且很嫌弃地用眼神止住她靠近的步子:“说过多少次,不许拿袖子擦嘴。”   听话地掏出手绢,木水又擦一遍嘴:“师傅,你这次回来得好快呀。”   居且点点头,在空出的椅上坐下,立时就有妖怪添了碗筷上来。木水也跟着回到自己的座位,继续吃起来。   寻习有些心虚:“师傅交代了你何事?”   居且慢悠悠道:“师傅说,仙魔两族停战这么些年,你终日虚度便罢了,毕竟资质摆在这里,他也不为难你,可你却尽做些叫他丢脸的事情,几番教导皆无用,他已心灰意冷,所以叫我来助你尘化,重新投胎,可为人可为妖,只再别与南山有关就是。”   这话一听就不是真的,寻习也明白,可是居且上天前曾说,若是寻习骗他,就助他早日尘化倒是可能会是真的。   寻习默默向青花身边移动,青花赶紧让开:“上神尘化,可别牵扯上我呀。”   寻习又默默望木水旁边移,木水从碗里抬起头来:“师傅,尘化是什么呀,是变成尘埃吗?”   居且点头:“对,就是变成,天地间,一粒微不起眼的,尘埃。”   木水吃惊得张大了嘴,同情地看看寻习:“那寻习哥哥也真是太可怜了。”低头又继续吃饭。   认定了居且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,寻习反而坦然了:“不管怎么样,这铸剑图是我画的,木水拿走了,总得给我些补偿才是。”   居且冷笑:“你自己想想,你在天上那么多神仙给你出主意,连姬烟的大师姐都被你收买了,然后呢,你给姬烟送过多少次礼了,又被姬烟拒绝过多少次。”   言下之意,木水没有帮手,根本是做不到的。   别看寻习一把年纪,耍赖起来,比木水还幼稚两分:“我不管,反正,我因为你丢掉的面子,就得木水给我寻回来。”   居且拿筷子去敲木水的碗:“你自己呢,答应还是不答应?”   木水将嘴巴里的菜咽下去:“木水可以的。”   对于木水的盲目自信,居且也不好说什么,况且,不管结果如何,这铸剑图,既然木水想要,他就绝不会给寻习抢回去:“那好。”   寻习伸一个懒腰,靠在椅背上,手心里一下一下打着扇子:“那就,开始吧。”   木水抢先站起来,高举右手:“我知道,我知道,姬烟姐姐最喜欢鼠头汤。老妖爷爷说了,姬烟姐姐拎着最喜欢的鼠头汤去拜见师傅,结果被拒之门外。”   在锦山的老妖,表示冤枉,分明他当时说的是,最拿手的鼠头汤。   居且眉间一挑:“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   鼠头汤的事情,青花也是晓得的,也乐得见姬烟心里不舒坦,忙道:“是了,我也听过这事儿,刚好我这儿有只鼠精,刀锅灶火调料都是现成的,也方便。”抬眼去看居且。   木水早已激动地离了座,只等居且点头就往后堂去抓鼠精,居且却道:“这村里有卖肉的,去买了来就是。”   青花依言退下,拉了木水同去,不一会儿就拎着汤回来了:“上神,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,上神快些去吧。”   寻习接过那汤,半信半疑,青花笑道:“上神不信青花手艺?且看看木水这小馋猪的口水就晓得了。”   一看,果然木水正直勾勾地盯着那鼠头汤,寻习这才有些满意,拎着往天上去。   不想还未进永清殿就遇见归浮,寻习赔着笑脸:“归浮你真是越来越漂亮,越来越年轻了,是怎么保养的,也教教我呗。”   归浮也不客气,直接上手拧他耳朵:“不觊觎别人家的女弟子,这就是我的保养秘诀,记住了?”   寻习疼得直求饶:“记住了记住了。”   归浮这才放手,却又听居且道:“那你将姬烟让给我,叫她拜在我门下,不就行了?”   气得归浮又要拧他耳朵,寻习赶紧往后躲,拿出食盒来:“我是专门来赔礼道歉的,这也不行?”   归浮扫一眼那食盒,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   寻习道:“鼠头汤。”   恰巧被听说寻习又找上门来,正与归浮大打出手而赶来的姬烟听到,一挥手,将汤尽数撒在他身上,气极而去。   原是她在凡界时,为着送居且鼠头汤的事情,不知道被青花嘲笑过多少回,心中早已经是恨得不行,现听寻习竟拿了鼠头汤了,更是恼怒。   寻习虽不知道其中缘故,但也晓得被居且木水青花耍了,也不招云,直接就往齐山去。 ☆、第二份礼   回了齐山,人界已经是第二日清晨,寻习就在居且家门口大声叫嚷起来:“居且,快点给我起床。”   居且本是起了的,正在穿衣服,听他这一声,又脱了衣服睡回去。   倒是睡眼惺忪的木水从房里走出来:“寻习哥哥,你来得好早呀。”   寻习看见她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一手叉腰,一手拿扇,指着她道:“过来。”   木水打着哈欠走过去:“寻习哥哥有事吗?”   寻习一扇子打在她头上:“你还好意思说,都是你出的馊主意,姬烟现在更嫌弃我了。”   木水摸着脑袋,正要说话,寻习又怼她:“都感觉不到疼,摸什么脑袋瓜子,快去叫你师傅起床。”   看一眼寻习手中有扬起的扇子,木水迅速跑回了房间洗漱:“师傅说了,他不乐意起的时候,不许去吵他。”   无法,寻习只能自己去叫,奈何居且已经提前设下仙罩。   几番尝试进不去,他便放弃了,又去找木水的茬。   木水正在厨房里生火,做饭她是学不来的,生火还勉强可以。   寻习便在厨房里东瞅西望,嫌弃道:“你们家也太穷了些,改明儿我叫重华殿的侍女送些吃的用的下来,居且苦了几百年习惯也就算了,可不能苦了正在长身体的你,哥哥看着心疼。”   木水莫名觉得这段话中,渗透着浓浓的恶心:“木水不苦,寻习哥哥不用心疼。”   寻习又继续说道:“这天上地下也就你,能跟你那毒舌腹黑暴力的师傅相处这么久,还不烦,还不投入寻习哥哥的怀抱。”   “再说一遍试试。”居且冷到掉冰渣的声音忽然响起。   寻习一下蹦到距离他最远的地方,扇面遮脸,笑道:“夸你呢,真不知趣。”   居且也不想和他多说:“那么快就回来,被永清殿拒之门外了?”   不提还好,一说寻习就来气,收回扇子,朝木水脑袋上又是一打:“都是你这徒儿的好主意,姬烟比之前跟讨厌我了,你说吧,怎么办?”   木水捂着头,委屈巴巴地看向居且,居且道:“那扇子,若是不想要了,我可以帮你烧掉。”   这样的威胁,对寻习最是有效,寻习收回扇子来,放入虚境之中,继续说道:“反正,送礼这事儿还没完。”   居且道“这礼是好的,姬烟嫌弃的是你这个送礼人,有点自知之明。”   堵得寻习无话可说,干瞪着他发狠。   木水却是个言出必行的好孩子,知道自己答应了寻习,就一定要做到:“寻习哥哥,你别怕,木水一定会帮你讨得姬烟姐姐欢心的。”   寻习眼含热泪,看着眼前这个目光灼灼,信念坚定的呆傻小妖精,道:“你那么笨,还是算了吧,我去山下找青花。”说着转身就走。   木水丢下手中的烧火棍,追了出去:“寻习哥哥,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几个香菇白菜馅的包子,就在青花姐姐家旁边。”   居且很欣慰,小妖精勉强有了几分他的样子,但很快他又意识道:“小妖精,我做的早饭,不好吃?”   最终两仙一妖还是一起下了山,寻习因难得见居且吃瘪一回,因被姬烟拒绝的糟糕心情,忽然就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对居且满满的嘲笑。   青花如往日一样,打点好店里的一切,才伸一个懒腰,到旁边包子铺去买香菇猪肉包子吃,不想,居然遇到了居且一行:“先生起得真早,木水也不偷懒,哟,上神也在啊。”   居且寻习还未说话,木水先道:“寻习哥哥送给姬烟姐姐的鼠头汤,姬烟姐姐不喜欢。”   气得寻习又开始教育木水:“大人还没说话之前,小孩子不可以先说。”   木水缩回居且身后,居且道:“我瞧着,你或被姬烟气傻了,连性命也不是很想要。”   寻习往青花背后缩,小声道:“青花,怼他,怼他。”   青花自然不会怼居且,只是寻习开口她也不好拒绝:“既是遇着了,就买了包子到我酒馆里坐坐吧,正有几个可口的小菜。”   木水第一个赞成,居且也不反对,青花便买了香菇猪肉和白菜的包子,回了青花馆。   刚坐下动筷,寻习就开始向青花诉苦,这本是青花预料之中的,听寻习说出来更是好笑,却又不好真笑出来,只能一直忍着。   末了,寻习问道:“青花,你给我出出主意吧,送姬烟什么,她才会高兴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我不过是地上一只凡妖,哪里能猜出姬烟仙子的心思。”   寻习急忙往她粥碗里夹了菜:“瞧你说的,居且可是告诉我了,姬烟未升仙时,与你最是熟识,她喜欢什么,你会不知道?”   青花看一眼居且,后者正在瞎编谎话哄木水,乖乖吃白菜包子,别再对着猪肉包子流口水。   不过青花心里也明白,居且根本不晓得她和姬烟的事情,更何谈告诉寻习:“上神真会开玩笑,我哪有资格与姬烟仙子熟识。”   居且忽然抬起头来:“给他指条明路,省得他总是下凡来闹。”   青花轻笑:“是。”起身就往后堂去。   寻习表示非常不服:“怎么你说话就管用,我说话就不管用?”   木水答道:“那是因为师父有威望。”   居且轻笑,摸摸她头:“不错,有进步,连威望都知道了。”   看着此时慈父一般的居且,寻习将鄙视默默藏在心里,不敢说出。   不一会儿,青花就带着四个小妖回来了,每个小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,青花道:“青花肤浅,想着姬烟仙子或许喜欢这些东西。”   那四个小妖将手里的东西一一呈上,正是衣裙,首饰,胭脂,绣品,这四样。   寻习却是立即否认:“这些我都送,脸殿门都进不去。”   青花一挥手,叫那四个小妖下去,她又坐回原先的位置:“那我就没办法了。”   居且忽然道:“我有一个主意,寻习先关上眼耳。”   寻习一时有些懵:“什么?”   居且又道:“关闭四觉。”   寻习照做之后,居且又对青花吩咐一番,青花立时去照办。   等到寻习再次将四觉打开时,桌上的包子小菜粥已经撤走了,只有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。   居且道:“你拿上天去,找永清殿的仙子拿给姬烟,等她收下打开了,再说是你送的,她必定欢喜。只一件,从此再别来齐山烦我,也不许提铸剑图的事情。”   寻习心道,居且嘴巴虽然毒,但做事一向是稳妥的,便拿了那礼盒,往天上去。请姬烟的大师姐交给姬烟,果然姬烟打开之后,十分欣喜,听闻是寻习送的,还专门备了一份礼回赠给重华殿。   好奇心十分重的寻习,自然要去打听,那礼物是什么,只听姬烟大师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:“是居且上神亲笔批注的经书,上神送什么不好,偏送这个。惹得姬烟现在每天要看十遍不止,这不是睹物思人是什么?”   寻习真是恨不能立即下界去找居且决一死战,只是碍于两人实力差距,他忍住了,默默回了重华殿。   永清殿中,姬烟房里,姬烟自从得了那本经书,就再没离手过,每日晨起晚睡,必要细细品读一番,这日也不例外,连归浮进门的声音都没听到。   “怎么,要去西方拜佛?”归浮问道。   姬烟从书中回过神来,下意识将书藏在背后:“因上面的注解说得十分详细有趣,不似平时读过的那些,弟子便读得入神些。”   归浮轻笑,伸出手去:“真那么有趣?我也瞧瞧。”   姬烟不情愿地将书递过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大家好,给大家介绍一下,这是我小白文@齐山有仙 ☆、冰水   寻习吃了哑巴亏,一直耿耿于怀,没几日,又下了凡往齐山去。   居且见他来了也不奇怪:“没完没了了是吧?”   这回,寻习也不傻,晓得正面交锋自己不是居且的对手,便选择无视他,含着慈祥无比的微笑,就找木水去了。   木水这几日正和青花学习怎么编剑穗,好容易才编成了一个,正要去给青花看看,见他来了很是欢喜:“寻习哥哥,木水也会编剑穗了,是不是很厉害?”满脸写着求表扬。   寻习拿起那剑穗,生生将嫌弃的话咽下去,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:“哎哟,真是好看,比归浮给你师傅编的那个,可是好看多了。”   被这么一夸,木水心里开心极了,拿出楚清,就将那剑穗挂上去:“木水要拿去给师傅看。”   寻习赶紧拦住她:“说起剑穗,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,你知道,寻习哥哥一向是极其妥当的,自然早已经为那剑取好了名字,你,想不想听听。”   取名这事,居且没有提过,木水也忘了,听寻习已经取过了,便问道:“是什么?寻习哥哥快说。”   寻习故作深沉:“淮,渭,治,沱,淇,汗,汶,泾,汐,谓之九江,那剑所名,亦是九江,取九江之水,铸九江之势,得九江之力,发九江之威。”   看一眼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木水,又问道:“你,可懂了?”   木水呆呆地点点头:“好厉害。”   寻习又道:“天上还有事,我不便久留,有一句话要嘱咐你,你师傅最是见不得那剑,只怕不肯带你去取九江之水,你得自己小心。”说完,便招了云走了。   木水看着他的背影,喃喃道:“九江,九江。”   念顺口之后,也觉得这是个好名字,蹦跳着就去找居且:“师傅,师傅。”   居且从屋里走出:“寻习走了?”   木水点点头:“寻习哥哥走了。师傅,寻习哥哥说,那剑已经有名字了,叫九江,是寻习哥哥取的。”   居且一听是寻习取的名字,就知道准没好事,果然,木水将寻习方才所说,又重复一遍时,他就明白了寻习此行的目的。   不过,木水可比寻习好忽悠多了,他并不担心。   居且道:“寻习是骗你的,这世间没有他说的那九江。”   得了寻习的嘱咐,木水也就晓得了,师傅是不会轻易就去找九江的:“可是,可是,寻习哥哥是不会骗木水的。”   居且扬眉:“你的意思是,寻习不会骗你,就是我在骗你喽?”   木水又是摇头,又是摆手:“不是的,不是的,师傅也不会骗木水。”   居且又道:“寻习是逗你好玩,铸剑不讲究这些虚的,就算真取来了九江之水,效果也同普通的水一样。”   木水撇撇嘴,她既想去寻九江之水,又说不过自己师傅:“可是师傅,寻习哥哥说,只要有了九江之水,剑就会变得很厉害。”   居且见哄骗不成,只好讲大道理,于是正色道:“剑的威力,在于用剑者,不在于铸剑用何水。师傅曾用楚清在战场上杀敌数万,可换做寻习,他就不行。你懂了吗?”   木水似懂非懂点点头。   居且又道:“师傅铸剑时用的水,就是从南山脚下取的,你也去齐山脚下取一些回来吧。”转身进了屋。   南山脚下有一万年寒冰泉,泉水冰寒刺骨,哪里是齐山脚下的小溪水能比的。   若是寻习在场,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一番居且,将真相告诉木水,可是他已经走了,木水只能提着木桶,乖乖到山脚下去打水。   所幸居且是很容易良心发现的,待木水取水回来,便告诉了她,虽没有什么九江之水,但这小溪水若是能冰一些,确实是要好一些。   木水道:“那水要怎么变成冰啊?师傅要教木水法术了吗,木水准备好了。”   居且黑线,小妖精戏真多:“有一处冰山,叫沥山,山上的冰不容易融化,取一块来,放在缸里,一缸子水就冰了。”   原来不是教法术,木水有些失望,不过,一想到是于铸剑有好处的事情,就又开心了:“是现在就去取冰吗,木水也要去?”   居且道:“当然你要去,不然你吃点苦头,你就不晓得楚清的好处。”   哪知木水听了第一句话,就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,根本没有听到居且后面的话。   居且给家里的花草树木浇过一遍水,又灭了火,木水也收拾好了。  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大个包袱,居且问道:“你拿着那么大个包袱干嘛?”   木水将包袱打开,是一件十分粉嫩好看的棉衣:“冰山一定很冷,木水将琅织姨做的棉衣带上。”   居且黑线,这小妖精想得倒是周到,难道不晓得他会用仙罩护住她的吗,竟然还特意去寻了棉衣来穿上:“先穿上吧,瞬移过去。”   木水反应过来,是不必特意找包袱装着的,得穿在身上。笑得傻呵呵地,将棉衣套上。   居且伸过手去,也是不一会儿就到了,木水眨眼之间,面前就成了一片雪白,天地间安静异常,她提起裙摆,在雪上踩下两个脚印,回身去看居且,居且知道她想要自己也踩一个,只是这种行为,对一个活了一万年的神仙来说,实在是幼稚得很,便没有理会她,往山上走去。   木水只好跟上,不过走过的路上,也留下了她与师傅的脚印,她心里还是很高兴。   冒着风雪,走了好远,好不觉得冷,木水感叹道:“琅织姨做得这件棉衣真好,木水一点也不冷。”   居且心道,那是他的仙罩,若只有那件棉衣,只怕在山脚就已经冻死了:“既是如此,下次你给她写信,记得好好谢谢她。”   木水高兴地点点头,上山的劲头更足。   不过这样的劲头却没维持多久,毕竟体力有限:“师傅,咱们要走到什么时候?”   居且仰头,望着山顶:“还早得很。”   木水哭丧着脸:“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去?”   居且道:“为了锻炼身体。”   又觉得师傅是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好师傅,木水不再抱怨,咬着小牙,坚持着。   其实这冰,在山脚下挖一块就是,居且执意要走上来,完全是为了冰山雪莲。   为着那一点点欺骗木水的愧疚,居且本是可以用法术让溪水直接结冰的,可是一想到沥山上的雪莲,居且决定,还是来一趟的好,就当给木水一个锻炼的机会。   当然,既是为了锻炼,自然不能直接飞到山顶,慢慢走才是最好的。   居且心想,自己勉强也算个好师傅了。   终于走到山顶,木水腿一软,就差跪在地上了,平时打水的时候,也很累,可是还能走一段歇一段,这次跟着居且一起山上,为了在师傅眼中有更好的表现,一直没有歇息,这下可是累得够呛。   居且也适时表达了师傅对徒弟的温暖关怀:“以后出门,你还是不要跟着了。”   木水刚忙从地上爬起来:“木水不累,一点也不累,师傅以后出门都带着木水好不好?”   居且解释道:“我不是这么个意思,我是说。”但是细想,自己想表达的,确实就是这个意思,只好点头:“好,带着你。”   木水欢喜地环着居且的手臂,生怕居且现在就扔下她似的:“师傅最好最好。”   居且轻笑:“嗯。”   正是一派师徒和睦,相亲相爱的景象,木水却忽然直起脑袋来,问道:“师傅,咱们去哪里凿冰啊?”   居且道:“有雪莲花的地方,就可以凿开了。”   木水疑惑:“为什么要有雪莲的地方,有其它莲就不行吗?”   居且又开始了每日瞎话:“雪莲只长在不会融化的冰上,否则天气回暖,它就会死。”   木水点点头,蹦跳着就要去找雪莲,居且还未来得及拉住她,她便到了他仙罩外:“师傅,下雪了。”   居且走上去,将她肩上的雪拍掉:“幻觉,找到雪莲赶快回家。”   不大一会儿,就找到了雪莲,那雪莲也是修成了精的,对居且又是哀求,又是威胁,然而却被木水一把连根拔起,放到居且手里:“师傅,咱们取了冰,这花种回去还能活吗?”   居且将雪莲放入虚境之中:“不能了,带回去煮汤喝吧,”   木水点点头,倒是不介意的,拿出楚清,就去凿冰。   居且瞧见那上头的剑穗,问道:“这是寻习编的,手艺倒是退步了不少。”   木水抬起头来,委屈道:“这是木水自己编的。”   居且只好生硬地加上一句:“不过颜色搭配得极好。”   木水这才罢休,取了好大一块冰,抱在怀里:“师傅,咱们回家吧。”   这沥山不会融化的冰,自然是居且编的,给木水这么抱着,到家里,衣服就湿透了,到时又得编瞎话来哄:“我来拿。”   木水每日感叹:师傅真是十分温柔善良。 ☆、融相沼泽   九江之水虽然是假的,九天玄火却是真的。黑铁不同于一般的铁,寻常的火不能使之融化。   南天虽有各种铸剑的火种,但是去取下凡界来使用,要走一些流程,居且怕麻烦,也就没和木水提起,他不提,木水也就不晓得。   取回来的雪莲已经被炖汤喝了,也许是居且厨艺有限,但居且看来,完全是她喝不惯,所以木水只喝了一口就默默走开了。   居且很生气,本来打算自己去取火,却是硬要将木水也带上:“明日带你去融相沼泽取九天玄火。”   不知道融相沼泽的木水,以为只是一个和冰山差不多的地方,就十分开心地答应了。   她这么不假思索,倒是居且有些不好意思了,他又有些良心发现:“其实你不去也可。”   木水眼圈一红:“师傅,木水不会闯祸的,木水会乖的。”   收起那一点点良心,居且也懒得解释,融相沼泽对于她是多么危险,反正有他在,她一定不会出事。   第二日,木水早早就起了床,到山下买了香菇白菜包子,烧好了火,乖乖坐在居且门前读书。   所以当居且被读书声吵得心烦,正要起来发火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背对坐在他门前的小小身影,双丫髻可爱得他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。   木水回过头来:“师傅,你醒啦,今天醒的早一些呢。”   居且黑线,一切还不是拜她所赐,要不是她一大早读书,他根本不会醒那么早:“想着今天要去融相沼泽,起得早一会儿。”   木水收起书,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期待:“师傅,咱们什么时候走啊?”   居且打着哈欠:“吃过早饭。”   木水一溜烟跑进厨房,又跑回来,手里拿着包子:“师傅,包子已经买回来了。”   居且伸手接过,心想,这大概是他收木水为徒以来,见她最勤快的一回。   一嘴咬下去,凉的。果然是很勤快啊,起得那么早。   木水看着脸上有明显嫌弃的居且:“师傅,这个包子不好吃吗?”   居且心想是自己大意了,接手的时候就知道包子是凉的,却还是咬了下去,果然起太早容易犯傻:“没有,今天不想吃早饭而言。”将手里的包子递给木水:“你吃吧。”   好徒弟木水当然不会看着师傅挨饿,赶忙推辞:“木水已经吃过了,这是留给师傅的,师傅快吃吧。   居且使一个法,给包子加热、才又咬了一口。   木水满意地又拿起书,开始大声朗读。   融相沼泽,传说远古之时,还是派繁荣和谐的景象,可是后来四处作恶的獓被赶到这里,沼泽之中布有阵法,不得出去。生气的獓四处破坏,人族妖族不能将它制服,渐渐逃离此处,最后,这里就变成了一片荒凉。   木水走进沼泽,着实被眼前景象吓坏了,赶忙躲到居且背后:“师傅,这里什么都没有吗?”   居且幽幽道:“也不是,这里,有獓。”   他本是想木水更加害怕,可是木水根本不知道獓什么:“师傅,獓是什么,能吃吗?”   居且黑线,他竟然指望小妖精能知道獓:“能,红烧味道最好。”   木水点点头,觉得对这阴森森的沼泽,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:“可惜木水不能吃肉,不过倒是可以捉回去给青花姐姐吃。师傅,獓,长什么样子啊,可爱吗?”   居且坏笑:“和你一样可爱。”   这样的讽刺,木水听不懂,只当居且是在夸奖她,小脸瞬时就红了。   可是当她看见獓的长相时,忽然有些明白了,为什么有时候居且明明是在夸奖寻习,寻习却要生气:“师傅,木水是猪,哪里长得像大牛了?”   獓是上古凶兽,喜食人肉,性情凶残,暴躁易怒,长相似牛,头上有两对大角。   居且避而不答:“九天玄火就在他身后,你在这儿等着,我去取来。”   那獓本是睡着的,却忽然醒过来:“想取九天玄火,先过我这一关。”   上古凶兽虽然战力强大,但是这沼泽中的阵法压制着它,不能使出全力,况且,居且只为取火,也并不担心,幻出兵器,就要迎战。   不想木水却先拔出了楚清,飞身一跃,就到了獓的面前:“我不怕你。”   那獓一声冷笑:“不想被困在这沼泽中千年,如今竟然连个小小猪妖也敢歧视了,今日若不拿下你性命,传出去还不叫其它凶兽笑话。”说着就攻击上来。  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,大概就是这样吧,居且黑线,飞身就去救木水,无奈獓的攻击实在太快,木水还是遭到了攻击,晕了过去。  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,已经回了齐山,躺在床上。   一张大脸凑过来:“可算是醒了。”   木水一蹄子将那张脸拍开,翻一个身,迷迷糊糊又睡了,只听寻习声音响起:“居且,你徒弟也太没良心了,我这好不容易将她救活了,不感谢我就算了,反手就给我来一巴掌,是怎么个意思?”   木水猛地从床上爬起来,胡乱穿了鞋跑出去,门外站着的居且和寻习回过头来,木水忽然有些胆怯,小小地喊一声:“师傅。”   居且点点头,转身就走了,木水正要去追,被寻习拦住:“你师傅是喜极而走,别担心,回去睡着,好好休息。”推着木水就进去。   木水睡回床上,依旧不放心,寻习看出她的心思,朝木水挤眉弄眼玩笑道:“你师傅就是觉得愧对于你,让你受伤了,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你,放心吧,没事,等我慢慢开导他。”   木水点点头,头钻进被子里,乖乖闭上眼睛,慢慢睡去。   走出来轻轻带上门,回首,只见居且正在梅树下挖酒,寻习笑道:“怎么,为了感谢我,连酒都挖出来了?”   居且扔给他一个大白眼,将酒挖出来,重新填好土:“月色也还好,去山顶喝酒。”   这样的邀约寻习自然不会拒绝,更何况他明显感觉到,居且心里有事:“行吧,勉为其难喝一点。”   寻习和居且认识了几千年,一起喝酒的次数却不算多,出师南山,荼蘼尘化,大胜魔族,一只手就能数完。   手拿一壶酒,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聊从前的南山,聊天上的旧人近况,寻习又说起冷冷淡淡的姬烟,眼角都是笑意。   居且忽然问道:“荼蘼尘化的时候,你难过吗?”   寻习被问住了,一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,愣一下才回答道:“自然是难过的,我们四个一起拜师,一起在南山修习,一起出山上战场,最后大战胜利,她却不在了。”   语气渐渐低下去。   居且慢慢说道:“我的难过,和你是一样的。”   寻习先是呆住,却又立即明白,天上传言,荼蘼为居且而死,是至深的情,至纯的爱,他目睹了这一切,自然而然地就以为,真的就是这样,可是从来没有谁问过居且,他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,这样的爱。   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,就一直流传下来。   寻习笑道:“怎么会想起问这个?”   居且不答,满饮一口酒,才说道:“木水受伤的时候,我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感觉。”   寻习大笑着拍他肩膀:“所以你就杀了那獓?被锁在融相沼泽千年已经很可怜,这还没出来看过如今世景,说死就死了。”   居且忽然觉得,邀损友一起来喝酒聊心事,是一个多么不正确的决定,拎着酒壶就要走,寻习赶紧拦住他:“别走啊,来聊聊你那不一样的感觉呀。说真的,你一身血进重华殿的时候,我是真的吓了一跳。”   居且将他手里的酒一并夺下,回了家。 ☆、矫情的居且   这铸剑的黑铁,冰水,玄火都已经收集齐全,正在木水伤好,准备向居且学习铸剑的时候,却被寻习告知,居且回南山了。   木水眼圈一红,立时就要哭出来:“寻习哥哥,是不是木水太笨了,师傅嫌弃木水,然后就走了?”   这居且为什么而走,寻习也能猜出个大概,不外乎就是万年铁树忽然开花了,有些想不开,回南山去冷静冷静。   可是这样的说辞似乎有损好友的面子,难得的,寻习维护了居且:“南山有些小事情,需要他去处理。别担心,要不了几天,他就回来了。”   木水点点头,她也知道南山的事情,对于居且来说就是最要紧的事情:“知道了,谢谢寻习哥哥,木水会乖乖等师傅回来的。”   寻习忽然有些尴尬地四处张望:“小木水啊,过几天就是你姬烟姐姐的师傅,归浮上神的生辰,哥哥得提前回去准备,就不能陪你了,你自己在齐山,要好好的哦。”   木水点点头,她也知道,姬烟的事情对于寻习来说就是最要紧的事情:“寻习哥哥快回去吧,木水能照顾好自己。”   对于如此懂事的木水,寻习表示非常欣赏,拍拍她脑袋,招一朵云来就要走,却又想起居且的嘱咐,对木水道:“你师傅说了,少和齐山上那些喂心灵鸡汤的妖怪说话,做不到的事情就往后站。”   居且心里还有一句,左右还有他。只是他没说出来,寻习也不知道,寻习不知道,自然也就说不成。   寻习走后,木水开始坐在居且的屋前读书,昏睡了好几天,落了好多功课,她心想,这些功课得在师傅回来之前做完啊,不然师傅是要生气的。   可是半天过去,居且还是没有回来,饿得不行的木水,终于读书也没力气了,她寻思着,要自己为自己做一顿饭,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干,结果差点没讲厨房柴乐乐,还做出一堆无法下咽的,不能称为食物的东西。   她有些沮丧,蹲在居且屋门前画着圈圈。   又过了一个时辰,饿得更厉害了:“青花姐姐哪里肯定有好吃的。”说着就往齐山村去。   可是青花领着青花馆众妖去别的山玩去了,青花馆没有开门。   木水想,自己可能就要饿死在齐山村了,忽然脑袋上被狠狠的打了一下,这熟悉的力道,不是老妖又是谁,转身一个激动抱住老妖:“老妖爷爷,木水要饿死了。”   老妖嫌弃地推开她:“怎么,你这才拜师几个月,就被先生扫地出门了。”   木水小声道:“爷爷,扫地出门不能这么说的。”   老妖又是一蒲葵扇打在她脑袋上:“哎哟,还学会教训起我来了。”   木水赶紧求饶,向老妖细说了居且回天一事。   自从木水拜成师后,老妖的日子就清闲了很多,有了大把的时间精力,喝酒找乐,这不,正约了酒友一起喝酒,不想却遇见了木水。   老妖心中细想,认为为了木水放酒友鸽子,十分划不来,于是果断放弃了木水:“趁着先生不在,你得这两日清闲,不如去越山看看你姥姥?”   木水心想,自己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姥姥了,上次江本来信还说姥姥的病似乎更重,自己确实应该去探望:“老妖爷爷说的是,木水也十分想念姥姥呢。”转身便走。   老妖见甩脱了她,也准备往约定喝酒的地方去,不想木水又折回来:“老妖爷爷,木水还不会飞。”   木水走过一次越山,晓得用时长,担心自己还没到,居且就回齐山了。   老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,不过马上就想到了解决办法:“前头有一家租马匹的店,专为你们这一类不会飞的妖怪而开。”   说着便带着木水去了那店,那店主人自然晓得木水,殷勤迎上:“原来是木水姑娘,失敬失敬,不知姑娘想要租什么样的马,走多远啊?”   木水道:“要最快的马,走到越山。”   那店主带木水去看马,给她挑选了店里最好最快最乖,也是最贵的:“姑娘看,这一匹怎么样?”   木水哪里会看,自然觉得顶好,骑了几次才骑上去,向店主道一声谢就要走。   那店主拦住她:“姑娘还没给钱呢。”   老妖喝一声:“抓紧啦。”一鞭子打着那马屁股上,马儿带着木水飞驰而去,那店主看得目瞪口呆,指着老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,老妖威胁他道:“先生给木水安排的事情,你若敢拦,便去。”那店主自然不敢。   木水得已顺利到了越山。   这越山山脚守山的妖怪,是认得木水的,立即就派洞知雀上去禀报江本,江本正在议事厅中与族中几位长老议事,一时走不开,只好寻了一只小妖去知会椒冉,叫椒冉下山去接木水。   木水一见椒冉,想到今日所经之事,高兴的眼圈又红起来,椒冉以为她在齐山受了委屈:“姐姐就知道,你在齐山肯定会受委屈的,都怪江本,偏说你在齐山跟着先生更好。”   木水急忙摆手解释道:“不是的,不是的,师傅对木水很好的,只是师傅今天有事情回了天上,木水想姥姥了,所以就过来了。”   椒冉这才放心,放心之余,又觉得木水太没良心了:“怎么,你只想姥姥?”   木水又赶忙解释道:“不是的不是的,木水也很想念琅织姨,江本表哥和椒冉姐姐。”   椒冉这才算满意,带她上山,一路又询问起她修习的事情,木水讲起自己正在学读书和铸剑,又讲了壶荆山和冰山,融相沼泽的事情。   椒冉问道:“最后那只獓怎么样了,死了吗?真想亲眼看看上古凶兽。”   这个问题,木水完全没想起来问,只能摇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   椒冉又问:“铸剑的材料收集好了,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铸剑?”   木水又摇摇头,有些沮丧:“师傅没说。”   椒冉立住,凑到木水耳边,小声说道:“你师傅回了天上,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,我听说咱们妖界有一位顶级的铸剑师,不如,你先去向他学习铸剑吧,等你师傅回来,发现你已经学会了,肯定会大吃一惊的。”   木水一听,心中大喜,她在融相沼泽的表现,可谓是差到极致,居且临走之前还特意叫寻习嘱咐她,以后要量力而行,不要逞强,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。   听椒冉这一说,很是心动,若是她提前学会了铸剑,等居且回来,一定会夸奖她的:“椒冉姐姐快带木水去。”   椒冉指着天:“现在已经那么晚了,咱们先回去,拜见了姥姥,歇息一宿,明日姐姐再带你去。只有一条,千万不能将此事告诉江本。”   木水点头,挽了椒冉的手,快步向前去。   原椒冉要带木水去的,是一处名为殇山的地方。   殇山上的铸剑师,并不是普通妖怪。殇山本不是一座山,早在几千年前,天上有仙魔大战,地上有人妖大战,那时妖与人不同,战败不说,战胜也没有收尸的想法观念,所有战死的妖族士兵都是和损坏的兵器一起扔掉。   这就酝酿出一股怨气,长成了邪恶铸剑师,契涤。   天上南山,寻习看着正襟危坐,一本正经看书,却时不时拿眼去瞟寸方镜的居且,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:“怎么,居且上神也有今日,之前是谁说,要告诉归浮,我拿寸方镜偷窥她女弟子的。若是当时这镜子真被打碎了,只怕你现在后悔呢。”   居且头也不抬:“不是偷窥,是怕她惹出什么乱子,再说,我看的是自己的女弟子。而且,这寸方镜既是器物,就一定有修好的法子,打碎了又如何?” ☆、善恶   第二日清晨,江本原本想要借着木水回来的名头,逃一日清闲,不想被椒冉狠狠揭穿,最终无奈,只能将木水交给她,幽怨地回到议事厅,陪一群老头子喝茶。   椒冉带着木水悄悄下了山,往殇山去。   虽然先前知道契涤非妖非人,但是真看到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的,只见他长着人身马头,狐尾羊角,十分诡异,木水有些害怕,默默往椒冉身后移。   契涤坐在铸剑炉前,手上一把大锤子打着铁,头也不抬:“要打个什么兵器?”   椒冉虽然不害怕,但还是吃了一惊,不过此时江本不在,木水又在她身后,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:“学铸剑的,不打兵器。”   契涤冷笑一声:“不教,滚。”   椒冉立即幻出法器,往契涤头上砍去,契涤却仍是坐着,只拿手中到的锤子迎上,就将椒冉击退,木水赶紧去扶椒冉,契涤道:“好斧子,不过用在你这么个姑娘手里,可惜了。”   椒冉自能打架开始,何时吃过这样的亏,更别说被这般评价,怒从中来,站直了身子,紧握斧子,又要砍过去。   契涤又是一声冷笑:“你可想好了,死在这殇山,就要被我扔进铸剑炉里当柴烧,到时就算是白犬族找上门来,也是没有用的。”   椒冉心道,这契涤修为自怕远在自己之上,否则如何能看出去自己真身,便收了斧子,拉着木水就要回去。   木水还没有学到半点铸剑之术,不愿离开:“椒冉姐姐,木水还没学铸剑之术呢。”   椒冉本就恼火,听她这么一说,更是心烦:“回去重新找个铸剑师学行不。”   契涤却出声拦住她们:“要学铸剑,也不是不可以,你叫木水?我且问你,你虚境之中的那柄剑,出自哪个铸剑师之手?”   木水将楚清拿出,紧握在手里:“是我师傅给我的。”   契涤问道:“你师傅,是谁?”   木水回答:“是齐山的先生。”   木水进来之时,契涤就已经感受到了这柄剑的气息,他自成型以来,见过不少法器,也打出过不少,但是从来没有一件,是令他满意的,直到今天,他遇见这一柄。   契涤起身,走到木水面前:“将这把剑给我看看,我就教你。”   这样便宜的事情,木水自然愿意,况且只是看一看,并不会有什么损失,便将楚清递了出去。   契涤却将楚清收进虚境:“既然你要学铸剑之术,在我这儿待的时间也不会短,这剑我先留着。”   木水自然不肯,立时就要将剑抢回来,却被椒冉拦住:“我可打不过他,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先生非把越山移平不可。”   木水立即又红了眼睛,椒冉心情更是不好:“哭什么,方才谁叫你二话不说就拿出来的,拿出来就算了,他说要看你就真给他看。”   木水也明白是自己的错,努力收住眼泪,椒冉见她不哭了,态度也好了,慢慢说几句软话安慰她。   契涤交给木水的第一个任务,是去人界抓九个童女,将至阴之气铸入剑中,增强剑的杀伤力。   这也不难办,越山再往东一百里就是人界与这众妖山的接壤了,椒冉去过,只是来回路程长了些,便抓了只小妖往越山带信,说是在朋友家里过夜,不回去了。   人界的村庄里倒是有孩子,不过要抓九个童女,有些麻烦,一次抓也不太可能,分开抓又会被发现,椒冉木水讨论好一会儿,也没能定下主意来,最终还是决定,天黑之后,能抓多少抓多少,凑不到九个,就往下一个村庄去。   约定了汇合地点,椒冉木水分开行动,因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,椒冉只抓到一个就回来了,木水却是半个也没抓到,说是狗吠了两声,就吓回来了。   好在椒冉也是没有指望木水,指着那个还睡得香甜的小孩子:“抱回去吧,一回生两回熟,明天我就能给你抓八个了,别担心,万事有你椒冉姐姐。”   木水高兴地抱起那小孩子,这小小软软的身子,躺在她怀里,她只觉得新鲜,心中没有一丝的罪恶感。   转身却遇见提着灯笼的寻习,和阴沉着脸的居且。   木水不想在此处竟然能遇见朝思暮想的师傅,高兴地迎上去:“师傅,你怎么来了?”   她不懂抓童女有什么不对,椒冉却是明白的,立即拦住她:“木水,别过去。”   木水疑惑地看着椒冉,又看看平时总是笑嘻嘻,此刻却面色严厉的寻习,还要自然散发出杀气的居且,小声喊道:“师傅。”   居且道:“过来。”   木水不顾椒冉阻拦,直直走过去:“师傅,怎么了?”   寻习放下手中的灯,从木梳怀里接过那依旧熟睡的孩子,,便不与她说话,只向椒冉道:“从哪偷来的?”   椒冉明白他的意思,转身便走,寻习跟上。   木水的目光却是依旧跟着那孩子,不舍的样子,居且怒从中来:“跪下。”   她不懂居且为何生气,却还是乖乖跪下:“师傅,木水做错了什么?”   居且脑海里迅速有几件事情飘过,当初他玩笑说她可以吃鼠精时,青花挑拨她除妖师肉最是鲜嫩可口时,她目光中的期待,绝不是一句嘴馋可是解释的,还有她拨雪莲时的毫不犹豫。   凡此种种,都是因为,在她心里,从来没有万物有灵,万灵平等的概念,她根本也不知道,什么是善,什么是恶。   思及此处,他心中的恼怒,也转变成了心疼。木水还未成人形,就痛失双亲,跟着锦山老妖,活了下来,却又因为病,糊里糊涂,,所以,她心中自然没有善,亦没有恶。   在寸方镜中看到椒冉带着木水,来人族的村庄偷孩子时,他没犹豫,立即就往人界赶来,寻习怕他一时情急,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,也跟着来了,一路不停劝他。   可若是他略有迟疑,只怕那孩子的性命,就不保了:“木水,师傅对你,是有期望的,你明白吗?”   木水摇头:“师傅,木水不明白。”   居且叹一口气,缓缓道:“那孩子被抓回殇山,是要被投到铸剑炉中的,你当真忍心?等明日她父母醒来,发现她不在了,会不会难过?你好好想想。”   寻习已经将孩子送了回去,将椒冉教育了一番,木水是不知善恶,椒冉却是毫不在乎,不过这个倒是没关系,将消息传回越山,自有她的长辈教育他。   居且道:“那铸剑所用之物,我拿到天上去,铸好了剑就回来,至于楚清,明日你回齐山,叫青花去讨。”说完便和寻习一道走了。   木水呆呆跪在原地,她依旧不懂自己错在哪里,可是居且的话,依旧在她心里砸下一个窟窿。那样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,还未长大,还未吃到所有好吃的东西,也还没有遇到一个温柔的师傅。   椒冉将寻习遗留下的灯笼捡起来,幻化出法器,扶了毫无知觉的她,上了马,慢慢往越山方向去。   也是奇怪,若是往日,夜间最是多鬼怪,椒冉一路提心吊胆走过来,却是半个没遇着,只那灯笼依旧散发着淡淡的,温暖的光。 ☆、剑穗   居且回到天上,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,心里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,转身就要往齐山去,寻习赶紧拦住他:“才生了这么大的气,就要回去了?”   居且打开他手:“回去拿铸剑的材料。”   寻习打着扇子,笑道:“怎么说,你也得拿出点作为师傅的气场不是,方才凶巴巴的,转个身就好了,算是怎么回事,我去替你拿吧。”   居且知道寻习是想看自己的笑话,自然不肯认输:“这般殷勤,不就是想留我在重华殿多待些时间吗,去吧,替我取了那黑铁来。”转身进了重华殿。   寻习自知自己是斗不过居且,但是能留他在天上,在自己的重华殿多些时日,确实是他心中所想,毕竟这段时间,姬烟来重华殿来得很勤,当着居且的面,与他说话也像以前那样生硬了。   寻习乐呵呵地下了凡。   木水已经从越山回来了,椒冉被罚了禁闭,她却是不用的。路过齐山村去还马的时候,见青花馆开了门,便和青花说了楚清剑的事情,请她帮忙去拿回来。   青花见她疲倦的样子,也不多问,也不留她,只给她拿了许多吃食,找了鼠精来送她回家。   寻习到齐山时间,青花还没有从殇山回来,契涤不是好摆平的,寻习不知,只问:“楚清拿回来了吗?”   木水坐在居且门前,正在读书,见是他来了,将书放下,摇头,十分沮丧:“还没有,青花姐姐还没有回来。”   寻习在她身旁坐下:“不是哥哥说你,你这回也真是做的过分了些。不过别担心,哥哥已经替你劝过你师傅,他已经不生气了。”   木水眼中立即放光,抓着寻习的肩膀一顿猛摇:“真的吗,师傅真的已经不生气了吗,谢谢寻习哥哥,寻习哥哥最好了。”   寻习可不想被她摇晕,扇子敲她脑袋,止住她:“哼,我可是这天上地下,最善良最帅气的寻习战神。”   木水才不管他什么善良帅气,赶紧问他:“那师傅什么时候回来?”   寻习清一清嗓,站起身来:“你也知道,你师傅是很要面子的,不能马上骂了你,又马上原谅你,那就显得他没有当师傅的威严了不是,所以,还得再等几天。”   木水不明白为何师傅不生气了,还是不回来,将旁边的书举起来给寻习看:“寻习哥哥你看,木水有乖乖念书,木水以后再也不抓人族的小孩子了,也不闹着要吃肉了,木水只要师傅快回来。”   寻习最懂怜香惜玉,见不得女子哭泣,见她这样,也是心疼得很,但是为了能多见姬烟,他也只能对木水狠心了:“你师傅不回来,不是因为你不乖,是因为他在天上有事情,姬烟姐姐你知道的吧,他在天上帮哥哥追姬烟姐姐。”   这么一说,木水有些懂了,明白居且不回来不是因为她不乖,袖子将脸边的眼泪擦干,笑道:“木水懂了,师傅在天上是做媒人的,等姬烟姐姐和寻习哥哥成亲了,他就会回来。”   以目前姬烟对寻习的态度来看,若真是这样,只怕居且再也不会回齐山了。   但是寻习听她这一说,显然十分高兴:“还是木水懂事。”   拿了黑铁冰水火种,便回了天上。   一进重华殿,不知是怎么,只觉得背后有凉凉的风,居且站在殿前,脸色阴沉得厉害,寻习试探着走几步,问道:“怎么,这重华殿中,哪位不长眼的,得罪上神了?”   居且转身进了殿:“若你以后再敢惹哭她,我拆了你这重华殿。”   寻习气极,挽起袖子,一副要和居且厮杀的模样,追上去喊道:“与我何干,她哭,分明是因为你一直赖在天上,不回齐山。”   说是开炉铸剑,但因为居且根本看不上寻习的铸剑图,也就不愿意亲自动手。   于是抓了重华殿里,比较顺眼的管事小神仙,将黑铁交给他,以一贯的冷漠语气,半是要挟半是鼓励:“这重华殿中,我瞧着,就你顺眼些,好好炼,办好了寻习有赏。”   那小神仙倒是不求什么赏赐,能为只活在传说里的战神效劳,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,拿着黑铁,蹦跳着就往永清殿去了。重华殿只有药炉,没有铸剑炉。   这样一来,不到一炷香的时辰,天上大小神仙,就都知道,战神居且回天,竟然是为了铸剑。于是献铁的,献宝石的,献好木的,献火种的,全都来了重华殿,寻习从别处回来,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。   抓一个小神仙来问,那小神仙手里,抱着一块自己多年前偶得的神铁:“我们都是来给居且上神献宝的,寻习上神你也别太难过,等你什么时候要炼药了,我们也还来。”   寻习不难过,真是一点也不难过,他在天上,不知炼过多少回药了,从来没有得过这样的待遇。   这一批献宝的走了,那编了剑穗的女神仙们又来了。   大殿前,大家相互比较着手里的剑穗,那时一个热闹,踩一踩其她的,夸一夸自己的,好不热闹。重华殿除了最初开宴会的时候,再没有聚集过这么多女神仙。   居且正在殿内看书,说话声吵得他头疼,不觉又想起木水每天早上的读书声,便起了一个仙罩,将外面的声音隔绝,顺便锁上房间门。   找不到居且,女神仙们便缠着寻习撕闹,寻习是不嫌烦的,以他爱热闹的性子,巴不得天天得这样的闹,不过不大时,归浮竟然也来了,一同的,还有姬烟。   寻习赶紧从万花丛中抽离,整理衣着,笑着迎上去:“哟,归浮也来了,可是来寻居且的,他不在,进去坐坐?”   归浮伸手就揪他耳朵,传声道:“你骗骗她们就行了,还想骗我?”   寻习知道归浮是能感受到居且的气息的,无奈之下,只能传声给居且,叫他出来,但是,传声没能透过居且的仙罩。   归浮进了正殿,寻习殷勤地引着路,全然不顾殿前的那些女神仙们。   又等了一会儿,还是不见居且出来,寻习也有些着急了,双手紧紧捂住耳朵:“可能是睡着了,睡着了。”   归浮也不揭穿他,慢慢喝一口茶:“你这里的茶倒是比我那里的好喝些。”   寻习赶紧凑上去:“若是喜欢,明日我叫他们给你搬一屋子过去。”双眼不住地在姬烟身上瞟。   归浮伸手又揪起他耳朵:“看什么呢,先前是怎么和你说的,都忘记了?”   这掐的手劲,和在外间的,完全不一样,寻习疼得不住求饶:“归浮妹妹,饶了我吧,再不敢了,再不敢了。”   归浮又使劲拽了拽,才放开手,继续喝茶,也不知是这句妹妹管了用,还是真信了他说的话。  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,居且终于看完书,从侧殿出来了,殿前立即一阵轰动,寻习走出去看,女神仙们竟散去了,还有好心的,过来提醒姬烟:“妹妹,咱们没机会了。”说完,深深看一眼寻习。   看的寻习不明就里,正好居且过来,便问他:“方才你跟她们说了什么?”   居且道:“她们说,给九江编了剑穗,问我喜欢哪一个,我说你会编,不劳她们费心。”   寻习仰天长叹,这样的八卦,只怕不用多久,就会传遍天上每一个角落:“你在凡间潇洒快活,能不能稍微考虑考虑还要在天上住几万年的我,我还要娶妻双修的。”   居且不以为意:“和男上神一起也能双修。”   寻习讽刺道:“你吗?”   居且冷笑:“你试试?这天上多少女神仙会要了你的命。”   这就是寻习最讨厌居且的地方。   走进去,归浮仍在,听到他们的对话,也并不惊奇,毕竟是认识了几千年,相当熟悉的。   居且坐下,倒一杯茶,喝一口:“归浮怎么也来了?”   归浮笑道:“听说有天上的女神仙,都来给你送剑穗,怎么,我就不能也来向居且上神献个殷勤。”   居且笑道:“自然是可以的,说起剑穗,倒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,之前你给我的剑穗,上面有个宝石,在凡间的时候,我卖了。”   这风淡云轻的语气,就像是和寻习说,你刚炼好的药,被我喂狗了。   归浮强忍着笑意:“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”手上的指甲却嵌入掌心。   寻习赶紧上来打圆场:“说起来,你当真放心我重华殿的那小神仙,不去永清殿看看?”   一直没说话的姬烟却开口了:“那剑是为木水铸的吗?”   归浮还不晓得居且收徒的事情,问道:“木水是谁?”   居且当下手中的茶盏:“木水是我在齐山收的徒弟。”起身便往永清殿去。 ☆、铸剑归来   居且蹲在铸剑炉前,手撑着下巴发呆,有时候长相是和气质真的很重要,若是换了旁的神仙这样,十有八九是像丧家之犬,但是居且依旧帅的一塌糊涂。   寻习自认,自己也会摔得一塌糊涂,也蹲了下去:“把归浮姬烟撂在重华殿,自己倒跑到永清殿来了。”   那火炉里的活一窜一窜的,映在居且的脸上,看不清他的表情:“不是还有你吗?”   蹲着有些腿麻,寻习索性坐下起:“话是这么说,可她们毕竟是去找你的。”   归浮是北山的公主,从小娇生惯养,拜师南山的时候,身后跟着的三十六个丫环,着实叫寻习一惊,这么多年过去,她依旧是最原先,那副霸道的模样,一点没变。   可就是这个爱揪他耳朵的北山公主,在居且铸成楚清时,求着他,教她编剑穗。她的笨手笨脚,至今想起,仍然叫他好笑。   寻习道:“明明我长得比你帅,怎么无论是荼蘼还是归浮,看上的都是你?”   居且道:“你哪来的自信?”   这本是寻习的试探,故意带上荼蘼,试探居且是否知道归浮对他的心意。结果不言而喻,自然是知道的:“你啊你,揣着明白当糊涂。”   居且道:“糊涂的不是我,是她。”   那被居且抓来铸剑的小神仙,为了不辜负居且的期盼,虽然居且对他也没有期盼,以生平最快的速度,最高的技艺,迅速铸成了剑。   因为凡界的黑铁,又有九天玄火,不到半日,就成了。   居且拿着剑,向寻习道了别,就往齐山去,却不想在天门处遇见归浮:“你在人界住了这么久,还没去看过呢。”   居且点头:“走吧,别让木水等急了。”   木水等的确实是很急,居且这一走就是半年,这半年,齐山从夏天到秋,从秋到冬,天气干燥少雨,木水也不懂得照顾植物,眼看着居且养的花花草草就要死了。   所以,当木水半年多,终于再见到居且的时候,心中的害怕,大过担心:“师傅,你,你回来得好快呀。”   这可不是居且想要的反应,他都已经想好了,如果木水扑到他怀里,痛哭流涕,他正好可以说一下先前那桩抓小孩的事情,顺势就原谅她了。   可是照木水的记性来推测,只怕是早就忘记了。   如此,他也不必再费功夫,演一出,师徒之间,相互原谅的戏:“怎么,犯事了?”   木水支支吾吾,半天答不上来话,矮矮的个字,一直试图挡住居且的视线,但是居且只看一眼,就明白了,他的花,死了。   知道木水不会照顾自己,当然也想过木水不会照顾花草,所以他还是有心理准备的,不过,还是希望会有惊喜:“死了就死了吧,明年春天再种新的就是。”   木水悬着的一颗心,终于落下,扑到居且怀里:‘师傅,你总算回来了。”说着就要哭起来。   居且摸摸她头,正要说些宽慰的话,身后的归浮说话了:“这就是木水呀,真是可爱。”   居且将木水推到归浮面前:“这是归浮,和寻习一样,是师傅在天上的好友。”   和寻习一样,这刻意的介绍,若是换作平时,只怕还无所谓,可是在木水面前,真真扎了归浮的心。   木水乖巧行礼:“归浮姐姐。”   见归浮疑惑,居且立即解释道:“寻习闹的。”   自知道木水的存在,归浮便向姬烟打听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,自然也晓得寻习的不要脸:“这一声姐姐,倒是把我辈分叫小了,你既是居且弟子,就叫我师叔吧。”   木水先去看看居且,见居且微微点了点头,才喊道:“师叔。”   转而又想起师叔是什么意思,才问归浮:“师叔也是师傅的师傅的弟子吗?”   归浮点头。   原本木水是觉得归浮有些疏远,这样的疏远,给木水的感觉,不同于姬烟的言语刁难,所以有些不喜欢她,但是知道了她与居且同是师兄妹之后,忽然又有了些亲近,叽叽喳喳地问着归浮,南山修行的事情。   知道木水是以为归浮也和寻习一样,居且将九江从虚境中拿出来:“九江,铸好了。”   木水果然被转移注意力,接过九江细细欣赏,上面的花纹甚是繁复,很得她心:“谢谢师傅。”   归浮却揭穿道:“不是你师傅铸的,是你师傅在重华殿随手抓的小神仙。”   居且愣住,他是没想到归浮会拆他台的,责备的眼神,看一眼归浮,向木水道:“好多年不铸剑了,手生。”   木水点头表示了解:“寻习哥哥说了,师傅这些年堕落得很,除了种些花花草草,在南山学的东西,只怕早就还回去了。”   归浮虽然一眼就看出木水呆傻,但是没想到,木水居然这么傻,连寻习的玩笑话都分不清楚,忽然觉得自己吃醋吃到一只傻猪身上,真的很对不起,北山公主,天界战□□头。   不过下一秒,她就觉得打脸了。   居且道:“还会下面条,这也是在南山学的。”   居且在南山哪里学过什么下面条,分明是为了逗木水开心才说的,归浮心里不平衡了:“你在南山,什么时候下过面条?”   居且无奈道:“你今天,是专程来拆我台的?”不过他心里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情,半年不见,木水竟然比之前更傻了,也不知是不是他太久没有见到她的缘故:“有客人来,去泡茶。”   木水收了九江,蹦跳着就往厨房起泡茶。   归浮趁机问居且道:“我本以为,你收的徒弟,应当是资质极高的,至少比姬烟还高,不想竟然是一头修为极浅的猪,还特傻。”   这个问题,寻习和青花,还有姬烟,都很想问,但是不敢,也就一直不知道。   居且道:“缘分。上天叫我收她为徒,我不敢不收。”   这么敷衍的回答,和不回答,也没有什么不一样。   归浮还要再问,居且却是不想再回答,起身就去看他那些死掉的花草,木水从厨房端了茶过去,就看到归浮:“师叔,师傅呢?”   归浮接过茶去,也不喝,只放在手边:“出去了,或许是看他的花花草草去了。”   木水端着另一杯茶走出去,又回来:“师叔你真聪明,师傅真的是去看花草去了。”   归浮坐直了身子,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:“这是自然,毕竟我们已经认识了几千年。你拜师也才一年,在天界,只是一天,慢慢的,时间长了,你也会了解他的。”   这样□□裸的挑衅,木水根本听不懂:“师叔,你说真的吗,木水以后也能升仙上天去吗,像姬烟姐姐那样?”   归浮觉得自己很失败,为什么要特意从天上下来,和这么一头傻猪计较。   却听居且在外面喊道:“拿楚清来。”原是为了变出除草的镰刀。   归浮同木水一道走出去:“你这日子,倒是真像凡界的隐士了。”   居且置之一笑,木水将楚清幻化成镰刀的模样,才递给他。正巧归浮瞧见了楚清,又想起被卖掉的剑穗:“说起来,还不知道那剑穗是怎么被卖的呢。”   木水这才想起来,先前是听居且和寻习说过,那有宝石的剑穗是归浮编的:“为了换黑铁。”说着拿出了九江。   一块小小的黑铁,就能换去她满满的心意,真是可笑:“那可是我千辛万苦编成的,怎么你说换就换。”分明是向着木水生气。   木水手足无措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   居且放下手中的楚清:“既是给了我,就是随便我处置的。”   归浮心中自然明白,此中道理,但就是忍不住生气难过:“那是我的心意,你怎么能随便糟蹋?”   居且道:“我以为,出师那天,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,我心里没有你。”   归浮还想问,心中没有她,为什么还要收下她的剑穗,但原因不是很清楚吗,因为她哭闹得他烦了,不得不收,收了之后,怕她再闹,也就没有摘下。   本是来向木水示威的,最后却落败而走。 ☆、回越山过除夕   眼看又到了除夕,青花又收拾了好多年货送上来,也许是上一回除夕热闹的缘故,木水从距离除夕还有五天的时候,就一直眼巴巴地盼着。   然而居且嫌麻烦,只装作看不见她殷切的目光,一点都没有要准备过年的意思。   木水也曾小心翼翼地提过几次,但是居且迅速就扯过了话题。   没心眼的木水根本玩不过居且,每次都被居且牵着鼻子走,等到再想起除夕这件事情的时候,居且已经走远了。   至于为什么居且觉得除夕是一件麻烦的事情,完全是因为,去年除夕,大家在小茅屋欢闹了几日,就各回各家,留了一大堆待洗的东西,木水虽然帮了一些忙,但是也只是一小些。   果然没几日,寻习算好了时间,也下来了,居且往他身后望了望,没有姬烟和归浮:“你来做什么?”   寻习笑着攀上他的肩,被他抖下去:“我来,自然是为了,跟你和木水过一个团圆年的,怎么样,高不高兴,惊不惊喜?”   这一提,正在写字的木水连忙从屋里探出头来:“寻习哥哥,你终于来了。”   寻习向居且挑衅笑道:“这个终于用的好,可见木水想我之深,念我之切。”   居且一记眼刀向他杀过去:“好好说话。”   真是小气,开不起玩笑,寻习心道,却不敢真的说出来,转身进去找木水:“哥哥瞧瞧,你写的什么字。”   木水热情地将自己的写字被递上,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寻习,分明是在等着夸奖。   寻习看了看,字写得还算工整,一笔一划,看得出认真,只是算不上好看,还需要多多练习:“写得很好,比寻习哥哥重华殿里的那些小神仙写得好,等你升仙上了天,可以来给哥哥做个小管事。”   木水高兴地抱着自己的写字本:“真的吗,木水也能升仙上天吗?”   寻习眼睛也不眨一下:“当然,天上好些神仙还没有木水聪明呢。”   似乎是对寻习的话有所怀疑,刚好居且进来,木水又问了居且:“师傅师傅,木水也能升仙吗?”   居且看一眼始作俑者寻习,见他一脸坏笑,想来又是跟木水说了什么鼓励过头的话:“当然,寻习这么笨,不也做了几千年的战神吗?”   寻习语噎,论毒舌,居且一向一流。   木水也明白自己是很笨的,自然不及寻习聪明,又看寻习这般难过的表情,立即安慰他道:“寻习哥哥你别担心,木水不做战神,不会抢了你的位置的。”   这谜之自信,倒是和居且一模一样,寻习心想。   外头忽然传来洞知雀的叫声,木水扔下了仍然在风中凌乱的寻习,跑出去抓洞知雀,洞知雀来传的是江本的话,问木水要不要去越山过年。   人界过年的习俗,从齐山村传出,后被这附近所有妖山知道,现广受大家欢迎。   本来妖族是不在乎团圆相聚的,但是难得找一个机会整座山一起热闹,大家自然不会拒绝,纷纷响应。   木水回头,询问居且:“师傅,行不行?”   还不待居且回答,寻习先道:“当然可以呀,越山又不是很远,上回跟着你一起胡闹的那个,是你表姐吧,还挺有意思。”   提起这件事情,木水果然已经忘记了当时被骂的场景,很高兴地和寻习讨论起椒冉来,完全忘记了还在更回信的洞知雀。   居且轻咳两声,制止住这场欢快的讨论:“去吧,一年也难得热闹。”   那洞知雀得了回答,回了越山。   木水和居且又继续讨论椒冉,说着说着,又说到青花,寻习感叹道:“妖族的女子,倒是比天上的,要有意思些。”   居且很不客气地捅刀子:“倒不是她们没意思,是她们对你没意思。”   寻习一口老血堵在胸口,上不是,下不来:“你这样真的好吗,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,你就不能偶尔让让我?”   居且摇头:“不能。”   眼见着寻习那一口老血就要吐出来了,居且转对木水道:“青花拿来的东西,你送回去吧。”   木水因为又能过年了,正高兴着呢,自然居且说什么就是什么,蹦跳着拿了东西就往齐山村去。   寻习望着她离开的背影,调侃居且:“怎么样,要去见长辈了,紧不紧张?”   居且给他一个白眼,回了屋去。   木水到了齐山村,将青花盘的年货还给,青花问道:“怎么,这些东西,不和先生心意?”   木水向她解释,要去越山过年的事情:“师傅说,一年也难得热闹,就准了。”   居且本不是爱热闹的人,想来是为了木水高兴,青花也明白:“这样热闹的事情,你不邀我一起去吗?”   木事愣住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青花是要一起去越山过年,高兴道:“青花姐姐也要去吗?太好了,姥姥肯定很喜欢青花姐姐的。”   因距离过年也就只有三天了,青花吩咐了店里人一些事情,收拾了些礼物,就往小茅屋去。   居且听说她也要去,并不意外,毕竟青花一向爱热闹的,寻习倒是有些兴奋:“早知道,下凡的时候应该将姬烟带上的。还有归浮,也真是,在齐山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去了,都不等着一起过年。”   忽然意识到居且的脸色有些不对,便问道:“怎么,她在齐山欺负木水了?”   居且摇头,伸了袖子过去给木水抓,瞬间消失在寻习青花面前。   寻习气急败坏地跺脚:“不过就是问了两句,至于生这么大气吗?”   青花笑道:“上神快些走吧,不然可赶不上年夜饭了。”   寻习凑过去,半是好奇,半是玩味,问她:“你好像知道归浮?”   青花扯出手绢来,遮脸笑道:“瞧上神这话说得,这齐山上,哪一个妖怪不知道,姬烟升仙,拜的是永清殿归浮上神。”   那边居且早已经到了,江本派出去洞知雀回禀,说木水会来,但不知,连居且也来了,一时间,整个越山都沸腾起来,连一向不来往的几家,都借着送礼物的名头过来。   江本猜测,大约居且那样冷冷清清的性子,是不喜欢被多方拜见的,便吩咐闭门谢客,所以当寻习到时,没能叫开门,只好从墙外跳进去。   入了冬,姥姥的病又重了,木水一来,就抛弃她的师傅,往姥姥房里去:“姥姥,木水来了。”   姥姥向她招手,示意她走过去一些:“半年不见,木水又长高了。”   木水摸着自己的头,如今她倒是不梳双丫髻,随意将头发挽成一团,别在脑后,看着倒是真长大了不少。   姥姥又和她说了几句话,便有了倦意,琅织扶了姥姥睡下,便带着木水往花厅去。   居且寻习正在客厅喝茶,几位白犬族里的长辈和江本一同陪着,青花和琅织几位妯娌在花厅说着话,见木水来了,急忙迎上去:“姥姥可好。”   木水说不出来好不好,倒是琅织道:“多谢青花姑娘关心,姥姥见了木水,很是高兴。”   若是按照年纪,青花还比琅织大上许多,但是这一句姑娘叫得青花很是高兴,小声向琅织木水道:“听闻寻习上神十分精通医术,不如木水去求一求先生,请他出面,让寻习上神为姥姥诊一诊脉。”   琅织本想求一求居且,让居且瞧瞧姥姥的病,经青花这么一说,心里一百个巴不得:“今年入了冬,姥姥的身子更不如以前了,若是能得上神诊治,病情好转,也是我们白犬族的福气。”   孝顺孩子木水,自然也想姥姥的病,能够快些好起来,便跟在琅织身后,去了客厅。   居且倒是无所谓的,但是要寻习端起作为上神的架子来,一本正经地喝茶,倒真是让他十分难受,故而一见木水进来,就迎了上去:“木水看过姥姥了?姥姥还好吗?”   木水还没来得及说,姥姥不太好,寻习就提议道:“不如我去为姥姥诊一诊吧。”   不由分手,就拽着木水往外走,琅织在前面带路。   因为不放心寻习,居且起身道:“我也去看看。”顺便叫上了江本。   寻习进了姥姥的屋子,只一眼,便看出了姥姥的身体状况,眉头也跟着皱起来,琅织正要唤醒姥姥,寻习制止住她:“不用,我已经诊出来了。”转身便往外间去。   琅织也跟了出去:“姥姥这病,可还好治?要用什么药,上神尽管说,我立即叫江本去寻。”   寻习却只摇摇头:“寿数将近,想必你们,也是有准备的吧。”   虽说是有准备的,但听寻习说出来,琅织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落,江本立即上前宽慰她。   木水还不明白寿数将近是什么意思,但见琅织哭得伤心,知道必定是不好的消息,也跟着哭起来,居且从虚境里扯出一块手绢来,给她擦眼泪。   正在外间哭声宽慰声一片时,里间的姥姥醒了:“琅织,是木水在哭吗?快叫进来我瞧瞧。”   琅织赶紧擦干眼泪,笑着走进去:“姥姥,木水没有哭,高兴着呢。”江本趁机嘱咐了木水几句,才带着她进去。   琅织江本心里有准备,姥姥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:“我知道我要去了,你们提前哭一哭,也是好的。”   琅织笑道:“姥姥不是要等着抱重孙的吗,这江本都还没成亲呢。”   姥姥招手,将江本木水唤到跟前,拉住他们:“是啊,江本都还没成亲呢,木水也还没长大,姥姥我怎么舍得去。姥姥我呀,还要看着你们成亲呢。”   琅织素来知道姥姥的心思,倒还好些,江本却是被惊得直退三步,木水多少也能明白一点姥姥的意思,连连摇头。   姥姥笑道:“你们都是姥姥的好孩子,别不好意思,江本快过来,今儿姥姥就当着你娘亲的面,将这门亲事定下。”   江本还未出声反对,居且忽然进来了:“我不同意。”   原来他虽是在外间喝茶,却是一直听着里间的动静,听到姥姥说要江本和木水成亲,立即走进。   居且道:“江本和椒冉两情相悦,想必大家都能看出来,何必生生往他们中间,插一个木水进去。”说着就拉了木水出去。   原以为得了救的江本,才发现,居且一句话,就将姥姥的矛头指向了他。他小心赔笑道:“姥姥,这个事情,我可以解释。” ☆、喜宴   居且拽着木水出了外间,依旧悠闲地喝茶,寻习凑过脑袋去,打趣他道:“还以为你会赶紧带着木水回齐山去呢。”   居且听着里间的动静,寻习也是听着的,这会儿以看戏的眼神看着居且,巴不得他为了木水出点丑。   一向以为先生品行十分良好的青花,倒是因为居且偷听别人讲话而有些吃惊:“先生为何要听里间讲话,是一早就猜到了姥姥会要木水和江本成亲?”   寻习先笑道:“当然不是,情之所切,关心而已。”   居且给他一个大白眼,向青花解释道:“听觉好。”   青花却是注意到寻习话中所说的情,加上那看戏一样的表情,她不得不多想。   居且却干咳了两声,这不想说话的气场一表现出来,包括寻习在内,大家都乖乖坐回椅子上喝茶。   直到添了第三回,琅织和江本才出来。   这一出来,江本就被琅织揪耳朵,寻习被归浮揪了几千年,深知其痛,下意识要捂自己的双耳,居且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一眼他。   青花赶紧上前去劝:“有话好好说,江本还小,有不懂事的地方,姐姐多教教他就是了。”   寻习再一次感叹,如果当年升仙的是青花,不是姬烟就好了,姬烟只会跟着揪他另一只耳朵。   琅织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,实在不是动手教训儿子的好时候,便慢慢放开了手:“这孩子,从小就被我惯坏了,倒是叫几位看笑话了。”   青花客气道:“哪里哪里,小孩子嘛,难免调皮。”这理解的语气,就像是有孩子一样。   木水也凑上去:“表哥,你没事吧?”   江本讪讪一笑:“没事。”   居且上前,将木水拉开,江本感觉到明显的敌意,立即解释道:“我已经向姥姥解释清楚,对木水只有兄妹之情,绝无他想。”   居且还算满意地点点头:“刚好我知道一个媒公,可为你与椒冉做媒。”下巴一抬,指向寻习。   寻习从椅子上跳起来:“说清楚,谁是媒公,明明是月老那个小老头。”   居且道:“我也没说是你。”   和椒冉的婚事,本来姥姥和琅织是有些不同意的,椒冉性子太急躁,动不动就舞刀弄斧,若是成了亲,根本不能指望她相夫教子,做什么贤内助。   长辈反对,江本也不敢太忤逆老人家的意思,但经居且这么一说,他忽然想到,若是由寻习出面做媒,这件事情,不管谁反对,都没有用。   江本立即向寻习行一个大礼:“还望上神成全。”   琅织伸手又要揪他耳朵,正好被青花拦住,在一旁劝说:“孩子们的亲事,得由孩子们自己做主不是。”   寻习在天上的时候,就喜欢为单身的神仙们牵桥搭线,听居且说,要他去做媒,心里还是乐意的,只是上神的架子不能丢,很是一番扭捏才答应下来。   不过江本千算万算,却算漏了椒冉,只要椒冉不同意,这亲就结不成。   在上神面前,椒冉不敢造次,但态度依旧很坚决:“不嫁。”   寻习婆口苦心,将江本的好处讲了一遍又一遍,椒冉还是不同意,无奈,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。   还好居且也没有指望这个连自己的亲事都讲不成的,便叫青花去助他。   青花虽不会做媒,编瞎话却是一流的:“姥姥寿数已尽,唯一的遗愿就是看着木水和江本成亲,我知你心中没有江本,可是江本心中有你,你愿意看着他娶了木水,心里想的全是你,由此苛待木水吗?”   椒冉气得一拍桌子:“他敢,灭了他。”   青花又道:“听木水说,你族中的姐姐妹妹甚多,想要嫁给江本的,也很多,既然你不愿意替了木水,就带上神与我,去另寻一个吧,左右,向姥姥有个交待。”   椒冉更生气:“那些姐姐妹妹,不过是看上他将来要继承的家主之位,哪个是真心待他?”   青花趁热打铁道:“可不就只有你是真心的?”   椒冉略一思索,郑重其事向道:“上神,青花姐姐,我愿意嫁给江本。不过,都是为了木水。”   这一声不过真是叫寻习吓一跳,还以为她要提什么刁钻的条件:“自然,都是为了木水。”   这桩亲事,就这么定下了,虽是青花说成的,但对外,却都说是寻习的功劳,寻习表示,青花这般懂事,深得他心:“青花,若是有一日你升了仙,可以到我重华殿来,给我做个管事。”   青花还未答应,木水立即反对:“寻习哥哥,你不是已经定我做管事了吗?”   寻习道:“我重华殿那么大,自然需要很多管事的,你是小管事,管一样事情,青花是总管事,管所有的事情。”   木水点点头,继续吃点心。   青花这才回答:“青花修行浅,怕是升不成仙的。多谢上神抬爱。”   寻习那一颗充满着八卦和好奇的心,又开始躁动:“我瞧着,你的修为,升仙是够的,莫不是以前犯过什么事,上不得天?”   青花笑道:“我常住在齐山村,左不过年轻的时候,冲动之下杀过两个妖,能犯什么事?上神说笑了。   显然是不愿意回答,寻习也不为难她:“不过说真的,等你升了仙,一定要去重华殿,别像姬烟似的,去了永清殿,归浮可是所有上神中最凶的。”   青花点头致谢:“多谢上神提醒。”   因为准备着除夕,宴会要用的酒菜点心倒是现成的,妖族也不讲究六礼,又是寻习出面,也不需要在族中征求长辈长老同意,只需要将府上装扮一番,赶两套喜服出来,除夕那天,就可以成亲了。   青花和琅织一见如故,很是聊得来,便帮着琅织忙里忙外地张罗,木水几乎见不到她的影子,不过木水也没闲着,被指派时时刻刻跟在椒冉身后,一是为了防止椒冉中途逃跑,二是为了陪椒冉说说话,防止焦虑。   但是这两样活,都被寻习承包了,喝够了茶水的寻习毅然决然抛下居且,去找青花,帮了几次倒忙之后,被青花很客气地请走,只好来找木水。   正好木水在陪椒冉在试穿新娘的喜服,那喜服是由一匹极好的大红锦缎制成,火红的衣裙,正适合面相妖娆,性情火辣的椒冉,上绣的芙蓉牡丹,和拖尾处的金凤,又有十分好的寓意。   大家都在怂恿椒冉:“快试试,快试试。”椒冉也不客气,使一个法,喜服就上了身,当真是好看极了。长发红衣,肤白如凝脂,还有那双灵动的眼睛。   木水不禁感叹:“椒冉姐姐,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。”   寻习也觉得很好看:“江本还挺有福气。”可是不知怎么,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另一个身影,也是穿着喜服的,似笑非笑,似远非近,不像是姬烟,倒有些像青花。   寻习使劲摇摇头,认定是姬烟对自己太冷淡,刚好青花又很得他心意,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。   婚礼热闹异常,因白犬族在妖族中,也是有威望的,来贺的妖怪自然极多,木水连连看到好些锦山和齐山的妖怪,九尾狐族也有一位长老送了礼来。   江本的父亲和琅织一道在外面接客,江本在里面招呼,姥姥吃了寻习给的药,今天精神要好一些,由木水陪着,坐在堂上。   寻习也坐在堂上,又是喝茶,他有些闲不住,偏居且昨日认识了尘先生,很是投缘,和尘先生说着话,并不理会他。   他只能去烦青花:“青花,你以前见过妖族的婚礼吗?”   青花笑着摇头:“上神知道的,我得顾着酒楼的生意,并没有见过。”   寻习道:“奇怪得很,天上的喜宴我倒是见过一些,和妖族的并不一样,但是奇怪得很,总觉得我是见过的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上神见多识广或许真的见过呢,况且,妖族的喜宴和人族相似,许是见过人族的喜宴也未可知。”   寻习认为她说的有道理,点点头:“也是。”   喜宴进行得很顺利,并没有发生诸如椒冉忽然摔盖头不干了一类的事情,只是送了椒冉入洞房,还未等江本去揭盖头,她就自己出来了,喝酒的豪爽劲儿直直将江本比了下去。   木水看着热闹的喜宴,没来由的心底一凉,她问身旁,已经没有再和尘先生说话的居且:“师傅,你也会成亲吗?新娘子也会穿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吗?”   居且摸摸她的头发:“你这身衣服就很漂亮。”   木水听不懂,但是她想,无论会与不会,她都要永远待在师傅的身边。 ☆、化劫   婚礼结束,青花就回了齐山村,忙着赚钱养家,寻习玩够了,也回了天上,只剩下居且和木水,因木水怕冷,不愿意回齐山,死皮赖脸地一直等到三月花开,气候和暖。居且想着之前的花草死了,要种些新的,这才起了回家的意。   成亲并没有让椒冉有一丝一毫的改变,她依旧还是那个大大咧咧,脾气暴躁的椒冉,唯一的不同,大概就是每天能欺负江本的时间更多,被琅织训得更多。   不过木水走的时候,还是很贤惠地给她收拾了一大堆好吃的,还有人界流行的各种款式鲜艳衣裙。   木水有些不好意思,抱着椒冉吧唧一口亲上去。   然后,居且默默拽开木水,江本也很有默契地拽开椒冉。互道一声有缘再会。   回到齐山,只见门外立着一只仙鹤,木水曾见过仙鹤,知道仙鹤和洞知雀一样,是传递消息物品的,木水有些期待,上前去看那仙鹤:“一定是寻习哥哥给木水送好吃的来了,他走的时候答应过的。”   然而,并不是,那仙鹤是从南山来的,向居且传话,要居且速速回去。   居且想着自己那不正经的师傅,这几千年来唯一的正经事,就明白了。将虚境之中,椒冉送给木水的吃食衣物拿出,又嘱咐一番,便回了天去。   木水依照他的话,将东西一一放好,小茅屋里里外外打扫一番,十分满意,叉着腰,站在门前的小径上,看着枝上已经抽出新叶的梧桐,很是一番感慨:“啊,春天到了。”   想着去年死去的花花草草,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,蹦跳着就往齐山村去。   青花馆今天生意一般,青花正闲的无聊,就看她来了:“小木水,快到姐姐这里来,让姐姐看看你在越山又长胖多少。”   木水直接忽略后半句话,小跑过去:“青花姐姐,师傅又回南山去了。”显然很是兴奋。   因为上回的事情,青花很是不放心木水独自待着,更是不放心木水独自去越山,且看她这兴奋劲,指不定又闯出什么祸来。   这心里一紧张,手上就抓住了木水:“那你就在姐姐这里玩儿吧,姐姐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。”   木水坚定地摇摇头:“不行,木水要回去种花。”   居且最是喜欢做摆弄花草,青花也晓得,便问道:“是先生交代你的。”   木水又摇头:“不是,是木水要给师傅一个惊喜。”   青花怀疑地看着木水,心道,别是个惊吓才好,但是木水这般懂事,她也不好打击:“这样吧,我在店里找一个懂花草的妖怪帮帮你。”   木水本来只是为了找花种子来的,不想还能有一个帮手,很是欢喜。   居且回了南山,南山的师傅卿史已经等候多时,见他便问:“怎么这么久才回来?你不会真是在凡间待久了,将为师教你的东西全忘了吧。”   居且脑海中浮现出,寻习一边狗腿子似的给卿史捏肩捶背,一边讲自己坏话的情形,他觉得,有必要回齐山之前,去一趟重华殿:“出了趟远门,没有在家。”   居且话还没说完,卿史先怒道:“你这个没良心的,在齐山做了多久,就称之为家,我这南山呢?南山就不是你家?”   居且知道自己这师傅脾气暴躁得很,讲道理是很难讲通的,索性任由他骂个够。   卿史又道:“你瞧瞧寻习,瞧瞧寻习,多念旧情,来南山就是回家,回重华殿就是回重华殿。”   居且忽然又觉得,不是有必要,是一定要去一趟重华殿。   卿史骂够了,才想起叫居且回来的正事:“没忘记我们家荼蘼吧?”   居且道:“自然没忘师妹,也没忘记师傅交代的事情。”   卿史摸一摸长长的胡须,叹一口气,面色沉重:“想当年,荼蘼为了救你,唉,竟然舍掉了自己的性命,我这个做父亲的,着实心痛,每当想起她,就吃不下睡不着,这几千年来,就没有一天好过的。”   这样的话,卿史说了几千年了,居且听了几千年。但是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个身宽体肥的师傅,有吃不下睡不着的时候。所以后面的话,也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。   起身截断道:“荼蘼舍命相救之恩,居且一刻不敢忘记。为荼蘼转世化解劫数之事,也一直放在心上。”   卿史略点头表示满意:“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。”   居且忙问道:“师傅可是已经推算出这场劫数,为何?”   卿史又摸一摸长长的胡须,脸上有些为难,犹豫再三,才道:“没有。”   居且极力忍住笑,没想到一向自称无所不能,无所不通的师傅,居然也有今天:“那师傅召居且来,是为了?”   卿史也觉得有些丢脸,大声呵斥道:“没事就不能叫你回来?”   居且点头:“自然是可以的,师傅您高兴就好。”   卿史这才道:“虽然没有推算出来是何事情,但是却推出了大致的时间。人界的七夕,你知道吧?”居且点头。   他又继续说道:“荼蘼的转世,是一只小狐狸,在青丘。哎,也不知道有没有她原先好看,不过听说妖族中就属狐狸最好看,大约也不会差。这青丘呢,也有过七夕的习俗。我推算的结果就是,这场劫数,发生在七夕这一天。”   居且点点头,反正他已经过了人界的除夕,再过一个七夕也没什么,起身就要告辞离开。   卿史又道:“这场劫数,与性命相关,你只管着别让她死就是,其它事情,还是要靠她自己,否则真不知道她这场轮回,什么时候是个头。”   居且道:“记下了。”   就要走了,又被卿史抓回来:“你难得回来一趟,就不能多待一回吗,这么不贴心,当年真是白教你那么多法术了,早知道我全教给寻习,省得他每次打不过你,就只知道来我这儿哭。”   居且忍不住吐槽道:“那也要他能学会。”   卿史最后摸了一把胡须:“也是。”趁着这个空档,居且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,逃出了南山,杀气腾腾,直奔重华殿。   后来,天上的神仙们都听说,重华殿的那位上神不知被谁打了一顿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,怕是毁容了。心悦寻习的女神仙们很是一番伤心,纷纷决定,倒戈喜欢居且。   居且回了齐山,已经是六月的时候,木水春天种下的种子已经长出了好几片叶子,她现在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情,就是浇水,然后才是读书。   居且觉得很欣慰,可以表扬一下她,但是又实在想不出表扬的法子,当然也可以像自己的师傅当年那样,表扬谁,谁就能多学一样法术,可问题是,木水也不一定能学会。   又重想了一个:“下个月,青丘有个七夕节,你想去吗?”   木水很是期待地问道:“七夕和除夕是一样的吗?”   居且略想了想:“不一样,七夕是相亲。”   木水道:“师傅是要去给木水找师娘吗?可是寻习哥哥说,青花姐姐才是最适合做木水师娘的。”   居且觉得,打寻习那几下,是有些轻了。 ☆、青丘七夕   青丘是九尾狐族居住的地方,所指不单单是一座山,而是接连的几座。九尾狐数目多,不是一般妖族能比得上的。   木水站在洞外,等着自己的师傅和狐族长老说事情。   那在跟狐族长老身边的,有一只小狐狸很是话多,有趣得很,不一会儿,木水就和她混熟了,一狐一猪拿袖子随意扇扇,坐在了台阶上,聊齐山锦山,聊青丘,聊各种好吃的。   不一会儿,木水听有开门声,立即回头去看,却不是居且,是另一只跟在族长身边的九尾狐,年纪大些,严肃得很,板着脸不爱说话。   那和木水说话的小狐狸见是她出来了,站起来,恭恭敬敬道:“师姐。”   年长的狐狸略点点头:“你随我去找有千来。”朝前便走。   小狐狸向木水对口型道:“马上回来。”也跟了去。   木水继续无聊地坐在台阶上,倒是忘记了这门还是开的。   不一会儿,又有一只小狐狸出来,木水侧了侧,将路让出来,那小狐狸却向木水道:“先生叫姐姐进去。”   长这么大,倒是还没有妖怪叫过木水姐姐,木水有些不好意思,笑道:“我叫木水。”   那小狐狸点头,却没有叫木水的名字,引了木水进去,在居且之下的位置坐了,又上奶茶点心。   木水有吃的有喝的,也就不再那么无聊了。   居且继续和狐族长老说事情。   不一会儿,那年长些的狐狸就领着有千回来了,话多的小狐狸依旧要守在外面,没有进来,木水向外探了探头。   族长向居且道:“这就是有千。”又向有千道:“有千,快去拜见先生。”   有千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是先生的名号她是听过的,依言过去拜见:“有千拜见先生。”   居且点一点头:“还算没长残。”   有千疑惑道:“先生从前见过有千?”   原有千就是荼蘼的转世,居且此来正是为她化解劫数的。他方才是想到了卿史之前所说,担心荼蘼转世为妖,就不如以前好看的话,才有此感叹。   族长笑道:“先生别介意,这孩子不太愿意想起齐山的事情,也就记不得先生了。”   居且道:“没关系。”   居且自然不能说有千是荼蘼的转世,以防被有心者知道了,来寻有千的麻烦,或者取了荼蘼的魂识去,做什么不好的事情。   所以,就向族长说,曾经在齐山与有千有过一面之缘,算出她在七夕之时,会有麻烦,特意来为她化解。   提起齐山的事情,有千心里一个难过,眼泪说落就落下,族长正要劝慰一番,木水先激动起来,跳上去,抱着有千就是一场嚎啕大哭:“有千,有千,我可算见到你了。”她本来是将有千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上的,只不知为何,最近总是忘记事情。   直到方才想起,有千成了孤儿之后,可不就是被青丘的亲戚接了来。   倒是有千一脸懵,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。但见木水哭的伤心,也不好推开她,先是安慰她两句,后来也就和她哭成一团。   族长疑惑看向居且:“这位,难道是有千的姐妹?”   居且却知道她为何会哭,有千两百岁时痛失双亲,木水又何尝不是:“不是姐妹,只是木水幼时也失了父母。”   族长表示了解,一夕之间,失去双亲,非亲身经历不能言其痛:“都是可怜孩子。”   居且最是见不得木水哭,这回见她和有千相聚,也不好阻拦她,但是见她越哭越起劲,也是忍不住了,将她拉离有千:“我与族长还有正事要交代有千,要哭一会儿再哭。”   木水果然很听话得憋回了眼泪,有千也渐渐止住了哭声。   居且这才道:“今天晚上有千就跟在我身边,寸步不离,至于木水,你就跟着族长。”   木水才憋回去的眼泪眼见着又要流出来:“为什么?”   居且道:“有千命中会有一难,就在今夜,我要保护她。”   听是要保护有千,并不是抛下她,木水又将眼泪收回去,乖乖点头,站到族长身边去。   族长想着居且愿助有千化劫,是对有千的大恩,便要有千去向居且磕头道谢,居且推辞道:“这是我欠下的。”   夜幕降临,青丘开始热闹起来,九尾狐大大概是所有妖族中最多情的,所以对七夕这样的节日自然十分喜欢,连着已经准备了三日。   青丘几座山上,都架起鹊桥,还未定亲娶亲的九尾狐,就可以到鹊桥上去,男女各拿着一盏灯笼,看上哪个,就将手里的灯拿去送给哪个。   有千也做好了灯笼,可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居且,她也不好意思向向居且说自己想去桥上送灯,只放在虚境里,没有拿出来,和居且一起在族长的客厅喝茶。   倒是木水,和那多话的小狐狸混熟了,那小狐狸将青丘过节的习俗说给她听,又带着木水买了一盏花灯。   木水因想着自己师傅也要过节,可是却没有灯笼,便问那小狐狸能不能夺得一盏,小狐狸大方,一口就答应了,又给木水挑了一盏上绘红梅的:“先生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吧。”   木水点点头:“嗯,师傅肯定喜欢。”   然后提着灯笼风风火火跑进去,递给居且:“师傅,这是师傅的灯笼。外面好热闹呢,木水去玩儿一会儿就回来。”说完,风风火火又走了。   居且这才想起,七夕这样的节日,想必有千是想去玩一玩的,便提起木水给的灯笼,向有千道:“你也去玩一会儿吧。”   有千点头,从虚境之中拿出灯笼,与木水给居且的一比,真是好看精致了不止一点点。   有千道:“先生不如提着我这个吧,那个灯笼是外面买的,不太好看。”   居且道:“青丘七夕的规矩,姑娘家的灯笼该是给心上人的,你那个做的精细,比木水这个送得出手。”   有千登时有些不好意思:“先生,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只是想。”   居且打断她:“我知道你是好意。”   外面已经热闹了好久,木水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了,不过应该不会离族长身边很远,这一点,居且是放心的。   有千带着往最近的鹊桥上走,一边向居且介绍青丘,居且偶尔点头,并不搭话,听得不是很认真的样子。   蓦地,有千忽然道:“真羡慕木水,同样的遭遇,木水却能遇到先生,成为先生的弟子,倒是比有千幸运不知多少。”   居且想到第一次见木水,是在越山,江本说是她表哥,她就信了,一点不怀疑就跟着回了越山,到了越山,又被小白犬骗,说尘先生要吃她,然后哭着逃出来。   后来为了找拜师礼,又差点惨死在一众妖怪獠牙之下。   这样的木水,并不比有千幸运。   居且道:“木水并不幸运,她曾经吃过很多苦,甚至多次险些丧命,幸运的是你,很早就被九尾狐族接到青丘来。”   有千语塞,的确,这样一比较,幸运的是自己。也许就是这些幸运,被木水积攒起来,才会最后拜成居且为师。   居且继续往前走,有千继续向他讲青丘的事情。   不一会儿,远处狐群起了骚乱,有千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,一时之间,也是毫无头绪,只当是两只九尾狐之间的争风吃醋,毕竟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。   忽然,警鸣哨响起,鹊桥上的九尾狐纷纷扔了灯笼,四处逃窜,有千向居且解释道:“这是灰狼族来袭才会吹响的警鸣哨。”   居且牵着她的手,瞬移到族长家里,族长聚集了几位长老,正在商量御敌的事情,木水站在她身后,乖乖听着。   这是妖族之间关于地盘之争的事情,居且不便参与,回来只为了知道木水是否平安,看到木水依旧待在族长身边,自己也就放心了。带着有千,又回到方才的桥上。   有千疑惑:“先生为何不留在议事厅,与族长共同商量御敌之事?”   居且道:“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你,其余的事,我不能插手。”   有千不想居且会这样回答,很是气愤:“先生未免太过冷血,有千还以为,先生是神仙,是极其心善的。”从虚境之中拿出剑来,就往青丘叶山边界处去。   青丘这么多山,也不都是一开始就属于九尾狐,也有从灰狼手里抢的,也有踩着其它妖族的尸身夺来的,所以根本无从论起,哪一方对,哪一方错。   居且也不解释,紧紧跟在她身后。他不知有千的劫数是不是生死劫,只能一直守着她到子时过去。 ☆、毁天灭地  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,子时一过,灰狼族渐渐开始撤退,不大时候,已经全数撤离。   九尾狐族因为七夕节,本就是毫无准备,遭此突袭,死伤惨重。   然而居且果然没有出手相助,只为有千挡过几次致命伤。   有千见灰狼族撤离,收回了剑,坐在地上,大口喘气,她年纪不算小,倒是这样的阵仗是第一次见,很有劫后余生的感觉。   居且见子时过了,已经是第二天,心想大约有千劫数已经化解,便要去寻木水,回齐山去。   有千却叫住他:“先生等等。”   居且止住脚步:“何事?”   有千冷笑一声:“先生看看这些战死的九尾狐,不会觉得难受吗?”   居且知道她还在怪自己不出手,还是不想多解释:“我曾见过,比着更惨重的伤亡,这还算好的。”使出瞬移,便往九尾狐族的议事厅去。   不想议事厅竟然也遭到突袭,听幸存下来的九尾狐所说,灰狼族族长亲自出动,打败狐族族长,将族中四位长老掠了去。   族长现在昏迷,那几位跟着她的小狐狸正陪着她,唯独不见那与木水熟识的多话小狐狸,居且问道:“木水呢?”   那几只狐狸见是居且来了,自然希望他能出手救一救族长,并没有听见居且的问话,一个劲的哀求。   忽然有千走进来,见此场景,再次冷笑:“几位姐姐不用求他,在边界处,咱们与灰狼族打得这么狠,先生都能狠下心来,冷眼旁观。”   居且却不理会她,径直走向狐族族长,他虽不会治病,但是将自己的仙气注入进去,还是能行的。   果然那狐族族长就醒了,居且立即问道:“木水呢?”   有千道:“原来是为木水。”   狐族族长道:“有负先生重托,灰狼族忽然冲进议事厅,我忙于迎战,不知木水去了何处。”   有千却还是冷嘲热讽:“大约也是不愿出手相助,跑到某个地方躲了起来吧。”   居且还是不理她,只向那几只狐狸交代好好照顾狐族族长,就出去了。   外面死伤几十,有被救治的,也有盖白布待埋的,都不见木水,不见倒好,若是木水现在哪块白布下盖着,只怕居且要疯。   他又一次想到那一回荼蘼战死的场面,很是心烦意乱,不愿再等,往叶山去。叶山为防止九尾狐族反击,防护十分严密,居且直奔着妖气最重的地方去,那里应该就是灰狼族族长所在地。   那里竟然也是关押着四位狐族长老的地方,居且大致判断出那一位修行最深,最像是灰狼族族长,正要发问,只听那狐族长老中的一个,笑道:“你以为你杀了先生的弟子,先生会饶过你?”   只听灰狼族族长很是不屑:“先生的弟子,不在齐山待着,跑来你青丘做什么,少吓唬我。”   那长老又道:“你昨夜是不是杀了我族长老身边一只猪妖,那便是先生的弟子。”   那灰狼族族长更是不信,仰头大笑:“哈哈哈,就那只捏一下就死的猪妖?”忽然,脖子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,再说不出话来。   正是居且,他自暗处走出来,一手隔空,卡住那灰狼族族长的脖子,问那狐族长老道:“你说,他杀了木水?”每说出一个字,手上的力度就加大一分,那灰狼族族长竟挣扎不脱。   那长老道:“还请先生惩罚,昨夜,是我们没有保护好木水。”   居且将那灰狼族族长摔在地上,手一挥,关押那四位长老的铁牢便开了锁,他道:“带我去找木水尸体。”   又对地上正吐血不止的灰狼族族长道:“若木水真有三长两短,我便移平叶山,叫整个灰狼族给她陪葬。”   这样大的戾气,这些妖怪,何曾见过,不由跪下。   那四位长老领着居且回青丘,不想整理战场的狐妖,已经找到了木水的尸体,那样小小一个,躺在干净素白的绢上,一块白布盖着,只露出头来,双眼已被合上。  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,居且一步一步,走过去,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上一般艰难,所有的狐狸都停下来,不由自主去看他,连有千也再说不出挖苦的话。   居且揭开那白布,就瞧见了木水胸口的贯穿伤,血已经凝结了,但他仍然想象着那血一直流一直流的场面,一定很疼吧,可木水是不能感受到这样疼的,她大概会觉得,死亡就像摔了一跤一样。   居且从虚境中抽出一方手帕,细细擦拭掉木水脸上的泥土,木水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,他从前总是希望她能安静下来,不要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个不停。可是现在,他希望她站起来,蹦蹦跳跳说她馋肉。   他会带她去吃香菇猪肉包子,叫青花给她做一桌子的肉菜,或者,她要想尝尝除妖师的肉,也不是不可以。那小鼠精,看着也还有些味道。   可是木水已经死了。   如果昨夜,他带着木水在身边就好了,灰狼这样的小妖怪,他一招可以杀上百个,若是愿意,也可以一招移平叶山。   是哪一招来着?因为只用过一次,所以他有些想不起来,对了,叫毁天灭地。卿史取的招式名,倒是直接得很,此刻,也很合他心意。   他抱起木水,往叶山走去:“师傅知道你爱热闹,别怕,马上就有很多妖怪陪你上路了。黄泉路上有彼岸花,好看得很,你会喜欢的,可惜它离了阴冷之地就活不成,不然咱们家门前也可以种一片。”   九尾狐妖纷纷自觉让开一条道路,再不敢去看居且,听闻齐山先生是仙,可如今看来,竟然是魔。   叶山上灰狼族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,全员出动,一齐站在叶山下,倒也是壮观,但是在居且眼里,根本不值一提。   楚清自青丘飞来,身带金光,十分耀眼,它在居且的驱动下,在夜空之中,开始画着妖族看不懂的符咒,一笔连出,画完之后,众妖只觉得天变地旋,电闪雷鸣。   居且站在那金色的符咒之下,仿佛已经将整个叶山生灵的性命握在手心里。怀中抱着的木水,就像是死神常带在身边的木偶娃娃。   已经有狼妖往后退了,它们颤抖着,来自心底的恐惧,使他们不敢再坚守自己的家园。   忽然,自天边传来一阵歌声:“当时我醉美人家,美人颜色娇如花。今日美人弃我去,青楼珠箔天之涯。”   狼妖抬头望去,只见一白衣仙人驾鹤而来,落在居且面前,手握扇,身佩剑,好个风流倜傥。   正是寻习。   寻习本在因被打得太惨,又跑到南山找卿史告状,卿史道:“等居且从青丘过完七夕回来,为师就替你教训他。”   寻习一听,这还了得,去青丘过七夕,得有多少年少无知的小九尾狐被居且骗了去,本着为青丘着想的心,他拿出了寸方镜。   却刚好看到这一幕。   楚清所绘的符咒,妖族不懂,他却懂,此符咒一出,借绘符者神力,成毁天灭地之势。当年荼蘼尘化,居且就用过一次。那时整个战场,魔族士兵,死伤不下数万,居且自己,也差点丢了性命。   他驾着南山最快的仙鹤,一路往叶山飞来,虽是高歌,心中不知有多忐忑。还好,终于叫他赶上了。   寻习拦住他:“你要使毁天灭地,是想将这方圆八百里全毁了吗?”   居且依旧看着前方:“几千年过去,这一招,我已经练得很好,不会伤及无辜。让开。”   寻习半步没退:“居且,你是战神,该知道什么是无辜。”   居且还是不看他:“我不是神,更不是战神,我是魔,我的身体里,一直留着魔族的血,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躁动,不在喧嚣。”   寻习还是不让,他看到居且怀里的木水,也明白了居且使出毁天灭地的原因,他忽然知道怎么劝居且了:“你是为了木水是不是,木水没有死,快将她交给我,再晚,她可就真的活不成了。”   居且不信,他根本感觉不到木水的心跳,寻习能救病疗伤,却不能起死回生,这个他是知道的:“你再不让开,我连你一起杀。”   寻习急了,直接上手去夺木水:“你急疯了吗,她既然还能维持原形,就是没死。”   居且没料到他会抢木水,一时没反应过来,木水就被寻习抱了去,只见寻习一个瞬移,竟然就消失在他面前。   居且已经顾不得移平叶山,驾着仙鹤,就往齐山方向去,木水不能上天,寻习唯一能去的地方,就是齐山。   可是寻习没有去齐山,他终于聪明了一回,往越山去。   江本和椒冉早已经睡下,忽然,他们一齐睁开眼睛,只因为房间里多了一个呼吸声,还未发问,对方先道:“快醒醒,木水要死了。”   江本将烛灯点亮,看清来者,竟然是寻习,怀里抱着一动不动的木水。   椒冉先跑过去,惊呼:“木水这是怎么了?”   寻习将木水放到床上去,平躺着,转身交代他们夫妻:“具体发生了什么,我也不知,你们先去门口守着,别惊动其他妖,我马上为木水疗伤。切记,一定不要让居且进来。”   椒冉正要为何,已经被江本拉了出去:“先出去,待上神救回木水,一切自然清楚。”   其实木水已经死了的,被找到时,已经退回原形,是有千觉得愧疚,自己不应该和居且说那些话,才使妖术将木水幻化成人形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打滚求收藏,求好评 ☆、居且受罚   寻习自虚境之中,拿出还魂丹来,给木水服下,又强行将一股仙气灌输到她体内,果然她胸口那道贯穿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   正要松一口气,只听门外就响起了居且的声音,寻习暗道,好快。为木水盖好被子,转身出去。   居且到了齐山,发现寻习没在,立刻就往越山来,越山静悄悄一片,差点叫他以为寻习也没有在这里,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寻习的气息。   几千年的陪伴,他们都彼此都太过熟悉了。   居且顺着寻习的气息而去,果然看见江本和椒冉正守在门外,各自拿着武器,紧张且害怕。   椒冉握着斧子的手,微微发抖,不知是不是夜里太冷的缘故,她往江本身后挪了一步,江本略一偏头,小声安慰她道:“别怕。”   椒冉点点头:“我不怕。”   居且到底是还没有失去理智,能认出他们,也不愿和他们有过多的纠缠,以免伤了他们:“让开。”   江本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见居且这满身的戾气,就知道寻习所说不能放他进去是对的:“先生,寻习上神正在为木水疗伤,请先生稍后片刻。”   居且手一挥,使一个定身法将他们定住,正要进去,忽然,门开了,寻习自里面走出来:“我已为木水服下还魂丹,不出三个时辰,木水就会醒过来。”   居且听到还魂丹三字时,心中那一股无形的怒气,就烟消云散了,还魂丹是由还魂草制成,他只偶然之间,听卿史讲起过,说是起死回生的神药。   寻习又道:“若你还肯信我半分,立即收手,随我回南山向师傅请罪。”   居且却不知道寻习是否是在骗他,毕竟还魂丹这样逆天的药,要想炼成,只怕十分不易:“三个时辰,若木水醒来,我就跟你回南山。”   天上一天,地上一年,故而天上的白昼总是格外长,寻习南山拜师学法那几年,很是辛苦,卿史是出了名的凶悍严厉,只要天不黑,就不许他们师兄妹四个修习,所以那时,寻习常常抱怨,为什么天界的一个时辰那么长。   可是今夜的这三个时辰,比他曾经在天上度过的每一个时辰还要长。   江本和椒冉已经到别院休息去了,毕竟真动气手来,也只有他能勉强和居且一站,何必要连累无辜,平添牺牲。   居且的眼睛一直看着他,像是猎手盯着自己的猎物,使他一动不能动,他在脑中模拟了好几条逃回南山的计划,然而最终的结果却都是失败。   卯时到,四周渐渐明了,月,也还若隐若现挂在天上,寻习想去看看木水的情况,可是他不敢动,生怕居且会以为他是要逃跑,然后二话不说,一剑楚清,刺在他胸口,他会死得比木水还要惨的。   距离他所说的三个时辰只有最后两刻钟了。   忽然,屋里有了微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,寻习立即开门进去,激动道:“小木水,你可算活过来了。”   居且往前走了几步,却又犹豫了,转身去将江本和椒冉寻来。   寻习开了几个药方,又嘱咐江本几句话,转身出去,居且正站在门外,经过这一夜,他似乎还是那个淡然自若的齐山先生,又似乎不是了。   寻习道:“走吧,回南山。”   卿史望着眼前跪得笔直的居且,静静等待着他开口说话,然而一刻钟过去了,还是不见他张嘴。   卿史有些不耐烦了:“你到底有什么事,一来就跪得这么好,怎么,在外面惹着打不过的厉害角色了?”但是他转念一想,居且也不是寻习,不可能在外面挨了打跑回家来告状。   又要发问,一旁喝茶的寻习道:“他动了杀心。”   还真是得跪下求饶的大事,卿史道:“为荼蘼?”   寻习又道:“因荼蘼,而不为荼蘼。”   卿史向寻习望过去:“既然你晓得,你就来替他好好说说,别在拿喝茶喝个没完。”   寻习想,自己何必多嘴,若是居且被罚得重了,恐怕要将气撒到他身上,但师命不可违,还是恭恭敬敬起身说道:“灰狼妖族进攻青丘,误杀了居且徒弟,居且起了杀心,使出了毁天灭地。”   卿史一拍桌子,厉声道:“小小妖族就值得你使出毁天灭地?南山的脸都叫你丢尽了。”   寻习在一旁小声提醒道:“师傅,这不是重点。”   卿史也意识到,这不是重点,干咳两声,故作深沉:“是神是魔,都有杀心,神能克制,故而为神,魔肆意妄为,滥杀无辜,故而为魔。你懂吗?居且。”   居且道:“弟子明白。”   卿史点点头,捋一捋胡须:“你是神族与魔族的后代,杀心重些,也属自然,只是几千年的修行,你还是不能克制自身杀念,实在叫为师失望,去领九道天雷惩罚。九道天雷之后,是生是死,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。”   居且俯身三拜:“谢师傅。”   居且走后,寻习凑到卿史身旁,笑得极是谄媚:“师傅,能否给您最听话懂事可爱的徒儿,讲讲居且的身世?”   卿史瞪他一眼:“自己找居且问去。”   寻习不死心:“师傅,荼蘼魂飞魄散时,居且也曾用过一次毁天灭地,差点要了自己姓性命,那时候师傅告诉我说,以后再见居且用此杀招,一定要拦住他,立即带他回南山来。”   卿史道:“不错,你这回做得很好。”   寻习又问道:“既是如此,当年师傅为什么还要将此杀招交给居且?”   为什么,卿史眯着眼去回想,此杀招的威力取决于施用者的内心的弑杀意识有多强烈,他所创此招,并不想交给任何一个徒弟,只是当时神魔两族之间,大战一触即发,由不得他犹豫,思虑再三,他终于选定了身上有魔族血统的居且。   寻习还在等着师傅的回答,又问了一遍:“师傅,为什么?”   卿史厉声道:“哪有那么多为什么,除了居且,你们三个能学会吗?”起身就往外去。   寻习心道,还真是这样。追着卿史而去。   居且天界战□□号真不是白拿的,经历九道天雷,还能自己爬回南山,真是叫寻习吃惊,寻习将他扶起,撑着他一步一步,缓慢而艰难地回房去。   在南山,他们四个,当年的房间一直都在,即便,荼蘼尚在妖界,他们三个又早已有了各自的宫宇。   扶居且在床上躺好,寻习正要为他疗伤,就被居且制止住了:“我该受的。”   寻习收回手:“行,你慢慢养着,我下凡去看看木水。”   居且闭上眼睛,再不说话,寻习知道他这就是答应了:“受九道天雷惩罚,至少要躺上三五个月才能下床,知道你担心木水,我先将她病治好,再好好嘱咐一下青花,怎么着,也不能叫灰狼族有机可趁,再伤了她。”   居且睁开眼睛,望着寻习,缓声道:“多谢。”   寻习笑道:“别忙着谢,这是要还的。正好我有件事情,一直想不明白,等你好了,再慢慢问你。”   居且闭上眼睛,正要睡去,忽然想到一件事情:“还魂丹,荼蘼。”他实在没有说话的力气,只盼着寻习能懂。   寻习道:“知道你要问什么。木水只是身受重伤,流血而亡,荼蘼却是被打散了魂魄,你想想,师傅那般修为,历时七天七夜,才勉强将其聚齐,还得放入妖道轮回八次,才能修复如初,再生仙躯,重回南山,更何况我。”   居且终于睡去,寻习为他掖好被角,转身离开。 ☆、忙碌   寻习自越山接回木水,送到齐山村,青花那里去。   这几日传闻接连不断,都是在说灰狼族入侵青丘,误杀木水的事情,青花几番调查,也没得到个定论,连木水居且最后去了哪里都不知道。   这一日,她拿了一条凳子横放在店门口,翘着二郎腿,望着天边的云朵,忧伤地嗑着瓜子,正想悲叹一番木水的时候,寻习忽然出现在她面前。   还有突然窜出来的木水:“青花姐姐。”   青花吓得手一松,手里的瓜子洒落满地:“木水,你没死?”   木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的事情,一脸茫然:“没有啊,木水没有死。”   寻习只笑道:“咱们先进去,先进去好吧。”一脚踢开青花的凳子,进了酒馆,往二层最好的位置去。   青花狠狠地瞪他一眼,没好气道:“小二,招呼。”将长凳子放好,继续嗑瓜子。   店小二屁颠屁颠往二层去,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寻习撵下来:“叫青花来。”声音不大,却准确无误传入青花耳朵。   青花不情不愿放下瓜子,拍干净手,扭着细腰,拿着菜单往二楼去,笑得一脸谄媚:“天刚过午时,客人急什么,青花就来。”   将菜单递过去给寻习,寻习却不接,只盯着她看,青花不知他是何意思,不过她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,转手就将菜单递给木水:“那就木水先点吧。”   木水也不客气,拿过菜单就开始点菜,在她专心点菜的时候,寻习忽然凑到青花耳边:“本尊,从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?”   他既然说了本尊二字,就不是在和青花玩笑,青花收了脸上的笑意,娇嗔道:“上神惯会开玩笑的,若不是因先生的缘故,青花哪能见到上神尊荣。”   寻习坐回椅子上,笑道:“我这几千年不知见过多少神魔人妖,记错也正常,你别介意。”   青花从木水手中拿过菜单来,笑道:“青花不敢。”扭着细腰,又走了。   后知后觉的木水才反应过来:“木水还点完呢。”   寻习拿扇子打她头:“猪。”   不一会儿功夫,菜就上齐了,青花又坐回那长凳上,心想,该没什么事了吧,赶紧招呼玩这两位爷,赶紧打烊。   她重新拿了瓜子,寻习就坐在了凳子另一边:“你是烦我,还是烦木水?这么不待见我和她。”   青花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,赔笑道:“瞧上神说的,上神肯来,是给青花天大的面子,青花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   寻习拉了她,要她坐下,青花无法,只好坐下,往凳子另一边慢慢慢慢蹭:“至于木水,木水那么可爱,青花喜欢还来不及呢。”   寻习笑道:“这就好。居且托你照顾木水,你应该不会拒绝吧。”   结合这几日的传闻,青花更好奇,那一夜,究竟发生了什么:“先生回南山去了?”   寻习转过头去:“你坐过来些我就告诉你,别离我这么远,居且出事了,说大声被听去就不好了。”   青花黑线,她分明能感觉到,寻习从坐到凳子上那一刻,就设了隔音的仙罩,就是她现在大喊一声,仙罩外面的妖怪也不能听见。今日的寻习格外不要脸,不知道为什么。   不过她还是坐过去。   寻习凑到她耳边,小声道:“居且为木水动杀心,遭受了九道天雷惩罚,我救下他时,他已气息奄奄,怕是难活下去。”   青花又坐回方才最远的位置,朝酒馆内大声喊道:“木水,你师傅死了。”   酒馆里的客人都还自己吃着自己的饭菜,根本没有听见,青花一脸冷漠看着寻习,寻习有些不好意思:“是是是,我骗你的,外面听不见咱俩说话声音。”   既然寻习还能这样开玩笑,青花也就明白了,想来居且是没事的:“木水我收下了,烦上神回去告诉先生,请他宽心。”   寻习道:“还有一件事情,居且是真动了杀心,要移平叶山,虽然最后被我阻止了,但这梁子怕是结下了,他好一段时间回不来,妖族的事情我也不能多干涉,你自己小心些。”   青花捡起瓜子继续嗑:“我会护好木水,这个也请先生宽心。”   寻习点头,居且信得过青花,他也没有理由怀疑,起身要走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,又坐回去:“这大热的天,你倒是清新脱俗,还专个找位置晒太阳。”   青花朝他笑道:“最近身上总是冷得很,怕是要死了。上神别看我这样子,像个年轻少妇似的,那都是因为我们狐族擅长幻化术。”   寻习身为医者,自然能看透生死,他拍拍青花的肩:“保重,可千万等居且回来再死啊。”   将木水安顿好,寻习回了天上,先去看了居且,居且还在睡着,他想了想,往归浮的永清殿去,还没走进去,就撞上眼睛哭肿的姬烟。   若是寻常,姬烟自不理会寻习,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,扯着寻习的袖子,哭着问道:“先生,先生他。”   寻习从虚境中抽出手绢,为她擦干眼泪:“他没事。”   原是为了居且遭天雷惩罚的事情。   姬烟还是不放心,非要往南山去看一看,寻习拦住她:“我出来时,听师傅在交代守山那两个小神仙,除了你师傅,不能放一个女神仙进南山。”   居且遭受天雷惩罚的消息一传开,只怕天上女神仙马上就能将南山挤满,姬烟急了,又往回走:“那我去求师傅,求师傅带我去。”   寻习又拦住她:“你师傅对居且的心思,你还看不出来?这大好的机会,她能带上你?”   姬烟冷眼看他:“那你说,怎么办?”   寻习笑道:“我问你一件事情,你老实回答我,我就带你到南山去看望居且。”   只是回答一个问题,并不是什么过分要求,姬烟没有犹豫:“你问。”   寻习道:“我想知道青花的事情,她自出生就一直住在齐山?”   提到青花,姬烟脸色略有不好:“她不是齐山的妖怪,修成人形后,到人间去风流了一段时间,后来才到的齐山,开了青花馆。”   寻习道:“什么时候去的人间,什么时候回的齐山?”   姬烟不耐烦了:“上神为何不直接去问青花?想必她会很乐意告诉你的。”   寻习知道她和青花关系不好,也不再问,带着她往南山去。   南山山脚下果然聚集着许多手里带着各种补品的女神仙,这其中还有男神仙,也是着实让寻习姬烟吃了一惊。   在众神仙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,寻习带着姬烟进了南山,可是居且还在睡着,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姬烟就被卿史赶出去了。   看着哭得眼泪汪汪的姬烟,寻习暗自感叹,卿史实在不懂怜香惜玉,可还没感叹完呢,他也被赶了出去:“去昆仑山给居且找点药来,二十一天,治不好,你就住你的重华殿,再别回南山。”   寻习很无奈,要罚居且的是卿史,心疼居且的也是卿史,合着这是师徒俩之间,有趣的互动不成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开始讲寻习和青花的故事,打滚求收藏,好评。 ☆、忘忧草   昆仑山上的药也不是这么好寻的,西王母倒是好说话,可是西王母座下那两位管药草园的仙子,就不是什么善茬了。   寻习赔了笑脸,说了笑话,好说歹说,还是没能进去:“两位姐姐,我这几千年统共也没来过几次,就让我进去吧。”   那两位仙子道:“是没来过几次,可是这第一回,就拔了还魂草去,第二回,又把忘忧草摘去了。那可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才种成的,你说吧,这回又想拔什么?”   寻习道:“还魂草是我拔的,这我承认,是我不对,可是我何曾拔过忘忧草?”   那两位仙子更是来气了:“怎么,拔了我们的忘忧草,你还不承认,合着是我们欺负你不成?”   寻习确实想不起来自己拔过忘忧草,况且自己这一帆风顺的神仙日子,哪里有什么忧愁要忘记,可是瞧着两位仙子的态度,是死活不让他进去的了。   也罢,只好使出杀手锏来:“这忘忧草是给居且上神用的,我哪有什么忧愁,他老人家为了荼蘼战死的事情,整日颓靡不整,我也没法子不是。”   这天上最感人的爱情故事,非属居且荼蘼不可,两位仙子听他这么一说,也有些动容:“那这回呢,也是为了居且上神?”   寻习道:“那是自然,两位姐姐瞧我这样,是受过天雷的?”   那两位仙子问道:“上神竟然受了天雷,也是为了荼蘼上神不是?”   寻习故作神秘: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趁着那两位仙子不留神,进了药草园中。   为居且疗伤的药,他是有的,倒不是不给居且治,是居且要自己受着,他也没办法,所以这回来,是给木水找药的。   木水的病是天生,因其父为猪,其母为犬,本不能通婚,强行通婚生下木水,倒不知是猪是犬,虽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猪妖。   知不知也没什么,不过是脑子笨一些,寿命短一些。   寻习拔了重塑草和成型草,笑起来:“倒是和居且挺像,不知是神是魔。”   回了南山,悄悄往居且的房间去,居且还睡着没醒,寻习小声将药放下,往床角一坐,静静等待着,想着忘忧草的事情。   他也可以说是天上最快活的神仙了,除了爱慕者没有居且多,其他都很完美,虽然追不到姬烟,但那也是因为姬烟心里先有了居且。   居且确实比他好一点,这个他承认。   这几千年的事情,不说他全部记得,但至少忘忧草这样的大事,他不会忘记,他没有吃忘忧草的必要,那就一定是给别人吃了。   会是谁呢,他想不起来。   居且模模糊糊醒来,看到床角的寻习,一本正经,一脸忧愁地想着事情,这是很难得的:“想什么?”   寻习听他醒了,站起身来:“你吃过忘忧草吗?”   居且微微皱眉:“没有。”   寻习又问:“我吃过吗?”   居且又道:“也许没有。”   “这样啊。”寻习拿着那两株草,转身离开,感觉心里像是有一个洞一样,他到底忘记了什么。   炎夏过去,青花馆又热闹起来,青花还没有死,似乎有再活五百年的迹象。   寻习往柜台去:“青花,我来了。”   青花抬眼望去,一愣神,这熟悉的语气,分明从前是听过的。她半晌才答道:“上神最近很闲嘛,是追到姬烟仙子了?”   寻习笑道:“还没有。给木水送点药,木水呢?”   彼此都有些拘谨,也不知是怎么了。   青花笑着走出柜台,迎了寻习上二楼:“木水外面玩儿去了。青花瞧着,她的伤是好了,怎么还要吃药?”   寻习自虚境中,将一药瓶拿出来,解释道:“木水有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。”   青花接过药瓶去:“这样的小事,劳上神费心了。木水是个有福气的,能遇见先生和您。”   寻习微微一点头:“嗯。”   青花道:“上神等着,我立即去寻了木水回来。”   寻习拦住她:“慢,我有件事情,想问一问你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上神请问。”   寻习道:“你一直住在这齐山村,没有出去过?”   青花笑道:“倒不是,青花本不是齐山的妖怪,大约是青丘的,也可能不是,几百年的,也不记得了。后来修成人形,去过人界,待了段时间,那时修行不够,被人界除妖师认出来,打得到处跑,就逃到了齐山村,身上有些钱,便开了这青花馆。”   和姬烟说的也差不多,并没有撒谎,寻习又道:“你在人界,可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人,有趣的事情?”   青花笑道:“不过都是凡人俗事,并没有什么有趣的。况且时间长了,青花也不太记得了。”   正说着,木水就回来了,跑上二楼来,望着寻习一脸期待:“寻习哥哥,师傅呢,师傅有没有一起回来?”   寻习道:“没有,还早着呢。”   木水一脸失望:“可是,木水真的很想师傅呢。”   青花摸摸她头:“怎么,在青花姐姐这里不好玩儿吗?”   木水摇头,齐山村热闹得很,四周街坊邻居又很喜欢她,总给她好吃的好玩的,可是她还是很想念师傅。   寻习指着青花手里的药,笑道:“你还记不记得,在青丘受了些伤,寻习哥哥给你找了药,你吃了药,伤好了,师傅就会回来。”   木水望着青花手里的药,又望着笑得一脸真诚的寻习:“真的吗?木水会乖乖吃药的。”   青花将药瓶中的药丸倒出,递给木水,又倒了水给她:“吃吧。”   木水以水送服,将药吃下,还没说话,便晕了过去。   青花诧异地看着寻习:“上神,这是?”   寻习道:“药起效了,送她到床上躺着。”   青花半信半疑,将木水抱回房去,放在床上,仔细为她盖好被子。   寻习也跟着进来,嘱咐她道:“将这个房间锁上,除了你,别叫其它妖怪进来,等木水醒过来,病就能好了。”   药也吃了,青花就算像拒绝也无法:“上神可否告诉青花,木水患的是什么病?”   寻习道:“也不是病,她双亲不是同族,所以生出来的孩子不比正常妖怪健康。我给她吃的是重塑成型草,重塑妖身。”   木水双亲的事情,青花倒是知晓的:“那青花代木水,多谢上神了。”   寻习道:“你不用谢我,我只问你,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?”   青花笑道:“上神这个问题倒是问过好几遍了,青花不敢欺瞒,确实没有见过。”   青花会如何作答,寻习心里明白,他自然知道她不肯老实回答,而如今,能知道这件事情的,只有自己那不着调的师傅了。   寻习道:“木水就拜托你,我回去了。”   青花看着寻习离开的背影,暗自感叹,莫不是天上的姬烟仙子太难追了,寻习将目标放到了自己身上:“真是堕落啊堕落。”   不过她目前首要的任务是看好木水,若是木水有个三长两短,她此生,也算是走到尽头了。   寻习回到天上,直奔着南山去,卿史在和老友下棋,全神贯注,一时恐怕不会结束,可若他壮起胆子前去打扰,只怕是没有好果子吃的。   除了居且卿史,还有谁会知道。忽然,他想到了,寸方镜。 ☆、孽缘   寸方镜能看十万里内任何事情,也能十万年间任何事情。只是复杂些,需要一些符咒来开启。   寻习往南山藏书阁去,他曾听卿史提起过这符咒,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,这会儿才后悔起来。   藏书阁分为九层,每上一层,便需要更高的权限,即便是卿史的四个徒弟。   寻习从前是不知道的,因为他从没有走上过这第九层:“这老头怎么跟防贼似的。”   第九层设有结界,若要硬闯,也不是不行,可要是引来了卿史,他没有好果子吃。   正在苦恼时,寻习忽然想到居且,他从没有上来过第九层,不代表好学的居且没有上来过:“师傅连毁天灭地这样的招数都能教给居且,第九层的权限又算得了什么?”   感叹一番自己的聪明,寻习往居且的房间去。   居且听他说明来意,略一思索,道:“不可能,师傅既是设了权限,就是不许你进去。自己找师傅求情去吧。”   寻习道:“木水的病,我已经替她治好,一半了。怎么样?”   居且挑眉:“怎么,你是在威胁我?”   寻习笑道:“不敢不敢,是叫你欠我一个人情。”居且难得伤一回,此时不欺负还待何时。   居且知道他心中想法,可是受伤太重,也确实不能将他怎么样,只能将这笔账默默记在心里:“说吧,你去第九层找什么,我或许知道。”   寻习拿出寸方镜来:“寸方镜是可以看过去事的吧。”   居且点头:“可以,不过有些麻烦。”   寻习道:“不怕,你说就是。”递过一张纸给他。   居且快速地画出一个符咒:“滴一滴血在镜子上,画上此符咒,就行了。画的时候,脑子里想着想知道的事情。”   寻习拿了符咒就走,走到门外又折回来,犹豫着:“我瞧着你也无聊,不如和我一起看看?”若是要喝忘忧草才能放下的事情,天知道有多难接受。   居且闭上双眼:“没兴趣。”没听到寻习离开的声音,他又睁开眼:“先扶我起来。”   寻习扶了居且坐起来,滴了血在寸方镜上,画出符咒,果然看见了几百年前的事情寻习。   五百年前,居且一声不吭,说走就走,跑到了凡界,寻习好说歹说也没将他劝回来,从此,寻习在天上的生活就更无聊了。   三天之后,也就是地上的三年,他也下了凡,却是以人的身份,投胎到了人界,全然不记得天上的事情。   他本是为了好玩,怕苦得很,便投身到了一处富贵人家,又是家里长子,成了人族口中的纨绔子弟。   这一年春天,寻习二十,刚行完及冠礼,家里开始着手给他找媳妇,无奈寻习时常混迹风月场所,名声烂的很,没有哪家爹娘愿意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往火坑里推。   所以,一直到年底,婚事还没个着落,寻习爹娘着急,寻习可不急,依旧流连于青楼酒馆之间,日日笙歌。   直到后来,青花出现了。   彼时的青花,不叫青花,唤作青瓷,青楼里这样素净的名字倒是不多见。   虽叫青瓷,却总穿着红色的衣裳,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,直把男人的魂勾了去。   她的声音,软软糯糯,陷进去就不能出来:“奴家青瓷,自南方来。”   寻习当下就被迷住,立即就砸钱将她包下,从此直接住在了青楼里,和青瓷厮混,除了拿钱,再不回家。   久而久之,外间都传,青瓷是狐狸精,寻习是被狐狸精夺了魂,才会住在青楼不肯归家。   寻习总是笑问她:“青瓷,你当真是狐吗?”   青瓷亦笑:“公子以为呢?”   寻习这边风花雪月,好不快活,寻习的爹娘更急了,和他同龄的男子,都已经成亲。   终于在有一次,寻习回家拿钱的时候,被爹娘拦住,先是爹一声怒吼:“站住,逆子。”   寻习一抖擞,知道大事不好,小心赔笑道:“爹,怎么了?”   再是娘亲一声哀诉:“我的儿,你的亲事,可是怎么办才好啊?”   寻习道:“娘,我还小。”   不说还好,一说,娘亲就开始絮絮叨叨,讲寻习的同龄男子,有多少已经要成亲,哪家哪家的表哥,已经有了第一个小孩子。   这些话,寻习不知道听过多少遍,耳朵也起了茧子:“娘,我知道了。”   爹又是一声怒吼:“还敢顶嘴?”   寻习气势又下去了,娘亲又接着道:“乖,好好待在家里,娘再找几个媒婆,年底就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儿。”   寻习又想到那双细细长长的眼睛,像是狐狸一样,勾人得很,若是娶来做媳妇儿,想是极好的:“娘,儿子心里有人了。”   娘亲的脸色终于和爹一样差了:“是不是你养在青楼里那只狐狸精,叫青瓷的?”   寻习虽然将青瓷比作狐狸精,可不见得允许别人骂她狐狸精:“娘,她很好,她不是狐狸精。”转身就要走。   爹还没来得怒吼,娘先骂起来:“站住,你要是再敢和那只狐狸精鬼混,就别进这个家。”   这样的威胁,无异于火上浇油,寻习一怒之下,冲出门往青楼去。   青瓷还睡着没有起来,寻习轻步走过去,坐在床边,抚摸着她的脸。青瓷微微睁开眼睛,望见是他,又闭上眼,往他怀里钻了钻,像小猫似的:“今天天气好吗?”   寻习最喜欢听她将醒未醒时说话,带一点微微的鼻音,好听得很:“很好,晴得很。”   青瓷道:“公子喜欢晴天?”   寻习吻一吻她乌黑的头发:“喜欢。”   青瓷道:“公子心情不好?”   “没有”寻习顿了顿,终于还是问出来:“青瓷,你可愿嫁给我。”   青瓷是料到寻习会和家里长辈吵架的,毕竟这半年他一直在青楼里,很少回家,也想到会说起成亲的事情,但是没有想到,寻习会问她,愿不愿意嫁给他。   她睁开眼,坐起身来:“公子是在和青瓷说笑吗?”   寻习急了,她怎么会以为他是和她说笑呢:“我是真心的,青瓷。”   青瓷笑道:“您是正经人家的公子,青瓷身份卑贱,公子说要娶青瓷,不是说笑,又是什么?难道公子要将花轿抬来青楼不成?”   寻习一时语塞:“我,我要为你赎身,在外面为你置一处宅子,你先住着,左右我不会亏待你就是。”   青瓷还是笑着:“公子是要抬我做小妾?那便罢了,青瓷在这里很好,何必要去受主母的气。”   寻习更急了:“不是,我怎么会要抬你做小妾,我是要明媒正娶,迎你进家门的。”   青瓷笑道:“公子走吧,青瓷不会嫁给公子的。”   她虽是笑着,语气却坚定得很,容不得寻习不走。   寻习便走了,失魂落魄,又回了家。因早先顶撞爹娘,遭了一顿毒打。屁股以下全打烂了,养在一个月才下的地。   这一个月倒是清静得很,可是落了地,能出门去玩儿了,便听到青瓷接了其他客人的消息。   他不顾老鸨阻拦,冲进青瓷的房间去,那房间他熟悉得很,甚至连屋内摆设都记得一清二楚。推门进去,却看见青瓷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,低声撒着娇。   屋内的摆设一点没变,青瓷一身红衣也没有变。   青瓷看他来,也一点没慌,起身迎上:“公子,青瓷今夜,已经接下这位客人,公子请回吧。”像对待最平常不过的客人。   寻习怒极,想要扇青瓷一耳光,使半天的劲也抬不起手来,憋红了脸,只说出一句:“原是你心中,没有我。”倒是他多情了。   后来,寻习大病了一场,病好时,爹娘为他找了一门还算好的亲事,那女子虽没有细细长长的眼睛,软软糯糯的声音,笑起来,也是极好看的。   成亲那天,寻习喝了很多的酒,醉得不省人事,嘴里喊着青瓷的名字,急得爹娘赶紧叫人将他扶回新房。   也许是醉得太深,婚宴结束,又生了一场大病,倒是没再喊青瓷的名字了,也不肯喝药。   爹娘急得四处烧香拜佛,不想竟遇见一得道除妖师,一听了寻习的事情,便断定青瓷乃是吸食男子精元的狐狸精。   爹娘喜极,立即花重金请了那除妖师来除妖。   那时的青瓷,还只是青瓷,没有青花那么深的修为,自然斗不过已得到的除妖师,没过几招,就被打回了原形。不过逃跑功夫一流,并没有被抓到。   然而寻习的病,也没有好起来。   人说少时不知相思,既知相思,便犯相思。有江湖郎中为寻习看了病,只道,大约是害了相思。   所幸青花没死,爹娘又花重金,请了除妖师去寻青瓷回来。   那除妖师没寻到,青瓷自己却回来了,悄悄进了寻习房中,还是一袭红衣。   她在寻习床边坐下:“公子,青瓷回来了。”   寻习半睡半醒,睁开眼,望见青瓷,只当还是从前的日子:“青瓷,今天天气好吗?”   青瓷道:“很好,晴得很。”   寻习道:“那就好,等我睡醒,咱们就去放风筝。”说着,又闭上了眼。   青瓷笑道:“好,公子安心睡吧,青瓷陪着您呢。”   待他睡熟,青瓷起身离去:“公子,青瓷当真是狐狸精呢。”   再后来,没有多久,寻习便病死回了天,到昆仑山挖了忘忧草吃了。   寸方镜一点一点暗下来,居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精彩。”   寻习蹬他一眼,收起寸方镜:“闭嘴,再说话信不信我毒死你。”   居且当真不说话,倒不是真怕了他的毒,而是这样的事情,还是要他自己去消化的。   屋内静下来,没有一点声音,好一会儿,寻习才解释道:“我当时吃忘忧草,却不为她不肯嫁我,只是想着,凡间短短二十载,在天上也就二十天罢了,我已活了几千年,何必要将这等小事挂在心上。你懂不懂?”   居且道:“懂。”这要他如何揭穿。   寻习点点头,又道:“还是要去问问她,当年为什么不肯嫁我,我不好吗?”   居且道:“是该问问,去吧,顺便替我看看木水好不好。”   寻习狠狠瞪他一眼,往齐山去。 ☆、不放弃   凡间已是冬天,木水还没有醒过来,青花一日担心胜过一日,就在快要食不安寝难眠的时候,寻习来了。   青花一个激动,就差抱上去:“上神,你可算来了。”   寻习想到方才寸方镜中所见之事,心里很是不舒服,冷冷道:“我来了,怎么?”   青花没听清他说的什么,拉着他就往木水的房间去:“上神,您快看看吧,木水还没有醒过来。”   原是为了木水的事情,寻习更是生气,看也不看一眼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木水:“死不了,放心。”   青花一听木水不会死,也放心了一些,这才注意到,今日的寻习同往日有些不同:“上神今日,似乎有些不高兴呢。”   寻习心道,可算注意到了,正要好好发作一番,店小二就来叫青花:“青花姐,咱们家的货到了,请您去点点。”   青花向寻习道:“上神顺便坐坐,青花马上回来。”   寻习道,也好,一会儿再发作也是一样的,便放青花走了。   青花这一走,就是一个时辰,再回来时,寻习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。许是这几日太累的缘故。   青花拿了毯子给他盖上。   寻习就这么坐在椅子上,睡到了晚上,店里打烊。青花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安置他,又不好就放他在椅子上睡着,便将他叫醒:“天黑了,上神还不回去吗?”   寻习自梦中醒来,看着面前的青花,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发作呢,真是,居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。   他起身,拿掉身上的毯子,指着青花,严肃道:“你,跟我来。”   一个瞬移,便到了齐山上,居且的小茅屋,青花还未搞清楚状况,寻习已经挖出了居且的两坛酒:“走,山顶喝酒去。”   青花哪敢不从啊,只能乖乖跟着寻习往山顶去。   山顶风很大,雪很厚,也没有很大很美的月亮,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,青花生了一堆火,席地而坐:“上神是要青花陪您赏雪?”   寻习将一坛子酒给她,自己打开另一坛:“怎么,不行?”   “当然可以。”青花接过酒去,打开,大喝一口,赞叹道:“好酒。”   映着火光,看着青花,居且脑中青瓷的身影,越来越清晰,他道:“青瓷。”   青花惊道:“上神怎么知道?”   寻习许多压在心里的话正要说出口,青花又道:“不瞒上神,青瓷是我在人界闯荡时用的名字。”   寻习道:“我知道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上神是怎么知道的?”   寻习道:“你当真不记得我了?我是寻习。”   青花道:“上神名为寻习,这我自然知道。”   寻习无奈,敢情她真的已经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:“我在人界的时候,也叫寻习。记不记得,说要娶你的那个纨绔子弟。”   青花努力回忆,但实在想不起来:“说来不怕上神笑话,青花在人界待了几百年,一直混迹于风月场所,说要娶我的纨绔子弟,还挺多。”   寻习一口酒喷出来,他有些想从虚境中将寸方镜拿出来,砸在青花脸上,叫她好好看看。可若是看了,还想不起来,岂非太尴尬了:“罢了,想不起来就不想了。”   青花点头:“上神从前去过人界?”   寻习道:“去过。天上太无聊,去经历一番生老病死。”   青花又问道:“这和先生倒是挺像。”   一妖一神,一问一答,一句一句聊到天亮,寻习还是没有能问,当初她为什么不愿嫁她,青花也始终没想起来,到底从前在哪里见到的寻习。   寻习心想,即便没有忘忧草,几百年过后,寻习也不一定能想起青瓷,又何必执着青花能不能想起贵公子寻习。   左右天上还有一个姬烟,虽然还没有追到手。这么想着,他就向青花告辞,回了天上。   然青花是想起了寻习的,在寻习叫出青瓷这个名字之后。   那时,她已经在人界待了一百年,信了几次好听的情话,爱了几个好皮囊的男子,伤了几回心,早已是百毒不侵。   偏才遇到肯真心对她的寻习,可寻习是富贵公子,这样的公子哥,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,得不到就说好,得到了不珍惜。   况且,她也明白,自己是狐,又不能真与一个凡人过一辈子。   青花回到青花馆,青花馆已是四处张灯结彩,准备着除夕事宜。她心想,今年先生不在,寻习估计也不会来了,木水又还昏迷着,恐怕是难寻从前的热闹。   倒是越山热闹,听说椒冉怀了身孕,明年春季,就要临盆了。可是木水又还没醒,她总不能扔下木水在这里,独自去越山热闹。   时间一日日地过着,终于是到了除夕,青花给青花馆的伙计放了假,又是一条长凳,放在青花馆门前,一边火炉闻着酒,一边是瓜子。   “这样的天气,还专坐在门前吹风,真是清新脱俗。”寻习不知从哪里闹出来,坐在那长椅了另一侧。   青花将火炉上的温酒递过去:“上神怎么来了?”   寻习接过酒去:“走到半路,又折回来了。”   青花道:“怎么,上神不放心木水?”   寻习摇头:“想再看看你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我有什么好看的?上神,您就放弃吧,我是真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了。我在人界过了几百年,遇见的人太多了。”   寻习将酒放回火炉上:“我去看看木水。”   忽然下起了大雪,风越发大了,青花坐在门口,一动不动,从前寻习是人,青瓷是妖,现在寻习是神,青花也还是妖。   实在没必要说记得。   寻习又回来了:“明年春天,木水就能醒了。”   青花道:“先生呢,先生何时能回来?木水怕是一醒来就要问的。”   想起连床都还不能下的居且,寻习笑了:“他伤得重,起码得有两三个月才能回来。”   青花不相信地问道:“天上的两三个月?”   寻习点头:“是。”   青花已经能看到自己之后的几十年,每天都要回答木水一百遍,她的师傅还在天上,还不能回来的情形。怕不是会老几百岁。   寻习很自然地搂过她的肩:“我会时常回来的,带一点居且的消息,这样木水就不会经常缠着你了。”   青花将那只手拍落:“那就多谢上神了。”   寻习又搂上去:“不过木水病好之后,就不会想之前那样迷迷糊糊的了,会稍微聪明一些。”   青花又将那只手拍落:“那孩子呆呆笨笨的也还好,讨喜。”   寻习又搂上去,青花又拍下来,反复几次,青花终于忍无可忍,将煮的滚烫的酒,全倒在寻习腿上,起身离开:“上神自重。”   寻习一个不妨,被烫得龇牙咧嘴叫疼。 ☆、木水醒来   次年夏天的某一天清晨,青花指派服侍木水的小妖,给木水擦完脸,要离开时,忽然听见一微弱的声音:“师傅,师傅。”似是从躺在床上的木水嘴里发出的。  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,走近了,俯身细听,“师傅,师傅。”,果然是木水的声音。   小妖大喜,立即去楼下寻青花:“青花姐,木水醒了,你快来呀。”   指挥着店里伙计打扫的青花,一时还没回过神来,木水昏睡已经大半年了,虽然寻习曾经信誓旦旦说过,她一定会醒过来,但是青花还是担心得很,毕竟寻习是很不可靠的。   青花往木水的房间去,果然看到木水已经醒来,起身往桌上拿水喝,青花火急火燎地进来,倒是吓得她连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摔了:“青花姐姐。”   青花将她上下打量一番,确定没有少胳膊少腿后,又上前捧起她的脸,细细查看,相貌也没有变,只是眼中有光彩,不像从前那样呆滞了,才放下心来:“你可算醒了,吓死姐姐了。”   木水疑惑道:“青花姐姐,我怎么了?师傅呢,师傅回来了吗?”   青花心道,果然一醒过来就要问师傅的:“你之前生了一场大病,怕是不记得了,还好寻习来得及时,否则你只怕小命不保。至于你师傅,等寻习来了,你自己问他,我也不清楚。”   木水想不起来自己生病的事情,却又记得自己曾经吃过药,只当是自己病糊涂忘记了:“寻习哥哥什么时候会来?”   提起这个,青花很是来气,寻习不知怎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,虽当时就被她拒绝了,但谁知他竟然以木水不醒,他不敢回去向居且交差为由,索性在居且从前的小茅屋住下了,三天两头往青花馆跑。   还当她和从前的青瓷一样呢。   青花道:“一会儿就来,赶都赶不走,你再睡一会儿。姐姐去给你拿点吃的上来。”   木水乖巧地回床上躺下,盖上被子,只露出头来,双眼紧闭。   青花满意地往外走:“还是一样乖巧听话。”   却听木水又道:“寻习哥哥在追青花姐姐?”   青花一瞬间愣住,这样八卦的语气,并不像从前的木水,倒是很像齐山山腰上住着的某神,她干笑两声,道:“小孩子不要乱说话,快睡吧,姐姐马上就回来。”   将门关上,青花正要嘱咐那服侍木水的小妖精好好照看着,不想,就瞧见了寻习,那张贱兮兮的脸,和贼兮兮的笑:“木水醒了?”   青花赶紧将他拉到一旁,严肃问道:“你对木水做了什么?”   寻习不解:“怎么,木水的病没好?”   青花道:“好了,不仅是好了,还好过了。刚才她和我说话,语气和你一模一样,解释一下。”   寻习打开扇子,扇得有些急,青花又问一遍,他才说道:“重塑成型不得有个模板吗,你想想,居且这么严肃,要是木水同他一个性子,那多无趣。”   听他说到这里,青花也明白了,居且太无趣,寻习便将木水做成了他这样:“先生知道这件事吗?”   寻习摇头:“不敢,要是给他晓得,以他那记仇的性子,伤一好,立马一式毁天灭地劈向重华殿,我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那你准备怎么办,这件事情,想要瞒过先生可不是这么简单的。”   寻习又贼兮兮地笑起来:“到时候我就说,这就是木水本该有的样子,不就行了,反正他也不会知道。再者,当初可是他求着我救木水的。”   青花点头:“这倒是个好法子。不过,若到时先生不问我还罢了,若是问了我,只怕我是要说上几句的。”   寻习意识到这是□□裸的威胁,可是他又实在被威胁到了,只好求饶道:“行,你说,要怎样你才能帮我瞒下这件事情?”   青花笑道:“瞧上神这话说的,真是折煞青花了。不过上神要青花帮忙,青花也不好不帮,上神最近来青花馆也频繁了些,不如早早回天上去吧,正好为木水给先生表达一下思念之情。”   寻习立即摆出苦兮兮的脸:“青花,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?天上好多女神仙求着我看她们,我都不肯的。”   青花不理他,往厨房去给木水拿吃的。   等她再回到木水房间的时候,她发现木水的眼中不仅有了光,还有了八卦之光:“青花姐姐,你和寻习哥哥到底怎么了?”   青花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,装作不知的样子:“我和上神,还能怎么,不能怎么呀。倒是你,快过来吃点东西。”   木水穿了鞋过去坐下:“寻习哥哥要我转告姐姐一句话,姐姐想不想听?”   青花将最后一道菜摆出来,重重盖上食盒盖子,转身离去:“不想。”   木水大声道:“寻习哥哥说,他这一回去,起码一年不能回来,他不信你不会想他。”   青花长吁一口气,这尊大佛可算是走了,这半年多也是闹得她够心烦的:“他不信也得信。”她青花一把年纪了,还真是从未思念过谁。   木水的房里,寻习自暗处走出来,作心痛状向木水道:“小木水,你瞧瞧,寻习哥哥爱上的女子,竟是些铁石心肠的。”   木水笑道:“不是她们铁石心肠,是她们的柔情与你无关。”   寻习觉得,青花说得对,木水好了,好的有些过了。   寻习回到天上,连重华殿也没回,先往南山去,不想在路上就遇见了归浮和姬烟,不过说是巧遇,他却觉得这对师徒是在故意等他的,   寻习笑着迎了上去:“归浮呀,好巧好巧。还有姬烟仙子,真是好久不见,好久不见。”   姬烟道:“不过才半天时间。”   归浮笑道:“天上一天,地上一年,我等在天上倒是不觉得好久不见,寻习是从凡间回来的,自然觉得已过许久。”   此言一出,寻习更觉来者不善,又笑道:“归浮你还是一样聪明,一眼就看出我是刚从人界回来的,哈哈,哈哈。”   归浮却不与他笑,一出手,又揪住了他耳朵,疼得寻习赶紧求饶:“有话好说,有话好说,别动手,别动手。”   归浮一个眼神示意,见姬烟果然后退数步后,才放开寻习的耳朵:“我问你,居且此次受罚,是不是因为他在凡间的那个妖精弟子?”   这语气里的恨意狠意可是明显得很,寻习略一思索,才道:“那个小妖精,哪有这么大的面子,是为了荼蘼的转世。两妖族混战,她被伤了。你想想,居且从前欠了荼蘼的命,现在又保护不了荼蘼的转世,这对他而言,是多大的打击。”   归浮知道,这是寻习在忽悠自己,几千年的相识,她已经能清楚辨别出寻习哪句话是真,哪句话是假。   但既然寻习撒谎,那就是说,事实也许和她猜测的一样:“寻习,不要骗我。”   寻习笑道:“我怎么会骗你,荼蘼那转世的伤,还是我给治好的呢。”   归浮装作相信的模样,点头道:“还好不是。”眼望向姬烟的方向:“你瞧我那徒弟,痴情居且得很,却不知居且心里,从前只有荼蘼,后来又只有他那小徒弟。”   寻习不知归浮是如何知晓居且心思的,只好笑道:“那小妖精哪里比得上荼蘼,你别说笑了。”   归浮道:“我也觉得那小妖精比不上荼蘼。昨日我问居且,是否对那小妖精动了心,你猜他怎么说?”   寻习故作淡定,扇着手里的扇子,生怕居且伤糊涂了就讲出真话来:“怎么说?”   归浮笑了,仿佛一朵枯萎的花:“他说,是,他动心了。”   寻习吓得扇子从手里脱落,掉在地上:“不,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,他一定是伤糊涂了。”   归浮将扇子捡起来,放回他手里:“我骗你的,激动什么,连扇子也不要了。居且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妖精动心呢,你说是不是?”   敢情这是在试探他呢,寻习笑道:“我是真被吓着了,你说,天上这么多好看的神女仙女他不喜欢,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呆呆笨笨的小妖精呢。”   归浮道:“正是呢。”又望一望渐渐昏暗的天:“时候不早了,我也该回永清殿了。永清殿的星辰,是最好看的,你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。”说完便告辞离去,姬烟在后面跟着,很是小心的样子。   寻习长舒一口气,这一番话说下来,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已全湿透,偏还是被归浮套路了:“若是居且晓得我不小心卖了他,还不将我打个半死。” ☆、木水病好   居且还是在昏睡着,这倒是出乎居且的预料,他本想着,他出去半日,居且应该已经可以下地的,看来居且真的是年纪大了。   他正要离开,却听居且忽然出声:“回来了?倒挺快。”   寻习又回去,搬了凳子坐下:“木水很好,你别担心,好好养伤。”   居且答应一声,算是晓得了,寻习的医术,他不怀疑,可是真的好不好,还是要亲眼看见才能安心的:“寸方镜给我用用。”   寻习有些犹豫:“你还不信我吗,她很好。”   居且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,更加放心不下:“怎么,没治好,怕我笑话你?”   寻习笑道:“倒不是,只是有一件事情,还得先告诉你。”他又想起方才的归浮。   居且道:“你说。”   归浮的心思,寻习也晓得,只是归浮已身为上神,想来应该不会正面为难一个凡界的小妖精,但是姬烟呢,姬烟是个醋坛子,那一年除夕,当着居且,都不给木水面子,连带着青花一起怼。   寻习想了想,才道:“方才回来时遇见了归浮和姬烟,你也晓得,我自小就怕她,斗不过她,方才她问了我一些事情,情急之下,我一个不小心,就将你卖了。”   居且大约也能猜到,他口中所谓的卖了,是怎么回事,一时心急,挣扎着坐起身来,正要细细询问,不想五脏六腑竟然是撕裂般疼痛:“嘶。”   寻习赶紧上前查看,只见居且额头已是一层细细的汗珠,强咬着牙关不愿喊疼,寻习道:“从小就是这样,多疼都自己忍着,喊出来会死吗,怎么,怕我笑话你?”   说着就为他探脉,不想居且再次躲开:“这是我该受的。”   瞧他这倔强的样子,寻习知道他是不会要自己给他治疗的,也就放了手,扶他睡下:“你别急,归浮又不会马上提着剑就杀向齐山。”   居且躺会床上,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够他疼的,他明白,归浮是不会提着剑就杀向齐山,但是小公主的脾气不是假的,防不住她会向齐山使什么手段。   寻习见他不说话,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,又道:“要是你还不放心,明天我就收拾收拾搬到齐山去住,一直到你伤好再回重华殿,行了吧?”   居且白了他一眼:“怎么,追不动姬烟,又开始打青花的主意了?”   寻习老脸一红,狡辩道:“什么叫打青花的主意,分明是再续前缘,前缘,你懂不懂?”   居且想着有寻习在,也是好的,况且有一件事情,他很是在意:“躺在床上这半日,回想着青丘七夕的事情,甚觉蹊跷。”   寻习难得严肃一回,小心地凑过脑袋去:“怎么说?”   只听居且又细细将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讲了一遍,末了,又道:“灰狼族那日来得突然,撤得蹊跷,不像是要夺回失地,倒像是有意破坏七夕。”   寻习道:“这倒不是灰狼族的天性,既已发势,不拼个你死我活就撤退了。是得查查。”这就给了他充分的理由留在齐山了。   居且看着他脸上贼兮兮的笑:“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贱了,怎么,当真动真情了?”   寻习给他盖上被子:“我对哪个姑娘动的都是真情。”   齐山青花馆。   青花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,寻习这么快就回来了,她本想着自己终于能过安生日子了,然而还没有几天,寻习又回来了。   回来就回来吧,偏脸上还摆出一副“你赶我走啊,你赶我走了,不出一炷香,我还会回来。”的表情,叫青花哭笑不得。   所幸木水病好了,已经活蹦乱跳了,一见寻习就缠上去问居且的事情。   木水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么好忽悠的了,一时之间,寻习竟然脱不开身,同青花讲上几句话。   在木水的追问之下,寻习只好将居且天上受罚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,谁知讲完这个还不算,木水又缠着寻习要他讲,当日青丘发生的事情。   寻习是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,又细细讲给她听。   不想木水一听完,什么话也没说,就乖乖去了后厨帮忙,寻习乐呵呵地去找青花说话。   青花忍了好久,终于还是忍住了怒气,换上礼貌的微笑:“上神这回,又是为了什么事情?”   寻习捂着胸口:“我好伤心,青花你竟然是这样嫌弃我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上神哪里的话,青花不敢。”生怕寻习又说什么肉麻的话,青花忙问道:“木水呢,怎么不见她?”   寻习感叹道:“如今木水倒是不像从前那样好骗了,不说实话还不肯走。我将居且受罚的事情告诉了她,许是觉得愧疚,往后厨帮忙去了。”   青花向后厨方向望一眼,笑道:“要愧疚也是对先生愧疚,跑去我的后厨做什么,难不成煲个汤请上神带去给先生?上神可得小心了,如今的木水不比从前心思纯粹,只怕现下正在那个角落里悄悄抹眼泪呢。”   寻习一心想着赶紧和青花说上话,倒是没在意这个,经青花一提醒,立即想起自己的疏忽,连忙往后厨去,问了好几只妖精才问到木水的下落,原来是从后门偷偷回了齐山去。   齐山上居且种的那些花草倒是长得好,这一年还算雨水充沛,加之寻习住在这里时,也有照料。   木水坐在居且从前屋子的门前,就像居且还在齐山时一样,她起得早,就坐在这里读书,大概半盏茶的功夫,居且就会起床了。   那还是大半年前的事情,但现在想来,又好像已经过去了一辈子。   寻习轻轻坐在她旁边,小心开口道:“你师傅好得很,别太担心。”   木水点点头:“我晓得的,若是师傅出了事,寻习哥哥也不会天天在凡界追青花姐姐,不回天上。”   还真是这么个理,寻习只觉得,自己无法反驳:“既然知道你师傅没事,那你还担心什么?担心他不回来吗?不会的,寻习哥哥告诉你,若不是我们的师傅拦着,他都要回齐山来养伤的。”   木水问道:“寻习哥哥,师傅的伤,要多长时间才会好?”   居且一直没让寻习把脉,具体的时间,他也说不上来:“至少要养上一个月,也就是人间的三十年,没有多长的。”   木水道:“我很担心,我们妖怪的寿命短,不比神仙,若是师傅的伤,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好,只怕再回齐山,就见不到我了。”   原来这才是她所担心的,寻习拍拍她的肩膀:“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我就知道你的病,但之前一直没给你治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   木水摇摇头。   寻习又继续道:“我同你师傅一起在南山修行,几千年了,若说谁最了解他,我说是我,也不过分。他呀,很小的时候,吃过大苦头,差点丢了性命,所以戒心重,轻易不和其它神仙往来,甚至是多说一句话,更何况是妖。”   木水点点头,接道:“但我病未好之前,笨得很,又没脑子,没有任何攻击性,所以师傅愿意将我留在身边。”   寻习道:“正是。而且你师傅性子不好,毒舌又高冷,难得有能和他相处下去的。天上那些女神仙只晓得他好看,是战神,都说要与他双修,只怕还未和他待上一天,就要后悔。”   木水多少有些明白了,不过心里还是难过:“可若是我不那么笨,可以保护好自己,师傅也不会因为我而动了杀心,被惩罚了。”   寻习笑着安慰她道:“这有什么,想当年神魔大战,你师傅什么伤没有受过,比这个厉害的他都熬过来了,别担心。”   木水回头去看那紧闭的木门:“有朝一日,望我也能护师傅周全。”   寻习也去瞧那门,仿佛下一秒居且就会推门而出一样:“能护你师傅周全的,只有他自己。”   木水虽然难过,但是也不得承认,确实是这样,她,护不了居且:“有朝一日,望我再不会给师傅闯祸。”   寻习忽然大笑起来:“你如今倒更像是我徒弟了。”   木水向寻习翻一个大白眼,难怪青花姐姐最近很不喜欢和她讲话。 ☆、又回天上   居且没能在凡界待多长时间,仙鹤就带着卿史的信来了,询问他是否也要像居且一样,在齐山做一个散漫神仙,若是真觉得凡界比天上好,那重华殿大约也可以拆得了。   寻习不必居且,几千年收集了不少天上地下奇珍异宝,全放在重华殿,没有一样是能舍弃的,   所以,他心不甘情不愿地,有一次离开了齐山。   青花倒是开心得很,不用再每日忍受耳边聒噪。   木水虽然极力忍耐,但是寻习还是能从她憋红的脸上看出开心,还不待他说话,木水先跑了:“寻习哥哥,你等一下,我写一封信给师傅,你帮我带到天上去。”   寻习很是难过,自己就这么不值钱吗?   木水很快写完了信,交给寻习,看着寻习将信件收进虚境之中,立即将他推出门外:“寻习哥哥,你快走吧,今儿天好,正适合上路。”   寻习剜一眼她,骂道:“小没良心的,和你师傅一个样。”才又对着青花道:“我去两日就回来,不必太挂念我。”   青花笑了,话却说得极是不客气,气得寻习一口老血:“还请上神放心去吧,青花店里事情多,没那功夫。”   寻习伤心欲绝,回到天上,因不想去南山触卿史的霉头,直接回了重华殿,他得先将收藏多年的宝物找个绝佳的地方藏起来才是,不然每次都被这样威胁,岂不是很没面子。   重华殿里静悄悄的,没有一点声音,殿里的小神小仙性子和他相似,极是爱闹,若是平时,他又不在,肯定是已经闹翻了天的,今日相当奇怪。   待反应过来,大殿的门已经开了,殿内传来卿史的声音:“孽徒,哪里跑?”   寻习赶紧折回去,笑道:“原是师傅来了。徒儿想着,多日不见师傅,正要去南山请安呢。”   卿史一掌拍碎了桌子,怒道:“你眼里还有为师?”   寻习的腰又弯了一些:“师傅何止在徒儿眼里?师傅是在徒儿心里呢。”   重华殿的小神小仙瞬间笑出了声,卿史凌厉眼神扫过去,这小声立即停住了,他这才道:“怎么,你也要学居且一样,去凡界盖一茅草屋住上几百年?”   寻习听卿史怒气已然消了大半,赶紧往前几步,才道:“徒儿是逍遥神仙,不是苦修僧人,吃不得那苦,只敢在天上混混日子。”   卿史道:“师傅教你们仙法,传你们神功,是叫你们守卫天宫的,不是叫你们去凡界过快活日子,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像什么话,为师这老脸还要不要了?”   寻习听着自己师傅的怒气又消了些,才小步走到卿史身边,又是谴责居且,又是要以身作则,好不容易,才哄得卿史离开重华殿。   寻习又一路送到南山,打算顺道将木水的信,交给居且。   居且已经能坐起来在床上看书了,见到寻习来了很是惊讶: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   寻习一屁股坐上居且的床,自虚境中拿出木水的信,交到居且手里:“木水给你的。”   居且接过信,并未对打开,又问道:“你不会为了这个就回来的,说吧,怎么了?”   寻习将今日之事一一说给居且听,居且听完,沉思一会儿,才道:“应该是归浮。师傅不可能知道你去凡界的事情,他从不对这些小事情上心。”   寻习先是点头表示赞同,然后才醒悟道,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:“什么叫小事情,我好歹也是天界的战神。”   居且斜了他一眼,继续说道:“叫你调查的事情,怎么样了?”   寻习倒是不与他置气,直接就说了:“青丘七夕之前,有非灰狼族成员去找过灰狼族族长,灰狼族向来不与外族有任何来往,你说奇怪不奇怪。我们家青花还挺厉害,没费多大劲儿就查到了,厉害吧。”   居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:“是谁?”   寻习道:“听说长得倒是普通,不过,没有妖气。”   居且甚至没有迟疑:“姬烟。”   寻习摇头:“这个还不能确定,除非上叶山去问灰狼族族长,否则,怕是查不出来,况且,无缘无故的,姬烟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   居且眯着眼睛,一瞬间,寻习仿佛又见到了那日叶山的他,居且道:“要得好好查查,到底,是何缘故。”   寻习担心居且想起那日的事情,一时杀心又起,现在倒是没事,等伤好了,只怕要提着楚清就去永清殿杀姬烟。   于是转移话题道:“你不看木水给你写了什么?”   果然,居且恢复了正常的神态:“我若是看,你必要问我写了什么。等你走了,我再看。”   寻习撇撇嘴:“真没意思,我和青花的事情,不也和你说了吗?”   居且道:“那是你懦弱,不敢面对。”   这话虽对,也是重了些,寻习拂袖离开。   居且倒是不担心,他真的生气,毕竟这几千,他对寻习说过的难听话,就没有少过。   他拆开信来看,木水的字倒是比他离开时好了许多。   “师傅,望安。得居且哥哥救治,木水的病已好全了,与寻常妖怪无异,师傅可放心。青花姐姐很照顾我,我在青花馆中依旧写字念书,闲暇时也会帮青花姐姐的忙。已一年未见师傅,甚是想念,往师傅早日归来。徒儿,木水。”   居且看完,轻叹一声:“果然是好了。”   不想寻习忽然从门外走进来:“我治的,能不好?”   居且将信折好,放入虚境之中:“多谢你。”   寻习赶忙摆手:“不谢,这个人情你是要还的,我可记着。”   居且道:“怎么,上回寸方镜的事情,不算?”   上回寻习想用寸方镜看从前故事,是居且帮忙画符的,这个寻习倒是还没有忘记:“行,那咱们两清了。”说着再次拂袖离开。   居且出声拦住他:“你和青花怎么样了?”   寻习回身笑道:“居且上神怎么也开始八卦了?”   居且道:“我与青花相识一场,在齐山时也得她颇多照顾,不过是想代她告诉你一句,她虽是狐妖,可绝非是一个天界战神夫人身份能打动的。”   寻习不满道:“我已在齐山遭了许多白眼。”   居且点头:“我想也是,你怎么可能斗得过青花。”   这个话题真是很搓寻习痛处,寻习道:“青花的事情,我自己会解决好,倒是你,木水怎么办?妖族不过短短千年寿命,你不会想在人界陪她几百年就算了吧。”   居且道:“那不就辜负了你为我治好她的一片心意了?我打算助她升仙。”   寻习挑衅地笑道:“在她寿终之前,你这伤势,能养得好吗?不如求一求我,我帮你助木水升仙。”   居且答:“我虽动不得,下不了床,却隐约听说,师傅叫你去昆仑山找药,在二十一天内治好我这伤。有这回事吗?”   寻习挺直了腰杆:“确有此事,不过哪又怎样,是你自己不用我治的。”   居且道:“我反悔了,寻习上神,你去昆仑山挖的药呢,在哪?拿来吧。” ☆、姥姥去世   这一天,木水收到了越山的来信,信上说,姥姥去世了。   其实那一年除夕的时候,姥姥就已经快要离开人世,得了寻习的药,才有勉强拖了一段时间,但寻习只是战神,不能改变她的命数。   洞知雀是木水很熟悉的,每一次来,都会给木水带各式各样的好吃的,但是这一天,不知道怎么,木水看着那洞知雀,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。   果然,是江本的传信,姥姥去世,让她回越山参加葬礼。   出乎青花的预料,木水没有哭,至少青花以为,木水会大哭一场的。   不过看她呆愣愣,一动不动,一言不发的样子,青花倒是宁愿木水哭出声来。   青花扶住她的肩膀,柔声安慰道:“想哭就哭,有姐姐呢。”   木水还是不说话,青花无法,只能交代店里的伙计几句,带着木水往越山去,所幸她也能瞬间转移,倒是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到了。   越山上的妖精已经全体缟素,脸上皆有悲伤,姥姥在白犬族的地位,非同一般,青花知道。   来到那一处熟悉的宅院,立即有小妖引了她们进去,灵堂站着许多白犬族的成员,皆是孝衣着身,头上围着孝帕。   虽是这样,青花还是一眼就望见了江本琅织和椒冉,她拉着木水过去:“木水来了。”   椒冉一点头,立即有小妖送上孝衣来,木水并不接,青花只好接过来替她穿上,向江本等解释道:“从听到姥姥死讯就这样,话也不说,动也不动,真是急死我了。”   说到姥姥死讯,琅织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,江本虽拍着她的肩,无声安慰着她,但是青花依旧能看出江本的隐忍。   从姥姥逝世,江本就是白犬族新任族长,他自是不能哭的。   青花道:“姥姥的灵体在哪,我领木水过去看看,送一送姥姥。”   椒冉道:“我带青花姐姐和木水过去吧。”说着便领着她们往灵堂走,青花拉着木水。   前来缅怀的妖族很多,姥姥还未盖棺,青花先走过去,细细瞧了瞧,拖延着这一年,姥姥除夕时候更瘦了,面容却是安详,想来走的时候,并没有痛苦和遗憾。   青花道:“木水,你过来,来看一看姥姥,和姥姥作别。”   木水开始往前走,一步一步,走到姥姥的棺材前,死死拽着棺木,忽的痛哭起来:“姥姥。”   这一哭,哭得悲怆,多少在场妖怪也跟着哭起来,就连青花,也红了眼圈。   忽的木水一松手,跌落在地,青花还未来得及反应,椒冉先抱住她,哭成一团:“姥姥,姥姥走了。”   一时间,四周哭得更厉害了。   最后还是江本来了,将她们分开:“风风光光为姥姥办完葬礼,你们想怎么哭就怎么哭。”   这话说得没有情意了些,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尴尬,青花赶紧圆场道:“今日是姥姥葬礼,不能失了礼数,丢了姥姥面子。”   椒冉低下头去不说话,木水却是置若罔闻,自虚境中拿出一块玉来,放在姥姥身边:“姥姥一直以为我娘没有原谅她,可是啊,我娘根本从未怪过她呢。”   江本道:“木水,姥姥知道的。”   木水回身,眼含着泪:“是啊,姥姥怎么会不知道。”   青花扶了木水到一直为她留着的那个房间躺下休息,细心为她盖上被子:“我出去瞧瞧,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,你好好睡一会儿,别乱跑。”   木水翻身向里,将头埋在被子里,瓮声瓮气道:“青花姐姐,谢谢你。”   青花拍拍她留在外面的后脑勺:“你既叫我姐姐,何必再说谢字。”   木水没再说话,直到青花出去的关门声响起,她才抱紧自己:“师傅,你怎么还不回来?”   仿佛又回到两百岁那年的傍晚,木水欢快地撒开四只蹄子,去外觅食,娘亲的嘱咐还在耳边:“别走太远,早些回来。”   木水晓得,娘亲和爹总说,锦山上坏心思的妖怪多,若是走远了,就会不小心丢掉性命,或是被吃掉,或是被撕碎了吃掉。   那一天她去的地方也不是很远,大概是夕阳依旧十分温暖,她竟然睡着了,醒来时,已经比平常回家的时间晚了许多,木水赶紧往家的方向去。   不想竟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:“木水。”那是娘亲的声音。木水慌了,跑得更快。就在快要到家时,她被拦住了,是老妖。   老妖什么也没说,死死捂住她的嘴,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,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,可是她没有。   过了很久很久,久到木水的耳朵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,老妖这才将她放开。   她往家去,老妖也没再拦着,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。   木水最终只捡到几块,被啃得连肉也不剩下的骨头,甚至分不清是爹是娘。  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情了,今天因姥姥去世而想起,竟然觉得那些事情,就像方才发生的一样清晰。   无论从前或现在,她始终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。  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,木水又缩了缩身子:“师傅,你到底在哪里?”   此时,居且正在闭关,吃了寻习给的药后,遵从医嘱,闭关二十一日。 ☆、老妖去世   寻习再没有来过,木水再没有听过任何与居且相关的消息,但是她从未怀疑,居且会回来这件事情。   青花惊讶于木水的成长,姥姥去世之后,她沉迷过很长一段时间,一度,青花很担心,担心木水会沉浸在亲人得而复失的悲伤中,无法自拔。   但是当越山的洞知雀带着椒冉怀孕的消息来时,木水又笑又跳,恨不能将这个消息,告诉每一个到青花馆吃饭的客人时,青花知道,过去了。   活蹦乱跳的木水回来了。   二十一年,于妖族而言,不算很长,日出日落,一天又一天,很快就过去。   但是居且还没有回来,另一个噩耗先传来。   锦山上,照顾过木水两百年的老妖,忽然去世,也不是没有征兆,毕竟老妖年纪已经很大。   是鼠精最先发现的,因为之前的事情,鼠精和老妖慢慢熟络起来,所以一直有来往。这一天,鼠精收完锦山附近地里的土豆,就顺道去了老妖的家里,想要送给他一些尝尝。   不想在门外叫了许久的门,老妖也没有来应,鼠精担心,破门而入,先瞧见的是石床旁边放着的蒲葵扇,这蒲葵扇是老妖法器,不会乱放。   鼠精太阳穴不住地抽抽,她又试着叫了两声:“老妖爷爷,老妖爷爷。”还是没有回应。   担心老妖出意外,鼠精下意识想的就是赶紧去青花馆通知木水,转身出了老妖的家,忽见老妖的家门口多了一株已枯萎的槐树。   木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几乎是立即奔溃,哭着往锦山赶去。她如今已经向青花学会了瞬移。   来到锦山,果然见老妖的家门前,多了一株,已经枯萎的老槐树。   她曾问过老妖,本体什么,但是老妖从不肯告诉她,只说,待他去世,她只会明白。   于这里,她是再熟悉不过的,老妖的训斥和嘲笑仿佛还能听到,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,但是门前的一花一草,她都清楚地记得。   经历了上一回的事情,青花最是担心,连番的打击,若是从前的木水,耐心哄一哄,也就好了,可是如今的木水,会怎么样,青花不清楚。   即便已经过去二十一年,青花还是不清楚。她尽量将木水当成寻习,想象着如果此时是寻习,他当如何,这才安下心来,一面吩咐鼠精,去齐山居且的小茅屋等着,一旦居且归来,立即通知他前往锦山。   按寻习传信上看,居且就在这几日,就会回来。   鼠精不敢耽误,立即就回了齐山去。   青花正要安慰木水,木水先道:“青花姐姐,老妖爷爷的葬礼该怎么办,你给木水拿个主意吧,我一时脑袋乱得很。”   青花将她拥入怀中,这二十一年,不知不觉,木水竟然有些长高了:“姐姐会帮你安排好的,别担心。   木水将头埋进青花颈间,大声哭起来:“青花姐姐,我好怕,我好怕终有一天,你们都会离开我。若我还是从前又傻又笨的木水,那该多好。”   木水还是止不住哭。   青花轻抚着她的背,安慰道:“你这样说,若叫寻习上神听见了,他是要生气的。傻孩子,这天地之间,无论是谁,都是要经历生离死别的。”   最后,老妖没有办成热闹的葬礼,青花心里的打算是,若是办起葬礼,来参加的妖怪也是看木水和她的面子,不诚不实。   木水折一段枯树的枝丫,埋在了自己双亲的坟墓旁,亲手刻好墓碑,在坟前磕了三个头。   青花自齐山召回了鼠精,鼠精亦在老妖坟前磕了三个头。   居且还是没有回来,木水第一次陷入绝望。   是夜,木水轻声起床,穿好衣服,自窗户翻下,往齐山去。其实她完全可以瞬移,不必翻窗。但此时的她,很想吹一吹夜晚的凉风,清醒一下。   青花察觉到动静,躺在床上,却没有动,木水又失去了一位亲人,无疑需要一个发泄口,她不想打扰她。   木水往齐山的笑茅屋走去,她快要睡时,忽然想到了居且的酒,还有从前寻习开过的玩笑,若是能得一口居且酿过的酒喝,怕是以后都不愿意再喝其它的酒,自然,也就能戒酒了。   她不懂酒,但是自家师傅的手艺,她还是相信的。   哪知上回寻习找青花喝酒,已经挖走了最后的两坛,居且本不爱酒,酿酒也只为遇见好月色的时候,能有个消遣。   木水很是沮丧,她坐在居且屋子的门前,抱着自己,呜呜呜开始哭起来。   她开始觉得这一切只是一个梦,真实的她还是越山,没有遇见居且,没有遇见寻习青花,还是又傻又笨,半猪半白犬的妖精。   或许她实在尘先生的课上睡着了,不,她应该是在那张最软最软的床上睡着了,才会做这样的梦。而现在,天亮了,她就要醒了。   这么一想,她哭得更厉害了。   忽然背上一暖,似是谁在她肩上披了披风一样,木水也未抬头,转身扑进那怀中去:“青花姐姐,你说,这是不是梦,师傅是假的,寻习哥哥是假的,就连你也是假的。”   一只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,温柔地安抚着她:“是真的,师傅是真的,寻习青花也是真的。”   这声音,木水再熟悉不过,她抬起头来,看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,即便在黑暗之中,也依旧光彩夺目。再也忍不住,眼泪如决堤一般:“师傅,你终于回来了,木水好想你呀。”   居且道:“是师傅来晚了,木水,抱歉。”   虽然他一出关,匆匆向师傅道了别,就往齐山来,但木水的哭声告诉他,他还是来晚了。   木水还在哭,仿佛是将她这二十一年的眼泪全部哭出来,她一遍遍向居且道:“师傅,木水好想你啊。”   一向毒舌的居且,找不到可以任何安慰她的话,只能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,任由她哭个够。   就这样,一炷香的时间过去,木水哭累了,终于抱着居且睡着。   居且望着怀里眼角依旧带泪的她,轻轻吻了下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好像走偏了,我真的是要写小甜文的,我发四。 ☆、傲娇   居且有一瞬间的失神,他以为,在天上养伤的这一段时间,他的木水已经不是从前的木水了,从她熟稔地和店里每一个青花口中的熟客嬉笑,他能明显感觉到。   一向聪明敏锐的青花立刻就察觉到了居且的想法,即便后者几乎没有任何面部表情的改变。   青花笑道:“先生是不是很后悔,请寻习上神治好了木水的病?”   居且也不隐瞒:“是,这样的木水,总叫我觉得有些像寻习和你。”   昨夜木水出去,很久没有回来,青花担心,立即出去寻找,所幸她一下子就猜对了木水会去的地方。   到了那里,竟然看到木水安静地睡在居且怀里,就像是假的一样,如果不是先前寻习有传信居且这几日会回来,青花都要以为那是寻习的恶作剧。   她轻声道:“先生?”   居且只向她点点头,抱起木水,确定木水已经睡得很死,才轻声答道:“我回来了。”   青花看到木水哭得红肿的眼睛,瞬间就明白了,心中默默感慨,还好自己没有跟上来,不然岂不是要破坏师徒重逢的温馨画面。   居且将木水抱回她原先在齐山的屋子睡下,仔细盖好被子,这才出来,向青花询问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。   青花细细讲了寻习为木水治病,姥姥去世,已经老妖去世的事情。末了,才幽幽道:“可怜这孩子了。”   居且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回来就见到木水坐在他的门前哭,那样无助,还把他当成是青花,问了他那样的问题:“多谢你陪着她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自从将青花馆由赌场改为饭馆,总觉得日子有些乏味,木水在我那里住这段时间,倒是叫我开心不少。”   居且疑惑道:“不该是叫你麻烦不少吗?”   青花道:“先生且等明日就知晓了。”   第二天清晨,木水像是忘记了居且已经回来一样,还未洗脸,就往青花馆去,前前后后帮忙,一直到居且出现也没停下来。   青花依旧引着居且往二楼去,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:“先生在这里坐坐,木水如今不必从前,脾气大着呢。”   居且已经感受到到了。   一直到晚上青花馆打烊,木水才如同找回记忆一般,向青花道:“青花姐姐,我师傅回来了,我以后就不来青花馆了。青花姐姐不要太想我哦。”   不知为何,正往楼下走的居且,刚好看到这一幕,忽然,没来由的,他又想到了寻习。   青花却已经习惯了:“回去吧,回去吧,我就是想寻习上神,也是不会想你的。”   木水很是不甘心地向青花撒娇道:“青花姐姐,我不可爱吗?”   居且实在不想听下去了,他已经忍受了几千年这样的寻习,难道以后还要忍受一辈子寻习这样的木水。   居且出声制止道:“木水,回去了。”   木水使劲抱抱青花,又道一次别,这才离开了青花馆,全程没有和居且说一句话,甚至是眼神交流。   青花笑着向一脸不适应的居且解释道:“木水如今性子有些傲娇,先生多忍耐。”   居且点头,向她表达了自己的谢意,道了别,追上木水。   木水在生气,而且没有想要掩饰,非常明显,明显到居且有些头疼,他不懂讨好,就像不会安慰一样。   更明显的是,木水有意放慢脚步去,小步小步往齐山去,似乎是要给居且一个机会去哄她。   居且既然看出来了,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,他走上去,双手按住木水双肩,微微俯身,尽量与木水平视:“你在生气?”   木水别过脸去,并不看他,固执地单方面与居且置气:“没有,师傅你回来了,我很高兴,高兴得一时之间都不敢开口说话。”   居且笑出了声,他很少笑,更别提笑出声来,但是木水并没有注意到,她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话:“寻习哥哥说,师傅受了很重的伤,要在天上养很久很久。师傅能回来,肯定是伤已经好了,木水很高兴,真的,特别高兴。”   居且轻轻一带,将她拥入怀中,下巴抵着木水的头:“那他有没有告诉你,为什么我会受那么重的伤?”   木水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居且怀抱的温暖,鼻尖一酸,哇地又哭起来:“因为木水,木水笨,保护不了自己。”   再一次听到木水哭,与昨夜不同,居且内心不再沉重,他知道,他的木水,不敢怎么变,像寻习也好,像青花也罢,始终都是他的木水。   他自越山肖山,捡回来的小妖精。   居且道:“小妖精,你愿意升仙吗?”   木水自动省略了前面的称呼,带着哭腔问道:“我可以吗?”   居且道:“为什么不可以,我会拖着寻习帮你挡天劫的,不要怕。”   木水没有回答,时间过去了很久,久到居且以为她又睡着了,正要再次将抱回屋里的时候。   她开口了:“我不愿意,神仙的寿命太长,长到即便失去一切,也还是不会结束。师傅,木水想死在你前头。”   居且的内心,瞬间化得像是一滩水:“小妖精,你若是死在师傅前头,就不怕师傅难过?”   木水道:“木水只是又笨又傻又软弱的猪妖,姥姥去世很难过,老妖爷爷去世很难过,有一天青花姐姐去世,我也会很难过。但师傅你不一样,师傅你是天界战神,没有什么能让你难过。”   居且想到曾经失去的一切,那些人和物,都曾经让他难过,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,当他再次想起,似乎已经不再那么心痛:“可是你不一样。” ☆、居且再次离开   对于木水头一天还假装气得不想和居且说一句话,第二天就师傅长师傅短的行为,青花倒不是很诧异,真真和寻习一模一样。   如今的木水倒是不必再念书了,青花也教了她许多法术,居且便由着她来青花馆帮忙,自己往二楼去坐着喝茶。   青花得闲了也会往二楼去,和居且说上几句话,将木水这二十年来的事情,捡有趣的说给居且听。   一直到打烊,居且才慢慢站起来,向青花道别,带着木水往齐山山腰上的小茅屋去。   木水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很奇怪,居且一点也不觉得烦,他安静地听着她说话,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温暖,他还想起来一句话,此心安处是吾乡。   在齐山住了几百年,他终于心安:“等来年春天,咱们在家门口种上几株梨花树吧,开花一定很美。”   木水笑着挽上居且的臂弯,极其自然:“真的吗?等梨树开花了,我能请玉面狐姐姐们来跳舞吗?一定更好看。”   居且笑道:“只要你喜欢。”   木水又道:“这十里八山都喜欢种桃花,就齐山上有几株海棠,大伙儿还嫌弃得什么似的,等咱们家种了梨树,梨树开了花,馋死他们。”   居且还是笑:“好,馋死他们。”   忽然,木水说变脸就变脸:“越山附近倒是有几株梨树长得挺好。”   居且道:“明儿向青花告个假,我陪你回越山去。”   木水点头,小声道:“师傅你真好。”   居且陪了木水去越山上了香,这是姥姥去世后木水第一次回越山,据青花说,就是椒冉生孩子那天,她也只是托洞知雀送了礼。   那孩子已经会说话了,看到木水就闹小姨抱,嘴甜得很,不像椒冉,像极了八面玲珑的江本。椒冉为此生气了很久。   木水倒是高兴得很,在越山住了三天还舍不得回齐山去,惹得椒冉直笑话她:“若真是喜欢,就自己生一个去,别抱着我的就不撒手。”   琅织也附和道:“族里好几个年纪与你相当的孩子,品行相貌都不错,你要是有心思,小姨给你介绍介绍。”   毕竟木水已经五百岁,算不上大,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。   木水涨红着脸说不出话,之前青花也打趣过她,她哪回都是厚着脸皮怼回去,但是今日不知怎么,竟很是害羞。她拿眼轻瞟居且,后者正和尘先生道别,并没有注意。   然而这小动作却被琅织和椒冉看到了,椒冉抿着嘴笑,不说话,倒是琅织很是担心,道:“先生既是你师傅,又是神仙,你可要想清楚了。”   木水一愣,脸更红了,跺脚道:“我没有。”拿起行李就走,只听身后椒冉再忍不住笑出声来。   一直走到山脚,居且才追上来:“怎么如今还被椒冉欺负着,我却听说,现如今连青花也未必能说过你了。”   木水小声道:“才不是被表嫂欺负呢。”   居且好奇:“不是被欺负,那是什么?”   木水别过脸去,半带赌气道:“琅织姨说要给我找婆家。”   居且道:“你若是拒绝,想必琅织也不会强迫你,这有何好气的?”   木水第一次觉得,自己师傅是傻子,比寻习哥哥还要傻。她不再说话,使了瞬移,就往齐山去。   回到齐山,小茅屋门前竟然站着一只白鹤,木水心“咯嗒”一下,暗叫大事不好,莫不是自家师傅又要回南山去了。   若来的是寻习还好说,寻习没事也要来的,可来的是仙鹤,必定是居且非走不可的事情。   木水下意识伸手拦住身后的居且,不让他上前去拿仙鹤带来的信。但她立刻又缩回了手,她可不能叫居且以为,她病好了,就不如从前懂事了。   果不其然。   居且信未看完,先皱了眉头,看完后还犹豫了很久,才向她道:“南山出了事情,我必须马上回去。”   木水尽量克制,尽量忍耐,却终究还是红了眼睛:“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到师傅,为什么师傅自从收了我这个徒弟之后,就总有事要回天上去,一去就是很久很久?”   话一说完,她就后悔了,师傅是有要事处理,她又何必再添乱:“师傅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   居且紧皱着的眉头略有舒展,他向木水解释道:“确实是出了大事,我不得不走一趟,乖乖在齐山等着我回来。”   木水也晓得,居且难得服软,自己若是不顺着这台阶下了,就真是太不知足:“好,我会乖,和从前一样乖。”   居且听她语气,是真的会乖,这才放心,转身要走,又想起一样事情:“还记得有千吗?去青丘找她,在我未回来的这段时间,别回齐山。嗯,也别待在青丘。”   木水问道:“有千也是?”   居且道:“嗯。”   木水忽然有些明白这次事情的严重性,她是居且徒弟这件事情,很多妖精都知道,为了安全起见,她不能待在齐山,甚至是被居且救过一回的有千,连青丘也不能待着。   她想问问居且,发生了什么事情,但是寻习的话,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:“能护你师傅周全的,只有他自己。”   既是这样,她问了也是白问,唯一能做的,就是保护好自己,不扯师傅后腿:“师傅,你放心去吧。”   居且摸摸她头:“下次,下次我一定将所有的事情,都告诉你。”末了又道:“这待遇可是寻习也没有的。”   木水笑道:“放心吧师傅,我一定会向寻习哥哥好好炫耀一番的。”   居且终于放心离开。 ☆、契现   居且知道事态严重,到了南山,听寻习说起,才知道又多严重。   原来神魔两族并没有划定明显的分界线,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,双方都不能达成共识,为避免直接接壤,更易引发种种摩擦,两界之间出现了一个混沌不堪的地方,契现。   契现之中,既有神族势力,也有魔族势力,两方表面互不相往来,井水不犯河水。但是私底下,两族的消息都是通过这里传递。   神族中有魔族密探,魔族中有神族密探,契现是最好的传递消息的地方。   在这里,神不敢称自己为神,魔不敢认自己是魔,在这里,没有信任,没有规则,只有无止境的背叛与厮杀,在这里,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生命消逝,但从来不会有生命诞生。   除了一万年以前的那个意外。   但是知道那个意外的,无论是神,还是魔,都已所剩无几。   魔族士兵若要进攻神族,踏过契现,就会望见南山的大门。很奇怪,南山的大门是向着魔族的方向开的,而神族,想要进入南山,却要走后门。   据寻习说,神族的密探,一夕之间,全部被杀,尸首就扔在南山大门前。这是□□裸的挑衅。卿史气得直跳脚,自他接管南山,还从来没有被这般侮辱过。   可是气归气,他不能贸然出兵,毕竟没有谁能证明这些尸首的身份。   居且疑惑道:“为何不能?密探应该有一份名单才是。”   寻习小声道:“四大战神不是尘化了一个吗,你我又不管事,所以。”   居且接道:“所以这份名单在归浮那里,而现在,归浮不见了。”   寻习道:“也不是不见了,有寸方镜在,没有找不着的,只是。”   居且又接到:“只是归浮已经逃到魔族的地盘去了。”   寻习看一眼还在生气的卿史,更小声道:“现在知道老头为何这么生气了吧,北山那边,连北帝都出马了,全给师傅撵了回去。”   居且道:“北帝都出马了?难道他要大义灭亲不成?”   寻习笑道:“难就难在这儿,北帝要咱们南山瞒下此事,就说归浮是被魔族劫持的。”   居且瞬时明白,他略一思索,笑道:“北帝也是急糊涂了,这样的事情,岂能瞒得住。归浮可是天帝亲封的战神,若是战神都被魔族劫持,神族也无须再抵抗了,早早写好降书才是正事。”   寻习亦笑道:“你这心思,可真是坏透了。”   居且道:“你只需咬定归浮现在身在魔族就是,怎么闹,是天帝和北帝的事情,咱们要考虑的,是魔族接下来,会有何行动。”   寻习带着寸方镜回去天庭复命,仔仔细细,不添油不加醋,向天帝讲述了南山大门前发现尸体的事情。   天帝果然问起归浮下落,寻习道:“臣已用寸方镜探查,归浮上神现,身在魔族。”   此话一出,庭上哗然:“归浮上神怎会在魔族?”   寻习道:“这个还未查清,不过据臣猜测,归浮上神应是遭魔族劫持。”   禀告完毕,寻习也不看北帝向自己投来的感激的目光,径直离开。   且不说上神被劫持是一件多么有失天庭颜面的事情,堂堂战胜,被劫持就背叛同伴,出卖手下,简直是十恶不赦。和叛变,又有什么区别。   眼下最轻的事情解决了,寻习揉一揉眉心,无比希望能够见一见青花,哪怕她还是冷冷淡淡。   回到南山,那些尸首都已经被埋葬,永清殿所有神仙,都已经被绑在南山大殿殿门前,虚心不得不感叹居且遇事的冷静,行事的果决。   居且见他进来了,也不问他天庭的事情,只将一份名册递过去,道:“看看吧,永清殿你比我熟,看看这上头,除了姬烟,还少了谁。”   寻习接过去名单去,粗略扫一遍:“归浮行事谨慎,定不会将密谋之事,轻易告知不亲近的神仙。”   居且进了殿内,向跟在后头的寻习道:“你也觉得,不像是一时兴起?”   寻习点头:“总不能是厌倦了神仙的生活,忽然想要疯狂一把吧,那更像是我会做的事情。”   居且道:“契现如今已是魔族囊中之物,魔族大举进攻只是时间问题,杀光契现神族密探只是第一步,往下肯定还有动作,咱们得防着。”   寻习道:“这第一步是挑衅,第二步会是什么?”   居且道:“先想想归浮忽然叛变是为了什么,大概就能知道了。”居且倒了一杯茶,递给寻习,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:“对于归浮叛变,你倒是半点不吃惊。”   寻习道:“你不也是一样。”   居且道:“说实话,我很吃惊,咱们一同从上一场神魔大战走过来的,不是没见过战争背后的惨烈伤亡,况且,她是北山小公主,天帝亲封的战神,又有什么理由背叛神族。”   寻习笑道:“爱而不得,算不算?”   居且摇头,脸上的神情又严肃了几分:“因爱而不得背叛神族,与整个南山为敌,并不是聪明之举。”   寻习道:“一时的爱而不得,或许没什么,几千年的爱而不得呢。她有尊贵的出生,无上的地位,绝美的相貌,却还比不过齐山上一只小妖精。难道不足以让她发疯?”   居且冷冷道:“你倒是懂她,怎么,追不到青花,你也要与南山为敌?”   寻习站起身来,逼视居且:“不,不是,她是要与你为敌。而且,我好像知道她的第二步是什么了?”   居且也明白过来:“我助师傅守住南山,你下凡去找木水,算我欠你的。”   寻习笑起来,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:“行,我记着了。”   居且最后嘱咐道:“小心寸方镜。” ☆、契现   魔族尚未进攻,居且先收到一封信,那送信者大摇大摆从混沌的契现走出来,仿佛契现已经是魔族的地盘,又在南山大门前高喊要见居且,将信件交到居且手里,又大摇大摆回了契现。   这样小小的挑衅,居且还不至于上当,他淡定地接下信来,并命令属下不得将此事告知卿史。   而他自己,按照信上所说,独自进了契现。   这是个很少又神仙愿意来的地方,但是居且对它,很熟悉,他曾经在梦里回来过无数次,又终究是再也没有亲身来过。   居且,就是一万年前诞生在契现的生命。   神族称他为居且上神,天帝赐他战胜尊号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不是神,当然,也不是魔。   他更熟悉的,是约他见面的渭戒。   那是他的老对手,魔族王子,他也曾梦到过他,梦到自己无数次曾于万军之前,将他斩于马下,真正意义上,为荼蘼报了仇。   再次回到契现,契现如今已经布满了魔族士兵,倒是比他记忆里的要干净得多,没有令他作呕的相互撕咬拼杀,欺凌与冷漠。   居且轻笑,一步步走近,并没有丝毫畏惧:“多年不见,渭戒你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。”   被称为渭戒的魔族男子,生得十分妖媚,这是令寻习十分不爽的,毕竟没见过渭戒之前,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六界最妖媚的男子。虽然用妖媚形容男子并算不上夸奖。   时隔多年,当渭戒再一次听到居且对他的无情嘲讽时,他甚至没有皱眉:“居且,多年不见,本王可是相当挂念你呢。”   居且停住脚步,不再向前:“我却险些忘了你,可真是失敬。”   渭戒不说话,等着居且再向前一步,然而居且只以目光直视着他,并没有动过一下,局面忽然很尴尬,就像两个相互不肯认输的孩子。   最后,渭戒先笑道:“你是担心我在自己脚下设了陷阱,等你踩过来?”   居且道:“这不就是你惯常用的小把戏?要么你走过来,要么我走回去,叫寻习来和你谈。”   渭戒道:“寻习?几千年过去了,那小子还跟在你身后?”   居且就是这么一说,他可不敢叫寻习和渭戒说话,后者总有办法将前者气个半死,进而牵制他   。   居且道:“叙旧到此为止,若是没有要紧事情,日后战场再见。”   渭戒终于还是走了过去,拦住居且:“别急,叙旧,就是今日的要紧事情。我近来听到一些传闻,是关于你受罚一事的。杀心,这六界谁不曾有过,怎么偏偏你居且上神就被罚了?”   居且道:“私事,你未免也太关心我了些。”   渭戒笑道:“我在意你,自然关心你,怎么,不行?我还听说,你之所以因动杀心这样的小事被罚,与这契现,大有干系。”   居且道:“也不必与我打哑谜,什么听说,归浮告诉你的吧。”   渭戒笑道:“你这就不对了,我凭自己本事打探来的消息,为何要污蔑归浮上神。直说吧,我方才说的,是不是真的?”   居且也不隐瞒,大方承认,或许归浮已经将他的事情,全部告诉渭戒,渭戒此时也不过是想嘲笑侮辱他罢了:“是真的。”   渭戒道:“那么再请居且上神听一听,我又听到的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。”   传说居且生在契现,其母本是妖,潜心修炼才升天为仙,其父为魔,却是在升仙之时,堕入魔道的魔。   两妖本是相恋,约定一同升仙,却不想因其父修炼时误食过除妖师的血肉,未能扛过天雷,成了魔。   命运捉弄,一仙一魔,本以为此生难见,却不想能在契现重逢,最后还有了居且。   居且对于自己的童年,已经没有什么印象,他独自住在一个很小的黑屋子里,很少同时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,为了居且的安全,他们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。   直到两百岁那年,年幼却懂事的居且发现,自己的父亲母亲就像是把他忘记了一样,很长时间,再也没有来看过他。   他第一次推开小黑屋的门,向外面的世界走去,然而他发现,外面的世界,和小黑屋并没有区别,只是更大了一些。   他看到许多狰狞的面孔,或大笑,或大哭。   他鼓起勇气,走向其中最安静的那个,小声问道:“我找不到娘了,你能帮我找找吗?”   时隔多年,居且依旧感到幸运,他一眼就选中了神族,被救了下来。   “原来你就是那孩子,你藏在哪里的,竟没叫他们发现?”   居且想将自己住了两百年的小黑屋指给他看,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找不到了,多年之后,他才晓得,双亲一直用幻术保护着他。   “这是大事,我做不得主,得向上头汇报。你娘亲已经不在了,你先跟着我。”   居且乖巧地点头,他还不晓得什么是危险,什么会威胁性命。   之后又三百年,他依旧在契现生活,仿佛是‘上头’始终不能拿定主意。这三百年里,他见识了极恶,目睹了死亡,也知晓了双亲死去的真相以及自己的身世。   五百岁那年,所谓‘上头’终于有了回复。   摆在居且面前的既是一条明路,也是一条必死之路。他要自己走出契现,走到南山大门前去,若是南山战神肯收他为徒,他就能永远离开契现,若是被拒绝,再次回到契现的他,一定会被魔族杀掉。   居且的选择是走到南山去。   那一条路,并不很远,可是一路上遇到的魔兵,足以要了他的性命,他凭着捡来的一把小匕首和三百年学来的本事,一路斩杀,一路躲藏。   终于看到了南山的大门,和卿史那张几千年不笑一回的臭脸,荼蘼上前扶住伤痕累累的他:“小师弟,你终于来了。”   故事讲完,还未待渭戒发问,居且先道:“大部分是真的,不过最后扶我的不是荼蘼,是寻习。”   渭戒被噎住,但很快,他又镇定下来:“若是教那些虚伪的神仙知道,守卫天庭几千年的战神,竟然是由两只妖怪所生,不知,他们会做何反响。”   居且笑道:“你既然知道他们虚伪,就该明白,四大战神,已死一个,叛一个,还有一个不靠谱,唯一能依赖的,只剩下我。若是不信我,就得自己上战场,你猜,他们会如何抉择?”   渭戒笑道:“论起度心,我自是不如你。说实话,我一直觉得,你更像魔。”   不得不说,很多时候,居且也是这么想,可是当初杀他双亲的是魔,他走出小黑屋遇见的是仙,拜的师傅是神,如今再来论,他是什么,未免晚了些。   居且道:“若你是来劝我归顺魔族的,趁早回去吧。你们魔族欠着我一条命,迟早我会讨回来的。”   渭戒道:“你是说荼蘼,我听说再有一段时日,她就能回归神位了。”   居且忽然想到一些事情,很是头疼:“归浮还告诉了你什么,一口气说完吧。”归浮既然已经知道荼蘼转世的事情,想必有千要遇上大麻烦,不过如今他也只能指望寻习能干一些了。   渭戒见他脸色略有些变化,很是得意,笑道:“也没什么了,就是还聊了聊你在凡间收的那个徒弟。”   居且依旧面不改色,语气却不似方才那样淡定了:“渭戒,你这些是把脑子丢了吗?我是不会归顺魔族的,就是你们抓了我徒弟,也不可能。”   渭戒终于占了上风,很是得意:“居且,我始终将你当成最好的对手。今日找你,当真是为了叙旧的,看看这几年你退步了不曾。”   居且道:“结果呢?”   渭戒笑道:“结果?结果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?果然归浮说的对,你那小徒弟就是你的逆鳞。”   居且冷笑道:“所以,魔族王子要与天族战神联手,拔掉我的逆鳞,助我重生?”   渭戒冷声道:“那是归浮的想法,我可是要助你往生的。”   居且也不甘示弱:“我不轻易杀生,却也不说自己是神,我做事不择手段,却也不认自己是魔。我生在这契现,也不一定得死在这契现。今日叙旧就到这儿,往后战场再相见,我必定拼尽最后一滴血,取你性命。叫你晓得,惹怒我的下场。” ☆、遇姬烟   居且离开后,木水立即想到要联系青花,和青花一起离开齐山,去青丘找有千。走到青花馆,却又犹豫了,若是这件事情和青花是没有关系,自己就千万不能连累了青花一起。   这么想着,就直接往青丘去了。   青丘九尾狐狸倒是还记得木水,只是都很诧异木水竟然能死而复生。   木水也不耽误,直接找到族长,要求带走有千。   有千因为上次多番对居且出言不逊,后来一直没有道歉的机会,很是后悔,这会儿见到木水,又是哭,又是反省。   叫木水很是不好意思:“师傅很大度的,别担心。”   有千又抹了一回眼泪,才慢慢问道木水,发生了什么事情,为什么要她离开:“是灰狼族又要入侵青丘了吗?”   木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,毕竟自己也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:“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,但一定不是灰狼族入侵青丘,快跟我走吧,晚了就来不及了。”   有千半信半疑:“若是灰狼族卷土重来,有千誓死也要保卫青丘,绝不能跟着木水姐姐逃走。”   木水很是头疼:“不是入侵,是师傅的事情,可能会波及你我,所以我来带你走。”   有千这才跟着木水离开。   可是走出了青丘,木水才发生,这重重的妖山,她竟然没有去处,带着有千去越山是不可能的,一定会连累江本等,齐山锦山更不可能。   木水有些尴尬,向有千道:“你有没有什么好去处,不会被找到的。”   有千摇摇头:“我自小在齐山长大,后来被接到青丘,就再没去过别处。”   木水表示很绝望,分明应该拉着青花一起的,青花一定有绝好的躲藏的地方,现下她唯一能想起的地方,只有一个:“要不,去壶荆山吧。”   木水此时还不晓得自己要面对的是谁,否则,绝不会往壶荆山去。   很幸运,又在壶荆山下遇见了那多话的小妖精,那小妖精居然还记得木水,笑着迎上:“姐姐这回还是来买铁的?红锤可是都告诉我们了,姐姐竟然是先生的弟子。”说到这里,那小妖往木水身后张望了一下:“先生这次没来?”   木水笑道:“师傅有事,来不了,我这回也不是来买铁,是带着好友来拜访红锤姐姐的。”   那小妖道:“巧了,方才也有一位姐姐说是来寻红锤的,我给她带路,她给了我一个玉坠子,出手很是大方。”   木水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:“那玉坠子什么样,给我看看。”   小妖自虚境之中拿出玉坠子来,木水接过去细看,有千也看了一眼,道:“这玉坠子有何不妥?”   木水将玉坠子还给小妖,抓着有千的手就要离开,这玉坠子样式简单,并没有什么不妥,可是这玉,她是见过的,从前楚清剑上挂着的剑穗上。   “别急着走呀,我正要去寻你呢,木水。”   身后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,木水很不情愿地回头,正是姬烟。   木水迅速在心中权衡着,自己是走不成了,但是有千还有机会,于是立即撤出谄媚的笑:“姬烟姐姐也在?真是巧呢,好些日子不见姬烟姐姐,姐姐真是越来越美了。”   姬烟笑道:“你也不必说好听话奉承我,今日既然遇见了,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你的。”   木水走到有千前面,挡在有千和姬烟之间:“姐姐生木水的气,有什么教训,我听着就是,不如姐姐先放过我这位朋友。”   姬烟望一眼木水身后的有千,笑道:“狐狸?她和青花是什么关系?”   木水道:“并没有什么关系,她是锦山的狐狸,先前听我提过红锤,说是很想见见,我便带着她来了。”   姬烟笑道:“红锤吗,怕是你们要去地府见了。”说着自虚境中拿出方才从红锤手中抢来的剑穗。   木水看着那剑穗,忽然就明白了,红锤已经被姬烟杀害,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愤怒:“你就杀了她?”   姬烟将剑穗收起来:“不不不,不是我杀了她,是你,是你要我杀的她。你可知,这剑穗有何意义,就敢随意拿了换一块不值钱的废铁?”   木水先前也听居且和寻习提过,自然晓得这剑穗的意义,不过当下,不是争辩的时候,木水道:“先放我这位朋友走,剑穗的事情与她并没有关系。归浮上神要恼的是我才对。”   姬烟笑道:“木水,你可真是个好孩子,死到临头,还想着自己的朋友,也罢,我就放她离开,左不过她就是去寻了青花来,我正好连青花一起收拾了。”   木水向身后的有千小声道:“快走。”   有千使劲摇头:“我不走,要走咱们一起走。”   木水怒道:“这种时候逞什么英雄,留下来也是死,我答应过的,要护好你。”   有千还是不走:“我不能丢下你。”就算是死,她也不能丢下自己的朋友,不管不顾地逃跑。   木水真是恨不能一巴掌打死她:“回齐山去找青花姐姐来救我,咱们打不过姬烟。”   有千这才答应了离开。   木水回头继续对付姬烟,她可不会真的把命撂在这儿,她还等着听师傅的故事呢:“多谢姐姐。”   姬烟走到她身边来,上下打量着她:“听闻居且去昆仑山偷了重塑成型草,原来是给你用了,难怪,看着倒不似从前那般傻气了,这嬉皮笑脸的样子,和寻习可谓一模一样。”   木水摸着自己的脸,笑道:“还好,还好,不过姐姐既然喜欢,就饶过我吧,我以后天天给姐姐烧高香,感谢姐姐不杀之恩。”   姬烟道:“饶过你?以你这速度,明日岂不就要升天为仙了,叫我等辛辛苦苦修炼千年的妖精情何以堪?”   木水笑道:“姬烟姐姐,你真是误会了,妖族之中,像姐姐这样有资质的又有几个,我就算修炼千年也升不成仙的。”   姬烟道:“还算你识相,晓得自己几斤几两,不过,就算你修为不够,若是上神助你,扛过天雷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。”   “就像你当初一样吗?”青花的声音忽然响起。   木水暗叫头疼,她本想劝有千离开,才说要她去找青花,不想她真的带着青花回来了:“青花姐姐,你做什么,快走啊。”   青花走上前去,将木水护在身后:“别怕,姐姐未必不是这姬烟仙子的对手。”   姬烟不屑地笑道:“青花,你信不信,我想要你死,就像捏死一只小虫一样容易。”   青花唤来有千,向姬烟道:“你晓得这孩子是谁吗?”   姬烟道:“是谁?”   青花道:“她叫有千,三百年前,你为了升仙,残忍杀害了她的双亲,记得吗?”   姬烟脸色微变,再不似方才那样盛气凌人:“你撒谎。”   而此时听到真相的有千愣住了,看看青花,又看看姬烟,不敢相信,她问道:“真的吗,真的是这样吗?”   青花继续道:“三百年前,天上的归浮上神找到我与姬烟,要我们为她杀掉一只两百岁的小狐狸,她说,只要事情办得好,就助我与姬烟升仙,拜在她永清殿。”   木水问道:“然后呢?”   青花看一眼姬烟:“我并不想升仙,便拒绝了她,可姬烟,爱先生入骨,想方设法要拉近与先生的距离,这样的提议,她自然是不会拒绝。当时我不知她会这般丧心病狂,听到消息匆忙赶去时,只救下有千。”   有千几乎是疯了一般,向姬烟大吼:“为什么,为什么你要杀我父母,为什么?”如果不是木水青花紧紧拽住她,她必定要冲上去厮打姬烟。   姬烟指着发疯的有千,狠狠道:“因为你,你才是我的目标,可是他们要保护你,我只能杀掉他们。”   木水道:“你没有杀掉有千,最后是如何升仙的?”   姬烟道:“这就要感谢青花了。她将有千送到了青丘,我便欺骗师傅说,我已经杀了有千,并且已经毁尸灭迹。她相信了。”   木水忽然明白了姬烟对青花的敌意从何而来,那分明是害怕,害怕被揭穿。   姬烟又道:“如今说穿了,我也不怕了。灰狼族偷袭青丘,也是我干的。师傅不知怎么发现了有千没有死的事情,本来我是活不成的,但是那段时间寻习上神追我追的紧,师傅不敢轻易要我性命,以免被寻习看出端倪。”   青花道:“所以,她又给了你第二次机会?”   姬烟点头:“是,可是也没有成功。不过,倒是阴差阳错,杀了木水。这本来是比杀掉小狐狸更好的,可是先生竟然为了木水动了杀心。”   青花道:“所以你这次的任务,是杀木水?”   姬烟道:“是。师傅对先生,才是因爱生恨,我又算得了什么。”   木水疑惑道:“因爱生恨,若是为了爱,和有千有什么关系?”   姬烟幻出法器,是一条带钢刺的黑鞭子:“这件事情,我也不清楚。不过今日说的话,已经够多,该动动手了。” ☆、降姬烟   青花自然也不畏惧,虽说升仙后的姬烟,修行是较之她高出了许多,但是,她若拼命一搏,未必不能伤姬烟几分,争取出木水和有千逃跑的时间。   她向身后两小只道:“我拖住她,你们赶紧逃走。”   木水此时才懂了方才有千的心情,哪里是说丢下同伴就丢下同伴的:“以多敌少,咱们未必不能胜。”   有千亦道:“正是。”   有千的剑,已经拿在手上,木水才想起来楚清被居且拿走,如今只有九江,她自虚境中将九江拿出。   姬烟手持鞭子,叉腰笑道:“这就是那把剑?若是我师傅瞧见,只怕要气得将你这身骨头一节一节拆下来。”   木水如今也不傻了,也晓得这剑确实一般,只是被姬烟这样说,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:“瞧姐姐这话说的,就是再不好,也是我师傅铸的,这归浮上神要拆骨头也不该拆我的,是吧?”   “你这般坑你师傅,你师傅知道不?”   头上一声音响起,抬头望去,正是寻习。   姬烟暗叫不好,转身就要逃走,有千一个眼尖,立即追上拦住,然她哪里是姬烟的对手,不过一招,就被姬烟打退,青花赶紧上前扶住她。   寻习正定在了姬烟前面:“哪里逃,还不快快认罪?”   局面一时扭转,姬烟暗自后悔,她不知寻习会来,竟然白白失去了抓木水杀有千青花的最好机会,这下是插翅难逃了,后头青花也已经追上。   姬烟笑道:“天界如此紧张的局势,寻习上神倒是有兴致,为了几只小妖精就下了凡。”   一向嬉皮笑脸的寻习难得严肃一回:“我下凡可不是为了她们,是为了寻你那好师傅。”   姬烟道:“我师傅?寻习上神该是最了解我师傅的吧,她可不肯屈尊到这样的地方来。”   寻习道:“我自然晓得她在魔界,神魔两族互不侵犯,互不干涉条约,如今也还作数,我进不去魔界,只能想法子叫她出来。”   姬烟笑起来,笑里充满了讥讽:“上神想拿去威胁师傅?未必太天真了些。我只是师傅养的一条狗,师傅可不会在意一条狗的死活。”   青花大喝道:“姬烟住口,你何必这般作践自己。”   姬烟别过头去看青花一眼:“是蛇是狗又有何区别。“又向寻习道:“也罢,今日是我自大,失了杀你们的机会,是我败了,要杀要剐就来吧。”   寻习还未说话,有千先持剑冲上去:“今日,我就要为我双亲报仇,姬烟,拿命来。”   姬烟也未反抗,眼见着那剑穿过自己的胸腔。   也许是没有想到有千会突然冲过去,青花和木水都愣住了,还是寻习最先反应过来,上前扶住缓缓倒下的姬烟:“撑住,姬烟,我立刻为你救治。”   有千大叫去推寻习:“不许救她,你为什么要救她,她杀了我父母。”   青花和木水也反应过来,青花立即去查看青花伤势,木水死死抱住有千:“有千你别冲动。”   因是伤及心脉的贯穿伤,寻习也不敢马虎,立即自虚境中找出药来给姬烟服下,护住她的魂魄气息不散,才用法术将剑拔出,修复了外伤。   青花小心抱着姬烟:“姬烟,你可千万挺住。”   寻习道:“放心,有我,死不了。”瞧着青花放心了,才起身去安抚有千。   有千依旧在大声叫嚷:“为什么,为什么你要救她?她为了升仙,随意杀戮,根本不配再活在世上。”   寻习示意木水将有千放开,木水晓得有千伤不了寻习,便放了手,往青花身边去。   寻习这才向有千道:“如今天上有些事情,需要姬烟去做,只有姬烟能做。再者,姬烟现在已经是仙,你可知道杀害神仙,会遭到怎样的惩罚。”   有千还是不服:“那便任由她逍遥地活着?天理何在。”   寻习道:“姬烟犯了错,自有她该受的惩罚,但不是现在,她如今有大用。算我和居且欠你的,他日一定还你。”   有千听到居且二字,也慢慢冷静下来:“你是说先生吗?既这样,我就先不计较,但是我要你保证,一定会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。”   寻习心道,果然妖精们都是服居且的:“是,我保证。”   有千这才放心,却依旧别扭地立在原地,不愿站到距离姬烟更近的地方。   寻习也不勉强她,走去叫来木水:“天上最近有些麻烦,可能会波及到你,你自己要千万当心,我和你师傅可能顾不上你。”   木水道:“师傅走时说过。寻习哥哥,师傅还好吗?”   寻习笑道:“他很好。倒是你,今日是怎么遇上姬烟的?若我来迟些,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。”   木水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,粗略向寻习讲一遍,寻习皱着眉听完,忽然问道:“有千,为何你师傅要嘱咐你将她一起带上,莫非?”   木水不知寻习的莫非是什么,只道:“师傅曾说,欠过有千一些东西。”   寻习明白过来,原来有千就是荼蘼转世,那只青丘的小狐狸,他一时激动,又折回去,将有千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个遍。   上回因木水的事情,他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看她呢。   这时青花抱起尚在昏迷中的姬烟来:“回齐山吧。”说着也不等答话,使一个法便消失了。   这次连寻习也呆住了,上一刻还沉浸在见到荼蘼转世欢欣中的他,这一刻忽然心里有些发凉,他扯了扯木水:“木水,告诉哥哥,不是哥哥想的那样。”那霸气的公主抱,是怎么回事。   木水疑惑道:“什么样啊。被担心,寻习哥哥,青花姐姐和姬烟都不会喜欢你的,更不会为了你打起来的。”说着也使一个法往齐山去。   齐山青花馆中,姬烟还未醒来,虽然寻习一再保证姬烟已经没事,但青花还是坚持一定要等她醒来,寻习才能带走她。   想着魔族也不会在这几盏茶的时间里进攻神族,寻习也就同意再等几日。   饭桌上,气氛很是凝重,极其有眼力见的木水,迅速扒拉完碗里的饭,给了有千一个眼色,便走了。   更又眼力见的有千起身挽住木水:“很久没回齐山了,木水带我四处走走吧。”   木水接道:“是呢,我也正有此意。”   目送着木水青花离开,寻习才小心翼翼向青花道:“小祖宗,我都答应等姬烟醒来,再带她会天庭复命了,你怎么还这么苦海深仇的。”   青花道:“我且问你,这一回去,姬烟还能有命吗?”   寻习犹豫着道:“先是为了升仙肆意杀生的事情,再是背叛天庭,怕是,不会有了,而且这都是重罪,即便投胎,下一世,也不见得好过。”   青花道:“若是我现在杀了她呢?”   寻习摇头:“没用,还会连累你自己。”   青花不说话,低下头去继续吃饭。   寻习道:“也不是没办法,等她醒了,你好好和她说说,若是她能助我抓到归浮,戴罪立功,一切好说。”   青花放下手中碗筷,低下头去,手捂住眼睛,寻习清晰地看见大滴大滴的眼泪,自她指缝间流下来。   他有些慌了,不知该怎么办,分明在他印象里,青花和姬烟的关系十分恶劣,甚至是针锋相对。   可如今唱的是哪一出。   青花却忽然开口了:“上神觉得很奇怪吧,分明之前我与她是那样针锋相对。”   寻习道:“是有些不懂。”   青花自虚境中拿出手绢,抹着眼泪,环视着青花馆:“记得初来齐山,身上银两不多,正好够盘下这里开赌馆,那时候,我还不像现在这样混的风生水起,但毕竟在人间几百年不是白混的,使一些小手段,日子过得也还安稳。”   寻习道:“后来姬烟来砸了你场子?”   青花笑道:“遇见姬烟那天只是平常的一天,她来找乐子,却输光了钱。她脾气爆的很,输完了就要砸店。我俩大打一场,最后又莫名其妙握手言和。现在想想,那时真是奇怪得很。”   寻习笑道:“许是互相欣赏吧。”   青花继续说道:“后来,先生不知怎么,听说青花馆的鱼香茄子极其好吃,便时常来吃。先生一来,就没有妖怪敢赌钱了,我做不成生意,又不敢将先生赶走,只好将赌馆改成饭馆。”   寻习道:“姬烟就是这样遇到居且的?”   青花点头:“是,姬烟对先生,可以说是一见钟情。我们妖精,没有那么多顾忌,一向喜欢就直说的。所以没有多久,姬烟就向先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。”   寻习道;“被拒绝了?”   青花再次点头:“是呢,被拒绝了。但姬烟以为,先生拒绝她,是因为她是妖精,然后才有了后来杀害有千双亲的事情。”   寻习道:“因为这件事情,你便与她决裂了?”   青花笑道:“不是我与她决裂,是她与我决裂。上神高看青花了,我可不是那样正派的妖精。许是心虚吧,她以为,只要她与我决裂了,我就不会将那件事情说出去。真傻,是不是?”   寻习道:“是很傻。”   青花又道:“就在有千那一剑刺穿她胸腔时,我忽然明白了,既然我不是正派妖精,又何必因不相干的事情,与她置气这么几百年。”   寻习伸手,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发,给她一些安慰。最终,却只是将手搭在她肩上:“我知你极其正派,原不原谅姬烟都是被允许的,有千不会怪你。所以,不必诋毁自己。”   次日,姬烟醒来,寻习带着她回天上复命,没有犹豫,没有迟疑。   青花又想起那日,姬烟为输一百个铜板要砸店,与她大打出手,那小脸涨红,挥舞长鞭,气急败坏的模样,当真是可爱极了。 ☆、命悬一线   在青花的说服下,姬烟同意带寻习去找归浮,当然,是在回天庭认罪浮法之后。   对于姬烟这样配合的态度,青花自然高兴,但是寻习第一反应是怀疑,他怀疑姬烟的配合,怀疑青花这样无脑的高兴,他甚至有些怀疑,青花是不是被姬烟使了迷魂术。   单单是原谅姬烟的所作所为,这自然未可厚非,毕竟几百年的交情摆在那里。   但是立即就相信了姬烟愿意配合的话,还是叫寻习吃了一惊。   不过因为在凡间耽误了多一盏茶的时间,他明白自己得快些回去,所以没有犹豫,他还是押着姬烟回了天上,毕竟只要姬烟在他手里,他和居且总有办法叫她配合,比如美男计什么的。   直到寻习姬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,木水才向依旧恋恋不舍的青花说道:“青花姐姐,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   青花收回目光,语气极是冷淡:“我只待在我的青花馆,你们要去哪里是你们的事情,别来牵连我。”   寻习猜的不错,青花真的中了姬烟的迷魂术,就在昨天他和木水忙于安抚有千,青花独自照顾姬烟的时候。   木水疑惑道:“青花姐姐,你怎么了?”   青花依旧是冷冰冰的:“没怎么,不乐意待见你们,昨日你们险些伤了姬烟,还指望着我还对你们好吗?”   木水对青花这样的忽然转变,显然无法适从,身为狐妖的有千却忽然有些明白,她拽木水:“木水,咱们走吧,可不能再连累青花姐姐了。”   木水一想,虽不知青花是怎么了,但趁此机会,正是离开的好时候,没有青花的帮助,自然前路漫漫,艰难了些,不过,能不连累青花却也是极好的。   她随着有千,一道离开了青花馆。   还未走出齐山村,有千忽然神秘兮兮地拉着她,悄悄往回走:“咱们得回去看看。”   木水疑惑道:“怎么了,莫不是你也觉得青花姐姐有些不对劲?”   有千道:“我瞧着,青花姐姐像是中了迷魂术一般,一门心思只在姬烟身上。分明昨儿我来寻她救你时,她更紧张的是你。”   木水心道,这是自然,难道她和姬烟对上,还有担心姬烟的吗,那可真是高估她了:“你可有法子解除此迷魂术?”现下还不是吐槽的好时候,木水决定先忍一忍。   有千点头,又摇头:“我知道该怎么解除,但是修为不够,也不一定能解得开。”   木水心道,好吧,还不如不要回去,不然青花一个不高兴,直接把她们绑了送给归浮,那可真是完了:“既是这样,咱们就去找能解此术者,不要浪费时间,快走吧。”   有千白了木水一眼:“总得先看看青花姐姐中的是哪一种迷魂术吧。”   木水心道,我哪里晓得迷魂术还有这些讲究,再者,方才多好的时机你怎么没看:“那我带你从小巷绕进青花馆后门去。”   自然,这两位忙着吐槽彼此的战友,并没有意识到,青花派了眼线跟踪她们,在她们从后门进了青花馆之后,立即吩咐关上了门,也就是传闻中的关门打狗。   木水笑道:“青花姐姐,我就是回来取点东西,马上就走,马上就走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取什么东西,正门不能走吗,偏要走后门。”说完又向手下的妖怪吩咐道:“上绳子,绑了,扔到后院去。”   木水跟在青花身边这二十几年,也见过青花处理一些纠纷,都是很粗暴的手段,用她的话来说,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,还是少说话的好。   可她万万没想到,这些手段会用到自己身上:“青花姐姐,有话好好说,好好说,我真的只是回来取东西。”   青花不理,径直离开。   有千还想挣扎,木水却明白,只要青花一句话,整个齐山村都会视她们为敌,只怕走出青花馆的大门,她们死得还更难看一些。   所幸青花并没有叫封住她们的嘴,她们还是能商量一下对策,互相安慰一下彼此的。   有千问道:“青花姐姐会怎么对付我们,直接扔锅里油炸吗?”   木水道:“不知道,从前青花姐姐绑了那些妖怪,都只是叫他们有个教训而已,没多久就放了,可是现在,我实在不知道青花姐姐心里想的是什么?”   有千道:“青花姐姐被姬烟的魅术迷惑,一心只有姬烟而已,恐怕,咱们是难逃一死了。”   木水疑惑道:“怎么女妖精的魅术对女妖精也有用?”   有千翻一个白眼:“这种时候,你怎么还关心这个,快想想咱们怎么逃出去行吗?”   木水笑道:“我这是无止无尽的求知欲,还有对目前你和我是何处境的分析。”   好吧,有千承认,从昨天她们为了给青花寻习独处空间,去村里逛了一圈之后,她对木水的崇拜之情,忽然就转变为了嫌弃,也许是因为忽然发现她十分嘴碎。   有千道:“你这是临死前的挣扎。”   木水故作深沉:“若是姬烟的魅术,寻习哥哥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,所以,这魅术肯定不是姬烟施的。”   有千惊道:“你是说,归浮上神?”   昨日她也从一些话中听出一切一切的幕后操纵者。   “如今已经这般聪明,可见寻习当真是将你治好了,你师傅必定很高兴吧,木水。”   这是木水第一次,这么不想听到恭维的话。   青花引着一身影缓缓向她和有千走来,木水还记得那张脸,正是归浮。感谢上天,她不好的记性总算能记着点有用的东西,   归浮微一抬手,青花立即退到阴暗中去,木水心道,完了,这死心塌地的小弟模样,青花想必不止是中了迷魂术这么简单了。   归浮先道:“别紧张,我是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,你们还有大用处。”   木水在脑中快速盘算,所谓大用处,无外乎就是拿着她和有千的性命,去要挟居且罢了,大不了她就一死。不过有千呢,她可是答应了师傅一定要保护好有千的。   她正要以眼神询问,不料有千先呵道:“要杀就杀,少说废话,就算你是上神又怎样,我是不会屈服的。”   木水想,好了,有千比她还坚定,还有决心:“我也不会屈服的。”气势明显弱了许多。   归浮笑道:“放心吧,我是不会杀你们的,我可不能为了两只小妖精,脏了手。”归浮往阴暗处看一眼,如泡沫般消失在木水有千面前,青花走了出来。   木水有些紧张,不对,她很紧张,比对上姬烟还要紧张,也许是因为不远处冒着黑烟的油锅:“有千,你能不能,试着解开青花姐姐所中的迷魂术?”   有千摇头:“方才不能,现在更不能了。”   青花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的笑,木水清楚地看见了,所以她也清楚地知道,青花的脑子里可能已经形成一个整死她们的好主意。   果然,青花道:“现在有两种死法,一种是进油锅,一种是进蒸笼。木水,咱们相识一场,姐姐就让你先选,怎么样。”   木水望一眼有千那张白白净净的脸,心道,这样细细嫩嫩的皮肤,若是油炸了岂不可惜,还是清蒸吧:“我选油炸。”   青花笑道:“姐姐方才没说清楚,是叫你替有千选。”   青花打一个响指,立即有妖精上来,抬起有千,准备将她扔进油锅里。   而此时的天上,契现。   姬烟带着寻习找到了归浮,虽然在寻习看来,明显是归浮主动送上门来的。   当他第一眼见到归浮,就明白,自己的猜测是对的,姬烟对青花使了术法,更确切的说,这一切本就是计划好的。   无论他下凡与否,结果都会朝着归浮希望的方向发展。   归浮笑道:“看见我不高兴?”   寻习懒得和她多说话:“收手吧。”   归浮道:“别急,寸方镜你带着吗,拿出来,咱们一同看一出好戏。”   也就是上面那一幕,木水和有千,命在旦夕。而寻习知道,只要自己随意动一下,归浮都可能会让青花立即送了她们的性命。   寻习问道:“你要什么?”   归浮抬起下巴,指着寸方镜:“我要它。”   寻习猛地将镜子收回虚境,怒道:“你疯了吗?”   归浮并不否认,她甚至点了头:“一万年,神族的寿命实在太长,长得有些无趣,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是,就像你和居且一样。”   “你若只是无趣,大可自我了断,提前尘化,何必拉上无辜性命相陪。”   居且自寻习背后走出,似乎已经在那里很久了。   归浮有些惊讶,她竟然没有发现居且也在,而且,就寻习丰富的表情来看,他也没有发现。   但是她很快淡定下来,与居且之间的实力差距,她不是如今才晓得:“这样岂不是太无声无息了些。”   居且微点头:“闹这么一处,确实也符合你北山小公主的身份。”   归浮不愿与他过多纠缠,从那张嘴里,她听过太多刻薄疏远的话:“既然你也在,不如就和寻习一起做了这抉择吧,选镜子,还是选那两只妖精。”   居且几乎是没有犹豫:“寸方镜。”   此语一出,寻习几乎是瞪大了眼睛,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好友:“你确定?”   居且反问他:“不然呢?”   的确,若是神魔两族交战,寸方镜这样能探知任何敌方消息的宝物,实在过于重要,甚至是关乎着几万大军的生死。   可是居且这一点不犹豫的态度,实在叫他有些心冷,难道木水和有千就真的一点不重要:“你别后悔就是。”   居且道:“不后悔。”   归浮大笑道:“我竟不知,该夸你心怀苍生,还是骂你薄情寡义。”   居且道:“你随便。只是我有个条件。荼蘼是为救我而死,转世为妖,油炸实在太过痛苦,我要你给她换清蒸。”   归浮点头:“好,左右都是死。”   寻习怒道:“兄弟,你这语气,是在和归浮讨论晚膳的鱼要怎么做吗,你还有没有良心?”   居且伸手,制止住他继续往下骂的心:“拿寸方镜来。”   这一举动无疑是加重了寻习的怒火,自虚境中将寸方镜拿出来,摔在居且手上:“给你。”   居且并没有丝毫介意,只往寸方镜看去。   青花接到归浮指示,便命令小妖们将有千放下:“木水,不是姐姐不帮你,先生,替你选了油炸。”   说着那些小妖又去抬起捆得严严实实的木水,木水还没来及询问青花到底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,居且在哪里,为什么会知道此间的事情,当然,也没有来得及咒骂几句自己那没良心的师傅,就被扔了出去,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   正是居且。   却也不是居且。原来是居且在为木水铸造九江时,也注入了自己的一道仙气,这道仙气,平时并不会被发觉,只有在木水受到致命危险时,才会出来保护木水。   寻习望着居且那一脸‘一切皆在我掌握’的得意,忽然再一次明白了,以居且的腹黑,是的,在他看来就是腹黑,是绝不会叫人欺负了自己的宝贝徒弟的。   居且收回寸方镜,很不客气地扔给寻习,投个他一个‘你是猪吗’的眼神,才向归浮道:“拿小妖精的性命换寸方镜?很好,你既不愿自我了断,我助一助你也无妨。”   这样危险的语气,叫寻习听了都忍不住打颤。 ☆、寒冷   寻习以为,居且说完这句话,会毫不犹豫,幻化出楚清,给归浮一点颜色瞧瞧,好吧,其实是将归浮打得落花流水,叫她晓得动了木水的下场是什么。   可是居且什么也没做,他撂完狠话,转身就走了。   寻习一脸茫然,看居且的背影,又看归浮,转头看居且背影,又看姬烟。这根本不符合居且的作风啊。   居且忽然止住脚步,回身向依旧迷茫的寻习道:“那不是归浮,是她的幻影。你不会没发现吧?”   寻习当然没有发现,他将这个归结为,都是方才太紧张木水和有千的缘故,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:“我自然早就发现了。”   居且又问道:“你是连姬烟也制服不了吗?”   寻习极其心虚,小声嘟囔道:“我是在想要怎么处置姬烟。”   居且嘲讽道:“我还以为你在想,要怎么背着我,将姬烟带回重华殿呢。押回去,自有天规处置。”说完,再一次向寻习投去了‘你是猪吗’的眼神。   自契现出来,处理完姬烟的事情,以为总算能歇一口气了,不想,卿史又有事情吩咐。   居且揉着眉心,坐在椅子上,等着来半个时辰就算早到的卿史,一边抱怨道:“这辈子再不要踏进契现一步,现在我只想回齐山去,捏一捏小妖精的脸。”看她惊魂未定,扑到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。   当然,后半句居且并没有说出来。   寻习做呕吐状:“很难想象这样煽情的话出自你口中,真的,兄弟,莫名恶心。”   居且挑眉看向他:“你要是愿意,我可以勉为其难,捏一捏你的脸。”   寻习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,后退到了离居且很远的地方,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。   居且笑道:“玩笑罢了,至于让你躲那么远吗?”   寻习看着那个笑,想了想,又往后退了三步:“你别是想叫我替你去做前锋吧。”说完,还不待居且回答,他先否定道:“我不行,我真不行。”   居且道:“怎么,走出契现,你的脑子又回来了?说得这么隐晦都能听懂。”   寻习一屁股坐到居且旁边的椅子上,讨好似的:“居且师兄,你怎么能这么任性不是,那前锋之位,除了你,还有谁配得上?”   居且显然并不吃这一套:“没,你也很合适,至于我,可以给你们管一管战后补给。”   这时,卿史忽然火急火燎地走进来,还未落座,先拍起了桌子:“荒唐。”   居且和寻习赶紧向他行礼问安:“师傅。”也不待卿史吩咐,就自顾自又坐后方才的位置。   寻习小声向居且道:“你听,师傅都说你荒唐。”   居且翻一个白眼:“师傅说的不是在这个。”他自然知道,他不做前锋,卿史不会骂他荒唐,而是直接揍他一顿。   能让卿史这么生气,还得忍着,不揍对方的,只有一个,北帝。   居且不知道该说北帝过度宠爱幼女归浮,还是年纪大了,脑子不太灵光。遇到这样的事情,不避嫌就算了,还到处找关系,想要替归浮洗脱罪名。   或许这就是传闻中的父爱,居且想,若是荼蘼还在,且犯了一样的事情,情形一定是不同的,卿史会亲自将荼蘼抓回来,揍一顿。   寻习戳戳居且:“你去劝。”   居且摇头:“分明你才是最讨师傅欢心的那个。”他端起茶来,决定要是一盏茶的功夫,卿史还是这么怒气冲天,他就悄悄溜下界去瞧瞧他的小妖精。   凡界,齐山青花馆。   木水本来以为自己难逃一死,不想自己远在天上的师傅会突然出现。   当然,她并不晓得这是藏在剑中的仙气,毕竟,居且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。不然,她方才也不会那般担心害怕。   不过这份欣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,居且这一道仙气,并不能存在很长时间,他迅速救下木水有千,替青花解了迷魂术,就如同青烟一般消失了。   木水到嘴边的话,甚至还来不及咽回去:“师傅,你终于来了。”好吧,又走了。   气氛有些尴尬,有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,木水干咳了两声,笑道:“来来来,扶青花姐姐回房休息。”   青花的意识却是十分清醒,并且完全没有忘记方才的事情,也没有要晕倒的迹象:“木水,在姐姐还活着的时候,请不要变得和寻习上神一样傻,好吗?”   木水不满道:“青花姐姐你还不是被姬烟下套了。” 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,她立即捂住嘴,赔笑着上前小心扶住青花:“姐姐你那是关心则乱,关心则乱。青花姐姐,不是做妹妹的说你,这么善良,总有一天是要吃亏的。”   有千很不明白,高冷的先生为什么会收这么一个话多的徒弟。   不过,她也必须承认,木水有木水的好,还一直保护着她。   青花既然记得中迷魂术时,发生的所有事情,自然也就晓得,自己对木水有千做了什么,她握住了木水扶她的手:“确实是姐姐的错,还差点害了你们的性命。”   木水摇头:“那可不,所以姐姐下次一定不能这样心软,念旧情了。”   青花笑着点一下木水的头:“你呀,真是越来越会哄姐姐开心了。”   有千上前扶了青花另一只手,心道,像木水这样话多也不是没好处的。   这忐忑的一日,映着橘红色的朝霞,就这么结束了。然而无论是木水,还是有千,都明白,危机并没有解除。   倒是青花看的开:“中迷魂术的时候,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,归浮想要拿你们的性命,向寻习换一面镜子。但是既然已经失手了,想必她会再想些别的法子,齐山目前是安全的。”   木水吐槽道:“管寻习哥哥要东西,不应该绑青花姐姐你吗?”   青花狠狠剜了她一眼,才道:“上神可不如你看到的那样痴情。总之,安心待在齐山就是。”   木水点头表示认同,心道,也是,若寻习不薄情,怎么会一下喜欢姬烟,一下喜欢青花。   有千自然是没话说的,除了青丘,她也没地方去,不过,她可不想连累青丘。   青花猜得不错,归浮是打算放过她们,至少近期不会到齐山来寻她们麻烦,可是如果她们洗白白送上门去,那就不好说了。   第二天,木水早早起来,她在青花馆帮忙过很长一段时间,很是熟悉,青花安排了有千跟在她身后,两妖开始忙进忙出,擦桌子扫地,招呼客人,以及上菜。   不论是归浮还是姬烟,都没有出现,也没有归浮的其她手下,上门找麻烦,有千得了空,小声向木水道:“青花姐姐猜的果然不错,咱们没有价值,也就安全了。”   木水笑道:“别太乐观,暂时的,保不准她们什么时候又杀回来了。”   晚间打烊之后,木水匆匆吃过饭,正要回房休息,青花忽然叫住她:“木水,我想了想,还是齐山小茅屋安全一些,归浮一定不会想到你竟然还敢住在那里的,所以赶紧收拾一下,带着有千去吧。”   木水疑惑道:“归浮上神要来,必定第一时间就往齐山小茅屋去,怎么那里还成了最安全的?”   青花道:“越是危险的地方,越是安全。”   木水还是犹豫,青花又几番开导,最后还是说动了她:“好吧,反正归浮上神出马,在哪里都是一样的,我只盼着她念些与师傅的旧情,留我一个好看些的死相。”   说着便收拾了东西,带着有千往小茅屋去。   门前果然立着一个白色身影,身周散发着不可忽视的肃杀之气。   木水有些头疼,小声向身旁的有千询问道:“青花姐姐的迷魂术,难道还没有揭开?”   声音虽小,却也落进了归浮的耳朵,归浮笑道:“居且不会以为,一道仙气,就能解开我的操纵术吧。”   木水此时后悔,已经晚了,因是自己师傅出手,青花又表现得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,她便信了青花已经恢复神智,上了当。   木水笑道:“那是那是,归浮上神的操纵术,肯定是只有本尊才能解开的。”   归浮道:“你不必拖延时间,今日我一定要亲手取你性命,而且,居且再不能及时救你了。”   木水虽然明白,但是本着能活一刻是一刻的心,她又说道:“那是那是,谁能想到,上神竟然有兴趣,大晚上跑来齐山看星星呢。”   说着,她伸手推了推有千,示意她快逃走。   然而有千岂是贪生怕事的:“你要杀我,可以,我只问你一句,当年,你为何要命姬烟取我性命?”   归浮笑道:“居且竟然没有告诉你?明明是神的魂魄,却要一直残喘在妖怪的身体里,是为什么?”   有千听到这句话时,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寒流在涌动,她下意识环手抱住自己:“你说什么,我根本听不懂。”   归浮笑道:“你听不懂,那是因为你是卑微的妖精。但是你身体里的神魂,它听懂了。”   那股寒意渐渐往五脏六腑里钻,有千有些意识模糊,她大叫道:“你闭嘴,你闭嘴。”   木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,可是这并不能给她一点温暖。她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,也忘记了自己应该想起哪些事情。   归浮抬头看了看满天的繁星,仿佛她真的是来看星星的一样:“听闻地凡界有传说,天上的每一颗星星,都代表着一位神仙。荼蘼,你能看出,你代表的是那一颗星星吗?或者说,你知道你尘化的时候,天上陨落的是哪一颗星星吗?”   荼蘼,这个名字木水曾经听到过,是那个为救居且而尘化的女战神,可是这和有千有什么关系,她不知道,她只知道,有千的身体越来越冰凉。   南山。   喝完了那盏茶,瞧着卿史这生气的样子,估计一个时辰内,情绪不会平复了,居且心想,左右现在不是谈正事的时候,还是下界去办点私事吧。   来到齐山,正看到木水抱着不停尖叫的有千,还要笑容都已经扭曲的归浮。   居且立刻就明白了,归浮必定是催动了有千身体里的神魂,他在心里咒骂道,自己就不该真的耐下性子来,喝完那盏茶。   而木水,忍了好久,没见居且消失,总算能不尴尬地哭着喊一句:“师傅,你终于来了。   他走到木水面前,将她护在身后,缓声向归浮道:“归浮,你这般纠缠木水有千,我会真的以为,你爱我爱得深沉。”   归浮没料到居且真的会来,她有些吃惊,又马上恢复了笑,不似方才那般得意,像是春天快开尽的花:“真的,居且,我爱你,比你能感觉到的要深。”   末了,她又道:“但是我背叛神族,绝不是为你,如果有机会,我会把这个故事告诉你。”   说着,便又如同泡沫一般,消失了。有千也停止了尖叫,晕倒在木水怀里。   木水心想,原来每一个神,都是有自己的故事的:“师傅,寻习哥哥也有故事吗?”不对,有千还冰凉凉如同尸体躺在她怀里呢:“不对,我的意思是,师傅,有千不会有事吧。”   居且伸出食指和中指,掐了一把木水肥嘟嘟的脸,手感非常好:“没有,他无聊得很。”   木水小圆脸一红,还没有来得及撒娇卖嗲,只见寻习从她怀里捞起有千:“师傅得走了,你先回越山去,至于青花,等天上的事情结束了再说。” ☆、荼蘼归位   再一次目送自家师傅离开,还抱着有千,还是公主抱,木水决定,就算他能在一个月之内回来,她也决不要和他说超过五句话。   当然,她自己也明白,这是不可能,毕竟自己是如此没有骨气。   南山。   寻习望着从凡界回来的居且,心痛道:“大战在即,你能不能不要逮着空,就往凡界跑,木水重要南山重要?”   居且面不改色:“木水。”将怀里的有千递过去:“好好照顾。”   寻习环抱双手,并没有要接受的意思:“才说木水重要,怎么,又抱着别家的姑娘回南山来。”   居且道:“有千体内的神魂被催动了,怕是要提前归位,我带她上来找师傅。或者,你去跟师傅说?”   望一眼还在气头上的卿史,寻习还是伸出了手,稳稳地抱住了有千:“我可不想触霉头,还是你去吧。”   居且极其嫌弃,道:“我就知道。”转身去劝卿史。   卿史生气,他倒是不怕的,毕竟卿史还是讲道理的,不会迁怒他们,居且走上去,躬身行礼:“师傅,荼蘼回来了。”   卿史本是坐着喝茶,听到这句话,手里的杯盏忽然掉在地上:“她怎么回来了?不是还没到归位的时间吗?”   这反应可是和居且想的不一样,他本以为卿史会砸了那杯盏:“是归浮,催动了她体内的神魂。”   卿史怒道:“这个没良心的,我南山何曾有对不住她的地方,叫她这般算计于我。”   居且道:“师傅,事已至此,还是早早助荼蘼归位的好,有千我已经带回,寻习正照顾着。”   卿史推开居且往外去,寻习早已经将有千送回到荼蘼原先的宫殿里去,探查了她的神魂,竟是十分躁动不安。   寻习道:“真是难为你了。”   卿史大步走进来:“荼蘼如何了?”   寻习退开一旁:“情况不是很好,神魂还未完全修复就被强行唤醒,只怕是凶多吉少。”   卿史亲自探查了荼蘼的神魂,得出的结论也和寻习的差不多,其实也不用探查,他也明白。   卿史犹豫再三,终于还是说道:“距神魂完全修复,只差这最后一个轮回,此时以外力相助也不是不可以,为师立即入阵,居且,寻习,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。”   居且道:“荼蘼归位要紧,魔族那边有我和寻习顶着,师傅你且放心入阵。”   寻习亦道:“师傅放心。”   卿史极其欣慰地看一眼自家两个终于长大的徒弟:“好孩子。”   言罢,便带走了有千。   居且和寻习又回到正殿去,坐着继续喝茶,居且依旧淡定,寻习却有些急躁:“你就一点也不急?”   居且道:“急什么?”   寻习感觉自己更急了:“魔族可是马上就要攻打神族了,咱们南山首当其冲,你不急?好好好,你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传奇,你不急。那师傅入阵为荼蘼修复神魂,凶多吉少,这个你总该担心一下吧。”   居且点头:“我很担心。”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,并没有如同他嘴上承认的那样急:“来,喝完这盏茶,先把脑子找回来。”   只要他张口开始损寻习,寻习就明白,居且肯定是有了别的发现,他接过那盏茶:“说吧,你是不是发现来了什么?”   居且挑眉看他:“没有。如今你才是整个南山唯一的指望,我只是个逮着空就往凡界跑的,散漫神仙。”   记仇,是的,寻习当然还记得,居且是他认识的最记仇的神仙。   寻习喝一口茶,酝酿了很久,换上谄媚的笑脸,才道:“木水那样可爱,自然值得你这般挂念。我就是说说而已,你别忘心里去呀。”   居且亦笑:“晚了,我生气了。”   寻习将脸凑过去:“来,居且上神,小仙的脸,给您捏捏。”   居且别过脸去:“太丑,下不去手。”   寻习左手赶紧握住要将整杯茶倒在居且脸上的右手,龇牙咧嘴,瞪大眼睛:“我还不乐意知道呢。”   居且道:“要是真不乐意知道,就将那盏茶泼下来,我保证不会把你打残,扔到契现的。”   寻习恶狠狠道:“要不是为了神族的安宁,我早就在几千年前,就将你打死了。”   居且道:“和神族安宁有什么关系?”   寻习道:“魔族可是有十罗刹,虽然上一次神魔大战死了四个,但还是有六个不死。咱们神族只有四个战神,还尘化了一个,若是我再将你打死,岂不是势弱。”   居且向寻习扬起杯盏:“以茶代酒,敬心怀神族的寻习战神一杯。”是了,势均力敌,寻习无意之间,竟提醒了他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。   修复神魂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,居且想,自己有大把等待的时间要消磨掉,而且不能去凡界找木水,就勉为其难逗一逗寻习吧。   所幸是寻习并不晓得他的心思,只觉得居且比往常更讨厌了。   最后,寻习再一次认输,再一次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在斗嘴这方面赢过居且的,他起身向外走:“我去契现看看,谁知道魔族是在搞什么鬼把戏。”   居且道:“魔族那边安静得很,就像契现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,你去看什么?”   寻习道:“万一只是表象呢?”   居且翻一个白眼:“不是有寸方镜吗?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。”   寻习有些急躁,又坐回原先的位置上:“大战在即,你能不跟我抬杠不?”   居且又给他重新倒了一盏茶:“我知道你担心师傅,担心荼蘼,担心青花,还担心着整个神族,但是,万事急不得,只要着急,必定出错。你先和盏茶冷静冷静。”   寻习知道,居且难得服软,他也不能再生气了。   修复神魂并没有很难,有千已经五百岁,再有五百岁就会进入轮回道,不过就是天上的五百天。   所以,卿史只用了一天,就将荼蘼的神魂修复完好,出关了,只是荼蘼仍未醒来,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。   这是居且寻习第一回卿史如此萎靡,他终于没有大骂着哪路神仙,也没有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这两位在他心里,只觉半点不争气的徒弟。他只是走进大殿,坐在上座,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满是有惊无险的庆幸。   居且心道,好吧,如果犯错的是荼蘼,没准卿史真的也会像北帝一样,到处托关系,为她洗清罪名的。   他是一位严格的师傅,同时也是一位慈爱的父亲。   居且为他奉上一盏茶:“师傅辛苦了。”   寻习立马去给卿史捶背:“师傅,荼蘼什么时候能醒?”   卿史喝了一口茶,好一会儿,才慢慢道:“自神魂衍生出神体,有一段时间,这恢复意识,还有一段时间,且等着吧。”   又喝一口茶,继续说道:“荼蘼这孩子,可怜得很,自小没了娘,跟着我这个凶恶的爹,除了学习法术,就是锻造兵器。你们瞧瞧归浮,初来南山的时候,那公主脾气,荼蘼可有?”   寻习小心给卿史捶着肩:“荼蘼自然极好,是归浮比不得的。”   卿史又道:“这便罢了,偏后来又喜欢上居且这个不开窍的,还为此丢了性命。”   被提名的居且,默默站出来:“是我配不上荼蘼。”   卿史又道:“好不容易聚集了六魂七魄,千年来,往凡界转世八次,遭受八难,终于要归位了,又被归浮这个没良心的算计。”   提到归浮,寻习看看居且,居且看看寻习,终于还是居且站了出去:“是我没有保护好荼蘼。”   又是一阵安静,漫长的等待,叫居且以为卿史睡着了,毕竟修复神魂是一件很累的事情。   卿史忽然道:“行了,都出去都出去,外头事情那么多,都躲在大殿里做什么,魔族不是快攻打南山了?还不去做准备,等着临阵磨枪?”   师傅发话,居且寻习自然不敢再待,急忙就往外走,的确,还有一堆棘手的事情要处理。   临到门前,居且回头又看了一眼卿史,当他看到那滴挂眼角的泪珠时,才明白,这几千年,每当想起荼蘼,卿史是真的吃不下,睡不着。   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忽然跑进来,抱上居且:“居且,没想到真的能见到你。”   居且有些头疼,他往后侧一步:“荼蘼,你醒得还挺快,据师傅说,你不是没个十天半个月醒不来的吗?”   荼蘼撒开手:“我在一团迷雾中,走了很久,忽然就听到了你的声音,然后我就醒了,可是我明明已经尘化了。”   只听大殿内一声轻咳,居且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卿史那张黑脸,居且再往侧一步,躲到寻习身后:“这些都是小事,小事,师傅他老人家念叨你几千年了,你先进去,和师傅好好说说话。”   感受到腰上被掐一把的寻习,亦附和道:“对对对,父女之间久违的亲密交谈哦,我和居且就先走啦。”   慌忙逃出大殿,寻习终于找到了嘲笑居且的机会:“如今,治你的来了,看你还欺负我。”   居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高冷:“我是让着她。”末了,他又道:“分明当年有公主脾气的是归浮,高冷的是荼蘼。”   寻习接道:“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,确实奇怪。” ☆、真相   荼蘼的归来,在天庭引起了很大的骚动,本来因为契现事件而出现的传染性低迷,忽然消失不见,居且心想,如果不是魔族依旧虎视眈眈,想必天上又要载歌载舞。   神族失去了一位战神,但是没有几天,又得到了另一位战神。本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。   捉拿归浮的事情,也被提上案头,北帝已经称病在家,想必是知道于归浮的事情上,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。   这件事情,落到了寻习的头上,天帝钦点。   然而居且破天荒地,向寻习献了一回殷勤:“我帮你。”   寻习也没有拒绝居且的好意,他当然知道居且是为了躲开荼蘼:“那自然好。”   不过寻习也没有忘记损一回居且:“你怎么就这么怕荼蘼,荼蘼不过是黏人了些,归浮你都不怕。”   居且道:“归浮讲道理。”   “说清楚,什么叫归浮讲道理,我难道不讲道理吗?”   只听荼蘼愤怒的声音响起。   此刻的居且除了逃走,只剩下一个想法,将寻习推出去,于是他又一次后侧一步,躲到寻习身后,掐了寻习的腰。   寻习立即上前充当和事佬:“不是,荼蘼你误会了,居且不是那个意思,他,他是在夸奖你可爱呢,可爱。”   荼蘼的脸色,这才有所缓和:“真的吗?”   寻习向居且使一个眼色:“是不是居且,你就是这个意思?”   居且否认道:“不是,就是烦。”说完,又往寻习身后缩了缩。   一醒来就被大家簇拥的荼蘼,显然还没有适应这个丝毫不给她面子,丝毫不想让着她的居且,大哭着便走了。   寻习觉得自己也要哭了,蠢哭的:“兄弟,你做什么?”   居且道:“我就是这样,你又不是不晓得,再说,我也确实是觉得她烦。”   寻习无语:“她才刚醒,你骗骗她,哄她高兴一下会死吗?”   居且点头:“会。”说着便走了:“走吧,还有正事呢,咱们先去天牢里审审姬烟。”   寻习跟上他的脚步,一边吐槽道:“我瞧着你在凡界的时候,哄木水还一套一套的,脸也不红正常眨眼,还以为你开窍了呢。”   居且头也不回,道:“那是我的小妖精,我乐意哄。”   被秀一脸的寻习表示,以后再也不要挡在居且面前,给他做肉盾了。   不过数日不见,姬烟已经不复往日模样,身穿囚服,蓬头垢面,极是憔悴,看得出来,在天牢的日子不好过,手臂上淡淡的伤疤表示,在居且寻习之前,已经被审讯过几回。   寻习也没有说要提审,牢狱便带了他到关押姬烟的监牢,便走了。   他侧站着,余光打量着狼狈的姬烟,思量着该怎么开口,姬烟却先说话了:“寻习上神,你也来审问我?你该是了解师傅的,除了她想让我知道的事情,其它我不可能知道。”   寻习点头:“的确,归浮一向心思缜密。”   姬烟笑道:“既然知道,就请回吧。”   她声音有些嘶哑,想必是受了一些刑的,寻习也不想再为难她:“那你师傅让你知道的部分呢,是什么?”   姬烟道:“这是我留着保命的,你们一日抓不到师傅,我就多活一日。”   寻习本以为姬烟知道的事情是没有价值的,但是她这么一说,可就不一样了:“若是你说了,我可以为你求情。”   姬烟大笑,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:“上神说出这样的话,自己相信吗?”   “若是我呢,你信吗?”   居且忽然出现,直视着姬烟的眼睛:“我和寻习可以为你求情,请天帝直接赐你死刑,否则,就算抓不到归浮,你也会面临比死更痛苦的折磨。”   姬烟眼中的光,一点点暗淡下去,居且所说,她何尝没有想过,可是心里总有不甘:“我要活着。”   居且道:“你只能死,或者,比死更难受。”   寻习亦道:“你跟着你师傅,背叛的可是整个神族,挑战的还是天帝的颜面。”   姬烟不说话,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,时间逐渐流逝,最终,她还是开口道:“契现的那些神仙,不全是魔族杀的。”   当姬烟将她所知道的,归浮所有的秘密讲出来的时候,寻习只觉得自己这几千年,竟然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归浮。   她心机深沉,从最初南山拜师,到后来成为战神,管着契现的密探,再是背叛神族,每一步都是有预谋的。   居且却是要淡定许多,只向姬烟道:“我会遵守承诺。”便走了。   走出天牢,寻习道:“虽然知道了一些事情,还是没办法将归浮抓回来。”   居且道:“归浮现下在魔族,有魔族的庇护,是难抓到她,咱们也不能直接冲到魔族的地界去。”   寻习道:“是挺麻烦的。还是先回南山吧,禀告师傅后,再做打算。”   居且停住脚步:“你去禀告吧,我再去永清殿找找线索,归浮的事情,怕是没那么简单。”   寻习笑道:“虽然这回荼蘼归位,师傅是打算将几千年没表达的父爱,全表达出来,但是你也不至于连南山都不敢回吧,不就是惹哭了她吗,难道师傅还会揍你一顿不成。”   居且挑眉看寻习一眼:“我是去办正事的,严肃点,大战在即。”   寻习也不再揭穿他:“行,你去吧,禀告完师傅我就去找你。”   永清殿一片寂静,连落叶的声音也能听见,居且想,自己真是太久没有来过这里了,以至于连归浮在殿内种了一株榕树也不知道。那榕树已经长有三个怀抱那么粗。   他没有往里走,想着归浮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线索,况且,就算知道了归浮口中所谓的她的故事,也不能将归浮捉拿回天。   他一向是对无关紧要的事情不上心的。   居且站在游廊处,望着那株榕树发呆,想着齐山那株梧桐,想着秋天的时候,小妖精每天早上都要起大早去扫落叶。   这株榕树的落叶,不知道是谁扫,或许是姬烟,或许是哪个不知名的小神仙,或许只是归浮抬抬手的一个法术。   这么想着,他忽然发现按照这株榕树落叶的频率,地面实在干净得有些异常,像是早晨才打扫过一样。   可是契现出事,归浮不见时,永清殿就已经被封了,永清殿里大小神仙,都已经被分别关押,还有谁敢来扫落叶。   寻习已经来了,远远地向居且招呼道:“师傅叫你回去,有事情要当面交代。”   居且回过神来:“和荼蘼有关就算了。”   寻习走近了,大力拍着他的肩背,笑道:“你说,师傅是怎么忽然一下子就转性的,比变脸还快。”   居且不理他:“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,你过来看。”   寻习走到那榕树下去:“怎么了,这株榕树有古怪?”又绕着那榕树走了一圈:“没有啊。这榕树是归浮亲手种的,很久之前的事情了。”   居且问道:“具体什么时间你还记得吗?是在天帝任命她管契现前,还是后?”   寻习仔细回想了一番,这样的事情,他实在没有印象:“应该是后。”   居且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,印在榕树上,树干忽然出现了一道门,寻习道:“这是什么?”   居且解释道:“契现有一口井,以特殊的符咒打开,就能通向魔界,我也只是试试,没想到就成功了。看来归浮与魔族,早有勾结。”   他走进那门,寻习紧跟着也进去了:“咱们这是要去魔界?”   居且道:“归浮一定会把出口设置在隐秘的地方,咱们速去速回,不惊动魔族就不会有事。”   好吧,居且难得打一次脸,出口并没有设置在隐秘的地方,还是一株榕树,却是种在另一个宫殿,宫殿里来来往往穿行着许多婢女,居且马上就感觉到她们身上的魔族气息。   寻习道:“现在隐身还来得及吗?”   居且查看四周,那些婢女似乎对榕树里会有异族走出来,已经习惯,并没有因看到他们而惊呼:“不必,直接去找归浮吧。”   寻习自虚境中拿出寸方镜,归浮却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:“我就知道,你能找到我。”这是对居且说的,只有在契现待过的居且,才能解开榕树的秘密。   居且道:“这一回,你又计划了什么?”   归浮望身后的偏殿看一眼,眼里尽是悲凉:“没有了,什么也没有了。”   轻松抓到归浮,甚至没有动用武力,寻习表示,自己真的从头到尾没有清楚,这是一件怎样神奇的事情,他本来还想着居且和归浮可能会打得两败俱伤,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给居且吃什么药,伤能好得快。   然而,什么也没有发生,归浮跟着他们回了神界,跪在天帝面前,当着众神的面,承认了自己犯过的所有错,包括企图毁掉荼蘼的神魂,阻止荼蘼归位,与魔族勾结,屠杀契现密探。   她甚至替姬烟求了情。  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,迅速得像是一出闹剧。   归浮被关押在天牢最底层,见不到一点光的地方,只差一道惩处的旨意,而天帝已经拒绝了北帝的觐见。   居且总是有法子能进到天牢的最底层,只是向天帝撒一个小谎,像魔族似有异动之类的。   他站在牢门外,看不见归浮的脸,只能感受到她微弱的气息,他问道:“我来了,你的故事呢?”   归浮道:“那一年到南山拜师,我那北山太子哥哥也一道去的,可是他被师傅拒之门外,师傅说,他只收四个弟子,而这第四个弟子,现在契现。”   居且也想起来那一年,伸手扶他的,不是传闻中的荼蘼,也不是他自己说的寻习,是归浮,北山小公主,北帝掌上明珠,归浮。   归浮又道:“很久之后,我从我那哥哥口中,知道了你的身世,就像当初也是从他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样。他总说我是侍婢生的下流种,后来我听他也这么骂你,心里就对你产生了亲近之意。很可笑吧?”   居且见过几次归浮的哥哥,他想象着那副嘴脸,以及咒骂归浮与他时的口气,很快就明白了。   归浮继续说道:“我的娘亲,不是坐在后位上的那个,她地位低下,生下我之后,北帝为遮丑,就将她扔到契现去了。北帝对我这么好,不过是愧疚罢了。我拜师南山,出征魔界,都是为了调查生母的事情。”   归浮歇了歇,接连说这么多话,她有些累了。   居且也不催她:“初在南山那几年,我觉得你很奇怪,既嚣张跋扈嫌弃这个,瞧不上那个,又小心翼翼讨好着师傅和我们。”   归浮道:“如今,你明白了吧。后来天帝将契现密探交由我管,我便公为私用,查清楚了娘亲的去向,她没死,竟然辗转到了魔界。至此,我也算死心了,神魔不两立,而我又是神族的战神。也许是查得太深了,这件事情竟然被魔族王子知晓,他软禁了我娘亲,并且传信于我,叫我毁了荼蘼的转世。”   这后面的事情,居且也就知道了,归浮找上了姬烟:“你既已决定不认她,又为何要为了她伤害荼蘼?”   归浮笑道:“居且,我做不到你这么冷血,我不想认她,可是我想她好好活着,我甚至还没有见过她呢,怎么能无动于衷,看她死去。况且荼蘼已经尘化,师傅不过凭借着自身修为,妄图逆天而行罢了。”   假若自己的娘亲还在,居且想,他不知会不会做出和归浮一样的决定。   归浮道:“至于目前的这件事情,是我娘亲快要尘化了,之前我通过那株榕树,就能过去看她,可是最近,魔族王子又找上来,说是不让我见娘亲最后一面,除非我能助她屠杀契现神族密探。神族近千年,大有压过魔族的势头。”   故事到这里,就结束了,归浮的执念,是自己的娘亲。一念成佛,一念成魔,果然不错。   居且道:“最后一个问题,关于荼蘼。”   归浮笑道:“我本就没有想要背叛神族,引起神魔两族战争的意思,但是我也明白,魔族王子极有野心,十分不好对付,所以才去催动了荼蘼的神魂,这样,神族就还是有三个战神。”   居且自天牢底层慢慢走出来,渐渐有亮光照进眼中,归浮的故事,叫他不知该如何评价,只能说她痴,说她傻。   寻习早已经等在殿外,见他出来,立即迎上去:“怎么样,归浮怎么说?”   居且道:“没什么,一个故事。”   寻习看出他不想说,也没再问,左右风波已经平息了,一个故事,知不知道又有何区别:“那回去吧,师傅该等急了。”   居且抬眼望一眼天边,慢慢道:“是该回去了,天上就这点不好,吵吵闹闹,总没个清静。” ☆、结局   齐山下着很大的雪,木水拒绝了江本椒冉的好意,自越山回来了。除夕将至,她异常想念远在天上的师傅,还有尚未解除操纵术的青花姐姐。   在大雪的覆盖下,回家的路干净得很,她一步一步重重踩下,走到半山腰再回头去看时,望着那些脚印不自觉就笑出来。   “还以为你又不记得路了。”   身后居且的声音响起。   木水不敢相信,慢慢转回头去看,小心确认,真的是自己师傅,不是幻觉之后,她抱住了居且,嚎啕大哭起来。   居且轻轻顺着她的头发:“师傅再不走了,再不走了。”   木水想,这就够了,有什么关系,余生,师傅都会陪在自己身边,不差那几年:“师傅不许骗木水。”   居且道:“是,绝不骗你。天上那么多神仙,不差我一个,左右荼蘼已经回来了。”   他为木水擦干眼泪,牵着她慢慢走回家里,冰凉的手渐渐有了温度。   当然,他也如约将所有的事情,他的身世,荼蘼重生,还有归浮背叛南山的原因,慢慢,一件一件将给木水听。   所有的故事,讲了一个时辰不到,他不愿详细描述每一个细节,木水也只需要知道故事大概的情节。   故事讲完后,木水安静了很长时间:“师傅,没想到你比我还惨。”   居且一时没反应过来,这可不是一个乖巧好徒弟该有的反应,木水双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:“来自好徒弟木水的安慰的抱抱。师傅,很多事情强求不得,不圆满也算是一种圆满。”   居且亦回应了她的拥抱:“小妖精,还学会给师傅讲道理了。”   无论是寻习卿史,还是别的谁,都只看到居且作为神,作为战神的一面,可是知晓自己身世的居且,却始终对神族有一种疏离感。   这或许就是他,疏远归浮,躲避荼蘼,却唯独对小妖精木水,动心的原因。   他想护着她,就像护着幼时的自己一样。   齐山的雪还未停,四周安静得很,安静之中,又传来一阵喧闹,是木水的大笑,寻习不自觉嘴角上扬,难怪居且情愿一直在齐山待着,若是能有一个闹腾腾的家,雪夜里温暖的归宿,谁会舍得离开呢。   他推开门进去,正要像往常一样,笑着和居且木水说一些好久不见之类的话,那青色的身影就闯进眼中:“青花,你也在?”   青花有一瞬间的失神,却又立即回复原先笑意盈盈的模样:“上神也来了?今儿真是热闹。”言罢,眼角不自觉地看向坐在上座的荼蘼。   荼蘼比寻习早一步到,归浮的审判已经下来,她在自己的宫殿里哭了很久,为归浮难过了很久,也就错过了居且在南山大殿向卿史禀明,要长住齐山的决心,错过了挽留居且的最佳时机,不过这份挽留并没有用。   虽然他的确已经长住齐山了,但是卿史听出来他的意图,是再也不回天上。   难得的,卿史没有生气,没有大骂他没有良心,也许是因为归浮的事情,叫他有些心累了:“你要去便去,天庭也该有些新面孔,寻习虽然不着调,教徒这样的小事,应该也是行的。”   居且告辞离开,他并未向卿史行大礼,只要南山需要,他还是会回来。   寻习跟着他出去,问道:“木水不升仙?”   居且道:“神仙寿命太长,她还没怎么经历过生离死别,害怕我们死在她前头。”   寻习点头道:“是啊,几千年的时光,会失去的东西也太多了些。我从没想过归浮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。”   居且道:“你我也终会有尘化的一天,为了那一日的荣光,好好活着吧。我走了。”   他本就不是神,全凭着一身修为才活到现在,谁知道将来哪一天他就会消失,与其叫小妖精孤零零在这天地间活几千年,不如待在她身边,与她好好过完余生,他可舍不得她难过,哪怕是为了他。   荼蘼气冲冲杀到齐山,她不过因神魂破碎,从居且身边消失了数万年,醒来之后,寻习就告诉她,居且已经有了心头的白月光,还要长住齐山,真是岂有此理。   桌上已经摆了十来样热菜,三副碗筷。三条长凳,居且上座,青花在右,木水在左。   荼蘼站在门口,没有进的意思,外头的寒气一阵一阵往里来,还是青花最先起身,笑道:“原是荼蘼上神,久仰大名。”转身不知从何处又抽出一条长凳,将右边的位置让出来:“荼蘼上神请坐。”   木水这才起身又添了一副碗筷,荼蘼赌气一般,还是站在门口不动,最后还是居且发话:“大老远的来,就为了在门口站着?”她才坐下。   却是坐在了居且的那条凳子上。   居且斜一眼她,知道她是一定要坐在这个位置的,起身道:“你是贵客,理应上座。”便坐到了木水身边去。   青花发誓,她真的看见了木水嘴角小小的得意。   寻习走进去,明显能感受到来自居且的敌意,仿佛是在问他,为什么没能拦住荼蘼,上天作证,他怎么可能拦得住:“荼蘼也来了,真是好热闹啊。”   荼蘼却是冷着脸,不说话。   青花拉开那条被荼蘼拒绝的凳子:“上神请坐。”木水又添了一副碗筷。   饭桌上的尴尬气氛让平日里最有胃口的木水,也没了胃口,她能明显感受到来自荼蘼的敌意,她也曾经听寻习讲过,荼蘼为了救居且差点尘化的事情。但是居且明显是向着她的,于她而言,这就是最好的了。   她不能想寻习一样助居且,不能像荼蘼一样护居且,但她想,自己总是有一些作用的,是任何神仙妖怪代替不了的。   居且忽然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:“我不在的时候,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,瘦了那么多。”   木水回过神来,捏一捏自己仍然胖嘟嘟的脸:“没有啊。”越山的饭,还挺好吃的。   居且道:“我说瘦了就是瘦了。”   木水不敢再反驳,扒拉了一口饭,将那块肉吃下:“师傅,你不是不许我吃肉的吗?”   居且正要回答,寻习先干咳起来:“是当我们都不在的吗?吃饭就吃饭,腻腻歪歪做什么。”   荼蘼忽然扔了手里的筷子,便哭着跑出去了,场面一时之间更尴尬。   青花以眼神询问寻习:“上神你不去看看吗?”   寻习以眼神询问木水:“木水,你不叫你师傅追出去看看吗?”   木水再三斟酌,小心问道:“师傅,你不去看看吗,荼蘼上神还挺伤心的。”   居且在桌下踢了踢寻习:“劝她早些回天上去,没得叫师傅担心。”   寻习很是不满,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每次都落在他身上:“我去就我去,不过,说清楚,我是为了木水,和你没关系。”   被点名的木水立即站起来,向寻习鞠躬道:“谢谢寻习哥哥,我也会帮着寻习哥哥追青花姐姐的。”十分乖巧懂事。   居且露出无奈又宠溺的微笑。   青花则是不好意思,脸有些微红:“这个就不必了。”   寻习想到卿史的吩咐,叫他得空了收两个徒弟,不得不说,木水很合他心意啊。   居且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,扫了他一眼:“别打木水的主意。”站起身来:“还是我去吧。”   荼蘼并没有走远,站在雪地里哭,摆明是在等居且追出来,如她所愿,居且也确实追出来了:“早些回去吧,别让师傅担心。”   荼蘼哭问道:“她哪里好,不过是一只妖精?”   居且很头疼,怎么谁都要问一遍:“她没有哪里十分好,一身的坏毛病,还嘴欠,但是荼蘼,这没有关系,她依旧是在我心尖上。”   荼蘼还是不服,居且又道:“想必你也知道,我已经,不会再回南山。以后齐山就是我的家,你救过我的性命,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,你若愿意来做客,像寻习那样,我很欢迎。”   说完,居且便走了,荼蘼也知道,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。   木水等在门口,不一会儿,便看见居且回来了:“师傅,荼蘼上神呢,她已经走了吗?”   居且点头道:“走了。”   木水略低着头,向居且走近,不去看他的眼睛,她想,这个时候,她应该说一些矫情的好听话,但是又什么也说不出口,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。   知道她有话说,居且先拥了她入怀,下巴抵在她头顶,这大冷的天,他可不想她受冻,由着她慢慢想吧,反正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等。   好一会儿,木水才道:“咱们的梨树还没有种上呢,真希望春天快点来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写得很乱,感谢每一个愿意一直看到结局的宝宝,爱你们,比心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